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年

第388章 粗糙的臉

送走石氏和錢靈犀,給唐竟熠兩口子叫的馬車也來了。這車當然不比她們母女的車好,但錢彩鳳哪有那么多講究?要不是顧忌著份,她走回去都行,跟房亮道了個別,她利落的上車了。

唐竟熠卻在后頭暗地里把房亮往巷子旁邊拉了拉,“賢弟,跟你商量個事如何?”

房亮剛被錢靈犀拒婚,心不好,面上淡淡敷衍著,“何事?”

唐竟熠笑得跟只鴨子似的嘎嘎響,后槽牙都露出來了。幸好他自己也知道這樣不雅,一搖折扇,擋住那滿口黃牙,賣了個關子,“好事。”

房亮眉頭微皺,略有些不耐了,“唐兄有事就請直說吧。”

唐竟熠又嘿嘿干笑兩聲,才道,“我房中有一丫頭紅袖,大有意趣,可在我房中也有段子,難免不那么新鮮。”房亮臉色微變,猜到幾分了,就聽唐竟熠大言不慚的道,“不如咱倆換換,如何?”

房亮頓時變了顏色,他雖然沒碰過采藍,可也從來沒把采藍當成個貨品,任人取用。原以為唐竟熠看采藍容貌俊俏,動點心思只是男人的通病,沒想到他竟如此厚顏,又不是很熟,虧他也好意思開口置換。

當下臉色冷了三分,“多謝唐兄美意,不過婢脾氣不好,又不大會服侍人,只怕會令唐兄失望,還是算了吧。”

要是尋常人,聽到這樣話就適可而止了,偏偏唐竟熠這個半調子愣是沒聽出來,還以為房亮臉皮薄,不好意思,拉著他的衣袖不讓他走,繼續糾纏道,“賢弟你就別不好意思了,這有什么呀?你放心,我這丫頭還沒帶到旁人眼前去過。我保證不告訴別人。你要實在舍不得,我再加你幾兩銀子,如何?”

房亮心中不悅,這當他是什么人了?美色不夠就拿錢財收買么?當下也不再偽裝。把臉垮下,冷然道,“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唐兄為何非我說得如此明白呢?承蒙唐兄的厚,只可惜我卻沒有享這份福氣。奴婢雖然事小,但服侍咱們做主子的一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豈可隨隨便便就割舍與人?這讓人看著,還當我等是那種朝秦暮楚,鎮沉溺于美色之中的酒色之徒呢!眼下唐兄也在衙門里領一份差事,為人處事也須謹慎才是。我敬重你是與我同年的舉人,所以才好言相勸,愿不愿意聽,就在于你了。總之,我的奴婢是不會換的。你若是要換,請去找旁人,別來尋我!”

他說完。一甩袖子扭頭進屋了,撇下唐竟熠氣得不輕,咬牙罵著“偽君子,真小人!”轉也上車了。

錢彩鳳在車里瞧著這形,知道必是他說了什么不中聽的話把人得罪了,也不打聽,由著唐竟熠一路生著悶氣。

畢竟這事也不光彩,唐竟熠不好直說,便拿錢彩鳳出起氣來。一時說她準備的菜不好,一時說她家計打點不清。

錢彩鳳冷笑連連。“相公嫌菜不好,這路邊就是酒樓,您想吃什么就去買啊。要說到我家計打點不清,這點我承認,畢竟相公也沒給一文錢的家用,我用的是全是自己的錢。有時候難免就不那么上心。要是相公拿錢回來,我一定明明白白的全部記下,少一文,我就賠你一兩!”

唐竟熠給嗆得說不出話來,使起子,“你這婦人,牙尖嘴利,我說一句,你倒駁十句,有你這么不恭不順的媳婦么?”

錢彩鳳無所謂的斜睨著他,“那相公想要如何?休了我還是對我動用家法?”

唐竟熠捋袖真的想打,卻怎么也落不下手。他還不算昏了頭,知道自己要倚仗錢家的地方頗多,真要休了錢彩鳳,他找誰出力去?

所幸錢彩鳳已不是當年的小辣椒,見好就收的道,“我知道相公心里不痛快,所以拿著我撒氣,這本來也沒什么,不過相公真的想要爭氣,卻不是打罵我這婦人幾下就行的。”

唐竟熠聽著心中一動,“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錢彩鳳瞟他一眼,“相公是個聰明人,怎會不明白我的意思?我雖沒多少見識,可冷眼瞧著這世上不論走到哪里,都是先敬衣冠再敬人的。只要相公做了人上人,便是你什么都不做,也只有人人巴結的份了。”

這話唐竟熠聽。可他又不滿起來,“那你家怎么也不給我索謀個官職?連房亮那小子都是正八品,我還什么都沒有呢!”

