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年

第335章 還有何話說

面對溫心媛的倒打一耙,錢家人明顯都很氣憤,只是礙于身份,無法開口辯解。而方氏看著錢靈犀的時候,發現這丫頭意外的沉得住氣,好象事不關已般,依舊那么安靜。

只是見著她來了,不慌不忙的起身,肩上還馱著那只小鷹,就安安靜靜的侍立一旁。面對指責,也不急著辯解。眼觀鼻,鼻叩心,當真做到了面對長輩時大家閨秀應有的禮儀。

說實話,她要是一來也跟溫心媛這樣一哭二鬧的,方氏反而好說話,但她這么一副明是非講道理的樣子,卻讓方氏原本打好的腹稿全都派不上了用場。

她畢竟也是定國公這么大府第的當家主母,此時若是聽了溫心媛一面之詞就替她說話,那就明顯落得偏幫之嫌,太份了。

于是方氏的態度也不得不端正起來,不動聲色把撲在自己懷里哭訴的溫心媛推開,拿出主母風范先問了一句,“錢姑娘,此事你怎么說?”

溫心媛注意到錢靈犀的態度,也有些慚愧,可她高傲慣了,讓她承認自己不如錢靈犀懂禮儀,那是打死她也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所以她只是傲然抬起頭,把臉擰向一邊,心中卻在鄙夷著錢靈犀的裝模作樣,可耳根到底有些發燒。

錢靈犀規規矩矩的屈膝給方氏行了一禮才道,“夫人,事情經過究竟如何,橫豎這里有鄧府的大娘看著,我就不再多說,您回頭細問便知。不過眼下當著您的面。我再把話說一次,郡主只憑她家的狗,就硬要搜我的屋子,我沒同意。但如果是您或者鄧老爺同意。我就沒意見。我是客人,蒙府上好意才能住在這里,若是連主人都不問過。就讓人擅闖這屋子,實在不是我們錢家教導的做客之道。此事如何裁決,聽憑夫人處置,您是長輩,我是晚輩,斷不敢有異議。”

此言一出,溫心媛的臉忍不住騰地一下就紅了。錢靈犀什么也沒辯解。卻比說了什么都厲害。她讓方氏去問鄧府的人,擺出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樣,又點出自己沒通過主人就擅闖內宅,這實在是在她臉上左右開弓各打了狠狠一巴掌。在她的大度與明理下,自己活脫脫的就成了一個潑婦。

本來自己是來尋狗。占了十成的理,可被她這三言兩語,倒成了錢靈犀這個做客的客人在拼命維護鄧府,才不讓她進去。這么一來,自己不僅是她,連鄧府也得罪了。

恨恨的跺一跺腳,溫心媛拿出小兒女的姿態反駁,“這本是姐妹間的小事,我都說了只要妹妹你把小狗還給我就好。你倒搬出這許多大道理來,倒顯得我不懂事了!那好,你們出來,也說說今兒都看到了什么!”

她這一聲令下,頓時有溫府的丫鬟婆子站出來了。一個說今兒早上丟了小狗,另一個說在馮三喜那兒看過。還有人特別指證就是趙大娘把小狗偷這兒來的。

溫心媛總算又多了幾分底氣,搖著方氏的衣袖撒嬌,“伯母您看,我是無理取鬧的人么?她們錢家是書香門第,難道我們侯府就沒讀過書了?我還怕下人們說得不真,特意尋了獵犬進來,才找到這里。可來的時候錢姑娘關著門大白天的還在睡覺呢,誰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勾當?萬一把我的狗弄死了,你賠得起么?”

可惜她這一番道理,在方氏這兒卻是無法成立。更兼被她搖得頭暈,方氏心中更添一層厭煩。她又不是溫心媛的娘,哪兒有空欣賞她的撒嬌弄癡?

有錢靈犀之前那番話,她還怎么可能替溫心媛主持公道?錢靈犀是客人,自己是主人,要是同意另一個客人到一個姑娘的閨房去搜屋,且不說錢府知道了會怎樣,傳揚開來被恥笑的可是鄧府!

想想早上鄧慕貞跟她說的話,方氏心中暗悔,看來自己這招棋確實下得有些險了。不過她也實在沒料到溫心媛這么敢鬧,如今可怎么辦?

讓溫心媛進去搜,那肯定是不行的,可讓她回去,那也是絕對做不到的。方氏左右看了又看,忽地生出一計。

先重重嘆息一聲,方氏裝出甚為苦惱的模樣,“此事說來說去都是因為那條狗鬧的!如果不讓郡主搜一回,你心意難平,可如果讓你搜了,那豈不有損錢姑娘的閨譽?不如這樣。”她伸手一指自己和錢溫二女,“你我三人,皆退到錢姑娘臥室之外的窗戶那兒,讓那兩條獵犬進來搜,其他人不準進來動一手指頭。如果小狗真的在這兒,錢姑娘,你得給郡主一個解釋。如果小狗不在這里,郡主,你卻得給錢姑娘一個說法。你們以為如何?”

