允許訪問IP第131章有分寸
正院。
沈氏送走了一幫子女孩們,閉目養神歇了好一陣子,再睜開眼時,便吩咐左右,“去把四太太給我請來。”
錢玢的子嗣少,便是庶子,打小也是極其珍視著養大的。四老爺錢文儈生下來便有一處不錯的院落,只是他漸大之后,于功名上并無太大的建樹,于子嗣上又稀薄得很,竟致在這府中幾十年,仍是當初的那么一處院落。
再好的地方,住了幾十年也嫌又小又舊了,又因外放了好些年并未回來,房屋便有不少毀損沒有及時修補。去年初回時住著還算湊合,可是今年入秋之后,便發現有好些窗戶屋頂原來只是裝模作樣的修補了下,根本受不得風雨侵蝕。可再找人來修,卻是被諸多推諉。
老太太傳話讓四太太尤氏過去時,她正坐在廊下一面抱怨當家的不管事,一面督促著自己這一房的下人們動手修葺房屋,熬糨糊重貼窗紙。
下人上前回了話,她沒有慌著起身,而是端起茶杯,慢悠悠的抿了一口,才緩緩站起,“知道了。讓來人在檐下等著,咱們這里修屋子,到處是灰,我得進去換件衣裳再去見老太太。”
等她進了房,卻是迅速冷下臉來,把才請安歸來,正在做針線的錢慧君叫到內室,“今兒老太太那里發生了什么事除了新來的那兩個丫頭,還有何事”
錢慧君恭謹的站著回話,“女兒只等到那倆丫頭離開,就給打發走了,至于后頭發生了什么,真的不知道。”
尤氏生得并不高,但保養得極好,圓潤富態,卻不顯臃腫,尤其一雙眼睛。銳利之極,當她專注的盯著一個人時,總能讓人有無所遁形之感。
她拿著牛角梳無意識的在梳妝臺上敲了敲,眼睛看著鏡子,但焦點明顯卻不在自己的影像上,錢慧君知道她在琢磨老太太叫她去的用意,想了一時,只得大膽說出自己的猜測。“老太太素來不待見咱們,這會子突然叫母親過去,必然沒什么好事。”
尤氏嗤笑,“這樣的話傻子也知道,還要你來說”
錢慧君面上一窘,不敢作聲。
尤氏又惱了,“你從前哄我時的那些機靈勁兒呢這會子都到哪里去了還說什么愿做我的左膀右臂,后頭聽了你話,弄得老爺丟了官,回了這家都多長時間了。怎么還沒個起色”
錢慧君知道她是在撒氣,頭埋得更低了。
可就在尤氏想拿梳子砸過來時。她終于出聲了,“母親,女兒想,老太太叫您去,只怕還是為了新來的兩位姑娘的事兒。”
尤氏聞言,手頓了一頓,上下睨了她一眼。“怎么突然想明白了么”顯然,她心里就是這么猜的,“那你倒說說。她要是真這么提了,你的母親我該怎么辦”
“女兒愚鈍,只知道一點。二位姑娘是老太爺親自接回的,她們的臉面是老太爺給的,若是誰去拂了她們的臉,就是拂了老太爺的臉。可咱們在家,又不能不看老太太的臉色。所以母親不妨先去瞧瞧到底是個什么情形,若是老太太硬要把這個燙手的山芋塞到母親手上,以母親的睿智,不難依樣畫葫蘆,依舊找個下家塞出去便罷。”
尤氏靜默了一時,方才轉過身,對著鏡子面無表情的整理著頭發,摘下一根金釵,換上素淡的銀,“去把我柜子上的大衣裳拿來,要那件舊的。”
錢慧君會意的取來那件寶藍色的,親自替尤氏換了,恭送她離開。
可尤氏走前,又望她譏誚一笑,“人家是從老家來的,你也是從老家來的,人家隨隨便便就出口成章了,你比她還大著些,怎么也不能替我和你爹爭口氣真是白長這么大個子了!”
