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仁)
第512章什么意思
監事院后的內宅里,新起的房子燒得地龍來都格外暖些。便是從廊下經過,也有股熱氣從屋里透出來,是以丫鬟們都愿意站在那兒偷個小懶,說三兩句閑話。
因怕涼了,桐香從廚房直接提了剛煎好的藥罐子出來,正好瞧見幾個小丫頭圍在紅葉的大丫頭珍珠身邊,似是在看她炫耀什么好東西。
沒好氣的瞥一眼,桐香目不斜視的過去,卻被珍珠叫住了,“桐香姐姐,又給夫人送藥呢。剛好,您也教教我,這雪蛤可怎么燉?”
她別有用心的笑得有幾分挑釁,“聽我們姨奶奶說,這東西可貴重得很,王爺統共就只得了那么一小匣子,就給姨奶奶收著了。讓她燉了來吃,聽說最是養顏滋補呢。”
桐香忍氣淡笑,“既王爺賞給姨奶奶的好東西,你就好生收著吧。至于要怎么吃,這個我可不知道。我常給夫人燉的只有燕窩,這樣的金貴東西還沒做過,不如你再打聽打聽吧。”
她說完這話,就自顧自的走了,卻聽沒見識的珍珠還在后面裝模作樣的哀聲嘆氣,“原來連夫人也沒吃過,那可真得去好好請教下了。”
呸!桐香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才忿忿的啐一口,提著藥罐子回去了,卻見錢敏君就在拐角處站著,顯是已經聽到了她們的話。
桐香心里一緊,忙緊著上前解釋,“奶奶,您……”
錢敏君微笑著搖了搖頭,“回屋再說。”
看她并不象是真的生氣,桐香略安下心來,進屋才道,“那雪蛤可沒有燕窩貴重,便是爺沒送來,您也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這我如何不知?”錢敏君柔柔一笑,上下打量著她。“我只是好奇,你今兒怎么能忍住,沒跟那幫子小丫頭計較?”
桐香這回心頭才真正松了下來,抿嘴一笑,拿碗把藥汁潷在碗里,“昨兒我那弟妹來了,一來是告訴我爹和長生都好了,二來是告訴我幾句話。說是姑奶奶讓帶給我的。”
她學著軟軟的神氣,道,“我們奶奶說,凡事別看眼前,要往長遠里看,學那些沒見識的爭一時長短做甚么?要爭也得爭個讓人不能不服的氣。”
她轉頭一笑,“總之,雜七雜八勸了我好些。我也漸漸想明白了,橫豎那位再得寵也不可能在您前頭有孩子,那她一個無根的小妾如何站得住腳?就看她這張狂樣兒。也長遠不了。反不如咱們,上有老爺太太疼惜。旁邊還有姑奶奶幫襯,可跟她爭這些作甚?反自降了身份!”
錢敏君聽得直笑,“平常說你多少都不聽,怎地姑奶奶一說你就聽進去了?看來還是她的話好使,回頭得讓她多罵你幾句才成!”
桐香不好意思的笑了,把藥端上,“之前是我糊涂。拐不過這彎來,不過往后不會了。奶奶先趁熱把藥喝了吧,回頭我還有好故事講給你聽。”
錢敏君接了藥。嘴里是苦,可心里卻是甜的。錢靈犀對自己是真好,所以連個丫頭的事都留心了,能有這個妹妹,也真是她的福氣。
可是忽地,錢敏君又想起一事,“你說咱們爺從哪里弄來的雪蛤?那玩意兒雖沒有燕窩金貴,但也是一味極好的補品。況且九原并不出這個,眼下已經下了雪,論理應該沒有外貨進來,他是從哪兒弄來的?”
這個桐香就不知道了,低聲問,“要不,讓我男人在外頭留心?”
錢敏君想了想,“先別讓他問了,等爺回來,我來問問。正好那邊今兒顯擺過,我要問問也說得過去。”
桐香點頭,服侍她吃了藥,又把從軟軟那兒聽說來錢靈犀的迨濾蹈她聽,逗得錢敏君也是笑個不停。
等到晚上洛笙年回來,晚飯的時候錢敏君特意讓人上了一道白玉蝦仁豆腐湯,吃飯時,看著那形似雪蛤的蝦仁,她似是不經意的提起,“聽小丫頭們說,你剛賞了紅姨娘一匣雪蛤?那你有沒有告訴她,這東西雖好,卻有些補,不宜吃得太勤?”
洛笙年先是一怔,隨即緩合下來,訕訕的解釋了句,“那東西沒燕窩好,所以只給了她,就沒給你了。”
錢敏君笑了,“你當我會為了這個吃醋?那也太小家子氣了。我只是聽小丫頭們嚷嚷著怎么做,想跟你提個醒。這九原不比別處,好東西本來就少,尤其是下雪之后,帶些新鮮物件進來就更艱難了。我上回聽盛夫人說,連她家到了冬天,要吃補品都是月初事先稱好發下去,再沒有多的。咱家雖然人少,用不著這樣,但眼下也是住在府衙后頭,若是嚷嚷得讓外人聽見,可讓人怎么想呢?你二回有好東西給紅姨娘,也跟她說一聲,讓她悄悄的收好,何苦張揚得人盡皆知?”