錢彩鳳暗自白他一眼,“若是相公當初看得上這芝麻官,你怎知我不會請家人為你爭上一爭?”

唐竟熠一想到底是自己理虧,從前瞧不上這些小官,又想著要來九原這些苦寒之地,所以十分不愿。可眼下來看,九原雖然偏遠,但并不荒涼,在這兒正經做個小官還是有派頭的,總比自己沒名沒份的小吏強。

可他卻從來不會怪罪自己,而是又怪到錢家人上,“那你們家人早也沒說九原是這樣地方啊?虧你大伯還在這里當官,若是早些知道,我怎會不來?”

錢彩鳳懶得跟他講道理了,“過去的事已經無法挽回,相公若是能當好手頭的差,又何愁沒有提拔的機會?說不定等到三年之后朝廷再挑人授職,以你的才干還能謀個好缺呢。”

唐竟熠聽著這話順耳,可是又覺得三年之后未免太遠了些,“那等你家兩個姐夫來了,你可得去好好求求他們,讓他們給我保舉個好位置。”

錢彩鳳很瞧不上他這什么事都沒干,就想升官發財的樣子。可要是說破就又是一頓吵,于是只道等人來了再說。

唐竟熠瞧她肯幫忙,心中又歡喜起來,看她也順利得我,涎著臉猴過去道,“最近冷落你了,今兒晚上我到你屋里歇置。”

“相公怎么也不早說?”錢彩鳳故作為難的道,“我好些時沒洗頭了,癢得很。今兒出門前特意讓小菊給我預備下雞蛋,晚上要洗頭的,如果相公不嫌棄,那我就挪一挪,不過若是頭發上有味道,還請勿怪。”

唐竟熠看一眼她明顯油膩的頭發,頓時沒興致了。他這人也談不上多干凈,卻偏偏喜歡膚白如玉、又發絲清爽的女子。在笫之間,尤其喜歡把玩那一頭秀發,弄出各種隱秘花巧,而錢彩鳳明知他這好,就故意裝出不洗頭的樣子,十次里頭就能混過回去。

一時到家,唐父見媳婦什么好東西沒順回來,反倒賠出份禮去,很是不悅,難免又在那里嘮嘮叨叨。只錢彩鳳左耳進右耳出,完全不拿他當回事,照舊下廚去打點晚飯。

因天氣漸,廚房生了火就更酷難耐,幾乎家家戶戶都是敞著廚房的門做飯。隔壁左右的鄰居漸熟后,見唐家雖有丫頭,但那媳婦還是下廚,沒有不夸的。甚至都當作楷模,說給自家婆娘聽。錢彩鳳雖得忍受煙熏火燎之苦,但能博個這樣名聲,也算不錯了。

一時飯畢,把之前燉的綿爛又已放涼的綠豆湯端出去,錢彩鳳終于抽空洗了頭發。服侍她洗過之后,丫頭小菊就著她用剩下的東西也去洗頭,錢彩鳳自坐在屋中拿帕子慢慢的擦著濕發,忽見唐竟燁隔著窗子,在外頭低聲喚她。

錢彩鳳的屋子外頭正好是個夾壁,不怕有人看見。她輕巧的站在炕上,打開高高的窗戶,就見唐竟燁從底下踮腳,奮力遞上一包錢過來,“嫂子,快過節了,這是今兒在衙門里得的賞錢,你依舊幫我收著吧。”

錢彩鳳接過錢掂了掂,“這大概有二百文吧?”

唐竟燁笑了,“嫂子猜得好準,正是二百,這幾過節,我聽衙門里的老師傅們說,還有會有賞的。”

“你等等。”錢彩鳳把錢拆開,數了三十文,另拿個繩子串起,又給他遞了出來,“雖說衙門里連飯也管了,沒什么用錢的地方,但你是新來的,這大過節的,也拿些錢買幾個西瓜或者果子請你們衙門里的老師傅們吃,別讓人說你小氣。這些錢回頭攢多了,我拿去給你換銀子,你就好自己收著了。”

唐竟燁聽著前頭,只笑著應了,過后卻連忙擺手,“還是嫂子替我收著吧,放你這兒,比擱我自己那里都放心。對了,今兒還得了一罐子蜂蜜,只是不好拿回來,回頭我擱三喜子那兒,嫂子什么時候回娘家,再從那兒拿吧。”

“蜂蜜你就自個兒留著,在衙門里每自己喝上一勺,也潤潤嗓子。”

“我又不咳嗽,要潤嗓子做甚么?聽說那蜂蜜吃了對女子皮膚是極好的。這九原不比江南濕潤,天干物燥的,嫂子這些天為了布匹之事在外頭風吹曬的,臉都粗糙了,才正是要吃的時候,你就當弟弟孝敬你的吧。”

唐竟燁說完,也不待錢彩鳳應承,自顧自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