錢慧君一口氣堵在胸中,不敢辯駁,直等回到房中,才露出忿恨之色。
黑心腸的矮冬瓜,怨不得生不出孩子!哼,明明是她們兩口子早就吃不得那地方的苦,變著法子想心思要回來,自己不過順著她們的心意稍加撩撥,這會子錢文儈被罷職捋官倒成了她的過錯!這也太會誣賴人了。
若不是為了這個國公府秀的名份,她才不會委曲求全,費盡心機的過繼到她名下做女兒。
三年前,在打聽到錢文儈這一房無出,又恰好給指派到離她們老家不遠的南安府欒城做縣丞時,錢慧君就動起了心思。
托廣元子那老道從中游說,而自己一家“碰巧”偶遇。錢文儈夫婦果然立即看上了乖巧懂事的錢揚輝,愿意過繼到名下,但卻不想要錢慧君這個拖油瓶。姑娘大了,心里肯定容不得他們,養不了幾年就得賠一筆嫁妝送出去,這可比不得兒子,是能養在身邊防老的。
但錢文咳然忍痛割愛把兒子都雙手送人了,怎么可能單單拉下女兒于是幾番交涉,討價還價,才終于讓錢文儈夫婦同意將這一雙兒女都過繼到了名下,并且寫入了族譜。
當然,此事對于錢文俊來說并不光彩,是以在蓮村,除了族長和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輩知曉,并無旁人知道。
而錢慧君雖然名份上成了錢文儈夫婦的長女,但實際上的待遇卻是比一個體面丫鬟好不了多少。就是回到了國公府,也因為錢文儈的犯事,而不得不夾緊了尾巴,委曲求全。
原本她是打算著,在這國公府里熬上幾年,把人脈漸漸積攢起來,等到自己要婚配的時候,適當的再努把力就可以嫁個豪門巨室,從此便可揚眉吐氣。卻沒料到好日子才開始,錢靈犀那丫頭就陰魂不散的跟了來。還帶了那個瘸子,初見錢敏君的時候,錢慧君當真嚇著了,只是后來看那丫頭確實是傻了,什么都不知道,才安下心來。
錢慧君這些時一直沒去找錢靈犀的麻煩,不是因為怕了她,而是忌憚著錢敏君才低調下來。否則她早就順著沈氏的心意去踩踏一番了。想起方才尤氏給她的恥辱,錢慧君心頭又是火起。
那丫頭來便罷了,弄什么詩詞顯擺錢慧君堅定的相信,這絕不是錢靈犀所作。她一時又暗恨起來,當日那首詩詞賣了人,結果給那小子換了好大一個功名,要是留作已用,怕不早就是才名在外了
但想想錢靈犀現在才來就得罪了全府的姑娘們,錢慧君心中冷笑,便是那丫頭有些法寶,只怕也是無法討好全府的人的。反倒不如自己的鏡子空間,雖然沒那么大的作用,但這兩年卻修煉得可以時時窺破先機。
象方才尤氏發脾氣,她不就應付下來了么錢慧君這一想,未免就得意起來。至于使用那窺心術的頭痛后遺癥,便忽略不計了。
而那一頭,光彩奪目的錢靈犀很是發愁。
為什么她說那七步詩不是她寫的就是沒人相信男學堂的大家講座是在每旬末下午的第三第四堂課,有點類似于名師專題講座,但參與的學生卻是要參與課堂辯論,還要完成一篇課后作文的。錢靈犀不要想這個光榮啊!她能不能把錢珉錢珅那倆老頭子的禮物還回去
這肯定是不行的。石氏帶著幾分明顯的同情看著她,得錢家幾位老太爺這樣看重,是好事,但也不是好事。
所謂捧殺,便是如此。
她們母女三人才來錢府,根基未穩,背景未明。在這樣的情況下陡然就將錢靈犀推上眾人的焦點,幾乎可以說,就已經將她樹立成了全府的活靶子——就等著挨打吧!
唉,石氏心中暗嘆,天上沒有白掉的餡餅,原本是打算低調的在國公府鍍個金,混過這三年便算,可眼下看來,卻沒有這么容易了。或許,從錢玢打算接她們進府時,便已經注定了這樣的結局。只是做人當然凡事都愿意往好處想,誰沒事凈給自己添堵呢
反正事情也都這樣了,石氏只能安慰錢靈犀,“既然蒙老太爺看得起,這也是好事,起碼日后在府中行走,總得人高看一眼。”
錢靈犀聽得嘴里發苦,而石氏說到這兒,自己也覺有些接不下去,干脆壓低聲音告訴她實話,“橫豎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事已至此,往后就打點起精神來,小心應付便是。好在你年紀還小,想擺布你的地方也有限得很,不必太過在意。實在無法,咱們就去九原找你干爹去,也不是非得賴在這兒不可。”
錢靈犀聞言終于提精神來了,石氏肯說這話,就已經很不錯了。想想也是,反正事情也就這樣了,不過是個名聲,誰愛吹捧就吹捧去。反正她都說了不是自己所作了,往后就是給人說成是不學無術,她也沒什么可丟臉的。
算了算了,反正她的目標也不是做個才女,過幾年總要離開這里的,如此一想,錢靈犀心里好過許多,出門就找錢敏君玩去了。
早上蔣氏已經著人來她們院子里搭籬笆了,錢靈犀特意讓人留兩根長竹片,在靠她們房間的這頭做了個固定的運動場,還指揮著讓丫頭縫個繡球,打算組織大家一起來打排球。反正她是鄉下來的野丫頭,沒必要做那種大家閨秀。
錢敏君聽說有得玩,頓時兩眼放光的湊在一旁,勸都勸不走。何奶娘瞧見來做工的還有些小廝,雖然姑娘年紀還小,但也覺得不妥,進來回稟石氏。
可石氏聽了,低頭只是一笑,“由著她們去吧。靈犀是個聰明孩子,她行事有分寸。”
都快拎起裙子跟小廝一起干粗活了,這還叫有分寸何奶娘不解,但何氏卻不肯解釋了。啟蒙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