“好!”溫心媛一口應了,自從今兒一早,她早已安排了重重眼線將此處嚴密監查了起來。除非錢靈犀有辦法把狗生吞,連骨頭渣子都嚼碎了,否則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錢靈犀似乎有些勉強,想了想才道,“夫人的話倒也是個辦法,如果不讓郡主親自搜上一搜,恐怕也很洗清我的罪名。但是,如果小狗不在我這兒,郡主要給我個什么說法,卻得有個明確的說法,最好當著夫人的面說好,并立下字據,誰也不能抵賴,郡主以為如何?”

“立就立,我以為我怕你嗎?”溫心媛冷冷道,“如果小狗真的在你這里,我也不要你做別的,就當眾跪下來給我磕頭斟茶認錯。承認自己是賊!”

一聽這話,秦姨娘頓時白了臉,她是知道實情的,也不知姑娘把狗藏哪兒了,如果真的給人找出來,那可怎么辦?要是錢靈犀真的當眾這么做的,這輩子別說嫁人,可連人都做不成了!那狗明明是溫心媛栽贓嫁禍來的,她到底是有多狠心,才能逼人做出這樣的事?

可錢靈犀卻點了點頭,“那要是在我這兒找不出來,郡主又待如何?”

“那我就當眾跪下來給你磕頭認錯!”溫心媛一時負氣的把話說出口后,突然有些后怕。萬一錢靈犀真的有法子把狗藏得滴水不漏,那她真的要當眾給她跪下?

可錢靈犀沒有給她后悔的機會,“軟軟,拿筆墨來!”

提著筆,錢靈犀很快一揮而就。簽上大名,按上指印,讓軟軟送到溫心媛的面前,那上面不過把溫心媛說的話如實記錄了一番,連一個字也沒有修改。溫心媛看后無法挑理,只得咬了咬牙,也如法炮制,將文契交到方氏面前。

方氏是真不想收這燙手山芋,無論是誰贏,那輸的一方必然會從此跟她結下疙瘩,因為她是見證人啊!誰會喜歡看自己出丑的人?

“夫人,請早些收下,到這邊來吧。”錢靈犀一聲催促,方氏下意識的把那狀子收了下來,攏在袖里只覺跟揣只癩蛤蟆般的別扭。

隨錢靈犀在窗邊站定,斜眼暗自打量著那張圓而恬淡的小臉上根本看不出一絲畏怯,心中不由得暗生一抹欣賞之意。這丫頭實在被教得很好,沉穩有度,剛柔并濟,若是出身高貴,前途不可限量,可偏偏出身低了,否則她都有心說給自己兒子做媳婦了。

再看那位郡主,卻明顯有些做賊心虛了。讓人把被海東青嚇得夾尾巴溜走的那對獵犬又牽了回來,親手舉著那塊白狐帕子讓它們聞了又聞,那副緊張忐忑的模樣實在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其實方氏執掌大戶人家多年,如何看不出其中的蹊蹺?

錢靈犀身邊就那么幾個老弱殘兵,要說她有本事越過溫家的那么多奴仆,把一只小狗偷出來,打死方氏也不信。更別提那個屁股被打開花的馮三喜了,他就是心里再氣,人都趴在那兒不能動了,怎么可能有法子把狗去偷來?擺明是溫心媛栽贓嫁禍后賊喊捉賊,可到底她身份尊貴,卻不得不由著她鬧上一鬧。

說來方氏此刻心里倒真希望找不出來,狠狠煞一煞這位郡主的驕氣。可當事情真的如她所想那般演變時,方氏又開始頭疼了。

溫心媛鼻尖已經沁出汗來,死死盯著那兩只茫然在錢靈犀閨房里亂轉的獵犬,喃喃,“快找,快找呀!”

突然,有一只獵犬躥到了錢靈犀的衣柜底下,溫心媛大喜過望,不覺喊了起來,“肯定就在那兒,快拿出來!”

吱吱兩聲怪叫,那獵犬追著只小耗子,頂著蜘蛛網出來了。另外一只獵犬出于動物天性,也沖了上去,小耗子被追得滿地亂竄,可仗著身小靈活,那兩只獵犬撲了幾下都沒拿住。反而給小耗子尋個空檔,想往外躥逃。

此時,誰也沒留意到趴在那兒養傷,半天都沒睜下眼皮的加菲啪的伸出一掌,一擊斃命。把死耗子往外一撥,任那兩條獵犬叼出來獻寶,加菲繼續閉著眼睛趴下,好象很沒力氣。

軟軟站在錢靈犀身后,忽地記起一事,驚呼,“糟!加菲還餓著呢,中午的面條還沒喂它。”

這話聽得溫心媛臉上青綠交錯,自家吃得膘肥體壯的獵犬居然比不上一只吃面條的土狗?

錢靈犀望著尷尬不已的方氏微笑,“才來第一天,晚上就聽見有吱吱的磨牙聲,還以為是圍墻外頭的老鼠,沒想到竟是這里的。不過幸好給狗拿住了,回頭夫人多養幾只貓,料來就無事了。”

方氏那個窘啊,饒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也禁不住老臉一紅,“真對不住,這地方確實偏了點,委屈姑娘了。”

“夫人快別這么說了,府上家大口多,能給我這里就已經很好了。”

錢靈犀的大度讓方氏更加無地自容了,幸好錢靈犀并不糾結于此,反而看向溫心媛,“郡主,狗都已經出來了,您還有何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