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年

第526章 甘霖與劫數

桂仁)

第526章甘霖與劫數

陳曦雖然年紀輕輕,但自問看過的人不說一千,至少八百,也算是小有經驗的醫者,可他從來沒見過錢靈犀這么怪的脈象。

要說怪,也不能算怪。醫書上說,正常人的脈應該是不浮不沉,流利有力。但實際上能夠達到標準的人卻很少,因為人的身體總是根據時氣、年齡、精神狀態、勞逸情況會出現或多或少的問題。

但錢靈犀的脈象卻沒有任何問題,簡直完美得象一部標準脈象的教科書。好象在她的體內時時刻刻都有個大夫,在不斷的調整她體內的陰陽五行,達到最佳狀態。

可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陳曦認認真真的提起筆,開始發問,“你早上什么時辰起來,吃的什么,做了什么?中午又吃了什么,到我見你之前又做了什么?”

錢靈犀受不了他這么一副仿佛看待稀世珍寶的眼神,桌子一拍,佯怒道,“我就是大俗人一個,沒啥講究的。你這人也是怪,人家沒毛病你搞得這么緊張,嚇死我了。走了!”

可陳曦怎肯放過這本教書?連男女大防也不顧的死拖著錢靈犀,直到逼她答應讓丫頭記錄下三餐起居給他做參考才得以脫身。

不過錢靈犀也告誡了他一句,“我的脈象不許隨便告訴別人,否則我就不讓你看了。”

行,為了得到平衡養生的第一手材料,陳曦發誓絕不泄密。不過他末了也告訴錢靈犀一句話,“就你這么好的身體,我估計將來能活成人瑞的,說不定朝廷還要嘉獎你呢。日后我要是不在了,讓我的兒孫接著看你。我一定好好的教育他們成材,這要是能總結出一部養生之道,不知得造福多少百姓,說不定我們陳家也能托你的福流芳百世呢!”

錢靈犀紅果果的瞪著一臉憧憬的他,心中腹誹。這呆子連兒子都沒有,就敢想孫子的事了?再說了,誰愿意活成一百多歲的老妖精啊?到時頭發也掉光了,牙也掉光了,癟著個嘴光看別人吃,有意思么?

不過知道自己身體倍兒棒,錢靈犀還是開心的。從前丑丑就告訴她,只要她心存善念。不去干違反天道之事,葫蘆就會發揮出最佳的效果,照應著她的平安。

這些年來,她幾乎從沒有生過病,看來就是這只葫蘆的功勞。可為什么,現在卻打不開了?還有丑丑,他到底有沒有找到趙庚生,又是否平安?

只可惜這些,卻是錢靈犀無法探知的。

回家命人開了箱籠,取出幾匹細密軟厚。連顏色也沒染過的原色棉布,親手裁剪了出來。讓端書她們幾個小丫頭跟著學做幾身嬰孩衣裳。

幾個小丫頭一聽,頓時都喜出望外,“奶奶有喜了?”

跟錢靈犀出門的小夏嗔她們一眼,“便是沒有,不能先預備著?這是要給姑奶奶家準備的,你們可都得打點起精神來。”

可一聽說是要送人的,幾個小丫頭卻疑惑了。“那怎不做些細絹絲綢的?這樣棉布,哪里拿得出手?”

小夏卻知錢靈犀素來是個有主意,也不多問。只等她解釋。不過這話不必錢靈犀多說,軟軟就替她說了。

“你們只知道絲綢好,卻不曉得絲綢過兩次水,總會發柴發硬,小孩子再穿就沒那么舒服了,而棉布卻是越洗越軟和。從前信王府家的姑奶奶有孩子的時候,咱們奶奶就專門選了這樣素凈的棉布料子做成貼身小衣裳送去,穿得比那些絲綢還好。后來姑奶奶專門來信謝過,她家后來給小孩子做的衣裳,都是比著咱們奶奶做的樣子學的。你們縫的時候可得仔細些,把些針頭線腦的全留在外頭,也不要你們花心思繡什么花了,只要縫得細密周到些就是。”

哦,這樣一聽大家茅塞頓開,紛紛表示贊服。

可錢靈犀又挑了幾塊大紅大綠顏色鮮亮的錦緞出來,“那些穿在里頭的小衣裳小襪子固然是實在最重要,可外面穿的衣裳還是要精致好看的。你們每人先趕兩身里頭穿的小衣裳出來,再做一身女孩兒外頭的大衣裳,尺碼分下大小,別全弄成就現在穿的,小孩子長得快,得讓人家可以接得起來。但都得抓緊著些,我要趕著送人的。”

這個不說,大家也都明白,肯定是送給房心蘭的滿月賀禮。原先錢靈犀準備了幾件小孩子戴的手鐲腳鐲等物,可眼下盧月娥故去,她又是干娘,自然要送得重些。

大家趕緊忙活起來,獨有端畫什么也不干的扯著錢靈犀進屋,悄悄回稟起一事。

“我下午瞧見程姨娘屋里的木樨在偷偷的哭,就問她是怎么回事。木樨說程姨娘想把她們幾個老的給賣了,假裝說是嫁人,其實就是為了多收彩禮,聽說已經讓盧嬤嬤去打聽了。少奶奶,她們也怪可憐的,您能不能幫幫她們?”