洛笙年給這番話說得數度變色,但錢敏君勸得全是正理,所以他耐著性子直到聽完才發了火,“真是沒規矩的東西!這才幾天就忘乎所以了?幸好還不是什么太值錢的東西,又在九原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若是在京城,就憑她這張嘴,那些御史的折子早該遞到皇上跟前去了!來人,去紅姨娘那兒,把東西收回來,她不是不會做么?那就交夫人處置了!”
錢敏君忙勸道,“說說也就算了,何苦打她的臉?畢竟年輕不知事,慢慢教就好了。”
可洛笙年卻堅持已見,“這事你別管,讓我的人去,非得給她個教訓不可!”
見他動了怒,錢敏君也不好勸了。
洛笙年下手也挺狠,除了雪蛤,還把好幾樣賞她的貴重首飾都收了回來。錢敏君默默收拾著,心頭的疑云卻越來越大。她知道洛笙年跟錢慧君往來密切,可這樣出手大方,只怕別有所圖吧?
想了一想,她晚上沒提這事,只揀些開心的事說,逗他高興。直到第二天早上起來,看洛笙年的心情已經平復,才說起年下打點禮物之事。
旁的都好說,只是到了錢慧君這兒,她把禮單說了,又問洛笙年的意思,“要說她跟你的關系要比旁人親厚些,那要不要再加些?”
可洛笙年只皺了皺眉,輕哼了一聲,“不必了,大家不過各取所需罷了。”可頓了一頓,他才又嘟囔著抱怨一句,“眼下胃口就越來越大了,省得慣壞了。”
錢敏君心頭一跳,可洛笙年已經轉身走了。她想想心中實在難安,把桐香喚來,又細細的囑咐了幾句。
才說著,紅葉哭哭啼啼的跑來鬧了,“妾身不好,奶奶當面責罰就是,怎么要在爺跟前告狀,害我出丑?”
錢敏君心中厭惡,這丫頭真是不知好歹,也是該敲打敲打了。所以她使眼色讓桐香去辦正經事,端著杯茶悠悠的道,“聽說,香巧可到百草庵去修行了,你也想去養養性子?”
紅葉頓時傻眼了,等錢敏君再跟說幾句,屁也不敢放的轉頭走了。
太可怕了!香巧這就出家了?相比起錢靈犀,還是錢敏君這兒好混多了。
可她不在其位,又怎知身在其位的煩惱?被她恐懼著的錢靈犀也有她的煩惱。
一只縷空雕著并蒂百合的小熏爐被她都快摸起繭子來,錢靈犀慢吞吞的開了口,“到底怎樣,二姐你就給個話吧。”
七天期限已至,今兒一早鄧恒就帶著禮物來了錢家,吃過午飯就把媳婦領回去了。錢靈犀特意打過招呼,讓錢彩鳳和定慈師父在她那邊留一下,說她們辛苦了,要請她們吃頓素齋再走。
定慈師父也是世故之人,估摸著是人家姐妹有話要講,便尋個借口把錢彩鳳留下,自先去了。錢靈犀當然也會做人,送了一筆讓定慈師父很滿意的謝禮,又加了一頓云來寺的素齋席面過去。
這邊把鄧恒趕出去辦事,錢靈犀抽了個空,把下人全部摒退,好生跟姐姐說起唐竟燁的事情。
跟自己想象的不同,錢彩鳳似乎并不算訝異,只是異樣的保持著沉默。錢靈犀心里頓時就明白了,只怕二姐早就知道了,只是礙于名分,不大好說。
凝神的看著自己素白得沒有半點裝飾的指甲,直到足足過了大概有一盞茶的工夫,錢彩鳳終于無比艱難的開口了。
“那小子……他就是個還沒開竅的,應該,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錢靈犀默默的聽著,并不插一句。
“從他……應該更早,我就覺得不對勁了。”錢彩鳳低低的說著,臉都快埋到胸口里,象是做錯事的小孩,“他一有什么好東西就給我,連錢也都給我。若說他哥在時這樣還說得過去,可他哥都死了,他干嘛還這么對我?就算我是他嫂子,也沒個多看我幾眼還要臉紅的……所以,我一直對他的親事上心。也不光是為了他,就是怕他哪日想到了這一層。”
錢彩鳳忐忑不安的看一眼妹妹,“你說,我是不是從前不該那么對他,所以才會讓他想歪?”
錢靈犀搖頭,“這不關你的事。二姐,我只想問你一句,你對他,是個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