錢靈犀心中明白,木樨那幾個丫頭都是程府送來的,肯定是看到了某些程雪嵐不想讓她們看到的事,所以才打起這個主意。

可畢竟自己說過不會管那些姨娘們的財物,包括這些分屬她們的丫頭,所以程雪嵐完全可以找好買家之后,回稟自己一聲便罷。

此事自己若要插手,未免會落人口舌,但要是任由程雪嵐就這么把幾個丫頭隨意打發了,似乎又太殘忍。

錢靈犀想想,讓她去把木樨和如眉身邊的丫鬟都喚一個過來,“記住,先叫木樨,再叫那邊的。”

端畫明白了,很快去通知了木樨,又磨磨蹭蹭的晃了一圈,才去通知如眉的丫頭。

等到蝶舞身邊的丫頭也知道信兒的時候,只說是因為程雪嵐和如眉去馬場辛苦了,少奶奶特別體恤,所以召這兩人的丫頭過去,讓她們說幾道自家主子喜歡的菜,晚上好給她們加餐,可蝶舞卻覺得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她身邊的丫頭青兒忍不住道,“姑娘何必老盯著旁人?就憑您的姿色何不上前爭上一爭,把您那些彈唱的絕活都使出來,大公子就是塊木頭做的,也非得把他引得活過來不可!”

蝶舞嗤笑,“你當大公子真是塊木頭?他那樣的人早已閱遍了千姿百色,光靠這些小手段他連眼皮子都不會抬一下。你認真瞧瞧,少奶奶可是有多漂亮么?她能收伏得住他,靠的就不是那張臉。”

小青奇道,“那姑娘既然什么都看得透透的,怎么什么都不做?難道就這么坐著等老不成?”

“那自然是不會的。”蝶舞心里也不甘,但她眼前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能夠在鄧恒身邊占一席之地。

但她跟程雪嵐如眉認定了鄧恒又不一樣,做戲子的,在臺上演遍了各樣人生,又素來被人瞧不起,所以心思總會比常人多上幾分。

她是想做鄧恒的妾室,但她同時也會想,做這樣的事究竟值不值得。就算跟鄧恒圓了房,可他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她爭了來又有什么用?

紅葉的事情其實讓蝶舞看到了另一條出路,前些日子,在紅葉最得寵的時候,曾經打發下人給這些姐妹們送過一回禮物。雖然只是些不太值錢的糕點,但這卻是一個訊號,她得到洛笙年寵愛的訊號。

在蝶舞看來,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樣的,只要能帶給她富貴榮寵,鄧恒張恒李恒王恒又有什么區別?

蝶舞還年輕,所以她想多等一時,再看一看。

錢靈犀雖不知道這丫頭的心思,可對于一切徘徊于她家門外的貓,她都是保持著適度的警惕。

紅葉暫時問題不大,鄧恒回來時,她先把程雪嵐那邊的情況匯報了下,“程府一共送來四個丫頭,兩個照顧程夫人,兩個伺候她的。你也知道,能這樣送出來的丫頭,都是在程家沒甚么根基的。所以她們也沒敢指望家里,只求能嫁個本分人家,日子能過得去的就行。我想管了這樁閑事,你覺得呢?”

“隨你。”鄧恒只是好奇,“你怎么不問我你自己的鋪子?那不比這更加要緊?”

錢靈犀卻正色道,“我那生意無非是賺錢多賺錢少的問題,這些卻是關乎人家的終身大事,一輩子的幸福就指著這個了,可不比賺幾個錢要緊?”

鄧恒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夫人幾時變得這么宅心仁厚?”

錢靈犀忿然,“我一向宅心仁厚,只是你缺了一雙慧眼!況且咱們現在就住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不多行善積德,你好意思么?”

鄧恒啞然,往隔壁的飯廳指指,“那是怎么回事?”

錢靈犀一身正氣,“我那是幫她破財消災。”

鄧恒伸出兩根手指,斜睨她一眼,“去馬場的呢?”

錢靈犀大義凜然,“那是勞其筋骨,磨其心志,令其可堪天降大任。”

鄧恒微哽,猶豫半晌才道,“夫人,那若是為夫告訴你,兩個鋪子的事情沒談攏,是否也能算是幫你破財消災,并磨礪你的心志以堪大任?”

錢靈犀頓時大怒,“你個沒用的家伙!怎么連這點子小事也辦不成?我不管,你不幫我解決這事,我就讓你天天破財消災,勞你的筋骨,餓你的體膚!”

鄧恒終于明白了,他的夫人,是普渡他人的甘霖,卻是自己的劫數。

誰要你死乞白咧討來做媳婦?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