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不講理
第一百零六章不講理
回來了啊。
老頭面色無波,心底卻是有些嘆息。
也不知道這回來是好還是壞。
少女也只是停下來喊了兩聲,就又接著往上跑了。
畢竟蓬萊的后山的石階看起來似乎就是那么短短的一段路,但真正走過的人才知道,那不是一步兩步就能走到頭的。
估計爬上來還要好一陣子。
老頭兒轉身又走回了大殿。
一個氣質溫雅的中年男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大殿內,見他走進去,微微躬身施禮:
“掌門師兄。”
老頭重新走回矮榻前盤腿坐下,才不耐煩地掀了掀眼皮子,瞅了自己的師弟一眼:
“你又準備動用你的烏鴉嘴了?我說萊蕪,你是真的打算讓蓬萊的弟子全都見了你繞路走?”
“師兄,辰兒的信上說得很清楚,衛襄私畫血符,我只是想看看,這到底是福還是禍……”
“去去去,從你這烏鴉嘴里說出來的,就沒有福氣,凈是禍事,你也給我滾!”
萊蕪還沒解釋完,德山老頭就已經爆發了。
他的白胡子氣的一翹一翹的,痛心疾首:
“你說說你們師徒兩個,老的是烏鴉嘴,小的也是烏鴉嘴,就不能讓人消停會兒!衛襄是我的徒弟,她有再大的不是,我來擔著,我來決斷,你們這一個個都瞎操的什么心?!”
萊蕪閉嘴了,什么都不想說了。
他也懶得再勸師兄了。
話說那個衛襄為何敢在蓬萊橫行霸道,欺負完這個欺負那個?
是她頭上長角了還是蓬萊真就怕了那勞什子大周皇帝了?
還不是因為師兄的縱容!
但是萊蕪閉嘴了,并不意味著德山老頭就愿意放過他了,德山老頭似乎是見小徒弟歸來,心情也有些許激動,數落起人來也是滔滔不絕,根本停不下來:
“不是師兄我說你,咱們蓬萊屬道門,降妖除魔是咱們的本分,不是算卦,你整日里算來算去能算出個什么來?”
“……上個月我種下的那塊兒白菜被凍死了,你算出來了嗎?我辛辛苦苦種的麥子被人當韭菜割了,你算出來了嗎?你什么都沒算出來!”
饒是萊蕪向來脾氣很好,此時也要被自己師兄這話給氣死了,忍不住氣憤地爭辯道:
“師兄您這就是不講理了,大冬天種白菜,不死的那都是妖孽,還有那韭菜,不是,麥苗,那本來就是您刨了人家的韭菜地要種麥子,怎么怪別人認錯……”
“無論如何你就是沒算出來!”德山老頭也不要聽人狡辯,他揮手道:“沒算出來就別找理由,回去吧,回去吧,襄襄膽兒小,你可別把她給嚇著!”
看自己的師兄這樣油鹽不進聽不進去別人的話,萊蕪也不爭辯了,冷笑道:
“師兄是怕我算出什么彌天大禍來,嚇著你那好徒弟吧?行啊,我走,我不算了,只望師兄將來不要后悔!”
說完拂袖而去,再不回頭。
德山老頭一個人在光線明亮的大殿里坐了很久,才發出一聲微微的嘆息。
他的小徒弟,明明只是一個有些頑劣的小孩子而已,師弟卻從她來到蓬萊的第一天就如臨大敵地盯著她。
就算真的算出了什么,這樣就公平么?
師弟難道不知道,有時候,魔并不是一朝成魔,而是被人心逼出來的東西么?
一個好端端的人,如果從一開始就被人防備著,忌憚著,窺伺著,不成魔那都說不過去!
殿外逐漸響起弟子們的說笑聲,腳步聲,德山老頭也站了起來。
望著那個帶著一頭汗水急匆匆跑進來的少女,他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個孤單寥落的身影。
師兄,百年過去了,我絕不會,讓她再成為下一個你。
他對著朝他沖過來的少女露出一個最慈愛的笑容:
“襄襄回來了啊!”
“師父!”
少女大喊了一聲,然后撲過來,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跪倒在地,開始大哭起來。
德山老頭渾身都僵住了,這,這又是要唱哪出兒?
“別哭了,別哭了,師父我還沒死呢,你哭這么傷心是怎么個意思?”
任憑徒弟跪地哭了一會兒,發現勸慰無用,德山老頭干脆板起了面孔:
“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就好好跟師父說,要是沒受什么委屈,那就別哭了,不然就去后山給我翻地去!”
一聽“翻地”這兩個字,正哭得上起不接下氣兒的少女忍不住一下子就笑了出來。
亮晶晶的淚珠還掛在睫毛上,但明亮的笑意卻已經漾開。
師父就是這么一個有趣的老頭兒,身為蓬萊掌門,不喜歡念經,也不喜歡講道,跟不喜歡煉丹畫符什么的,就喜歡種地。
身為徒弟,最大的懲罰也不是抄書罰跪什么的,就是去翻地。
硬邦邦的山石,不許用法術,只能一鎬一鎬地像個凡俗農夫那樣,下力氣翻開。
對修仙之人來說,這種懲罰并不重,但無聊又丟人啊。
衛襄抹了抹眼淚,站起身來。
“徒兒并沒有受什么委屈,就是想師父,想師兄師姐,想蓬萊,回來了就忍不住想哭。”
八十二年沒見了,終于能再次來到師父的面前了。
“哼,瞧你這點兒出息!”
德山老頭斥責了一聲,臉上卻還是忍不住露出了幾分笑意。
徒弟們的孝心他都是知道的,但像小徒弟這樣想念他的還真是沒有呢。
在門外偷偷露出個腦袋的韓知非一窺見師父的笑臉,就知道這老頭兒又口是心非的。
哎,小師妹屢次將他打成豬頭,他原本還打算著借這個機會讓師父替他報個仇,現在看來,實在是他想多了。
韓知非沮喪地轉過身去,卻看見一群人簇擁著一個躺在躺椅上的人朝這邊奔過來。
“讓讓,小師妹的夫婿來了!”
那個被程無心叫做祁師弟的高瘦少年一路跟著跑,一路喊。
韓知非一拍大腿,大喜——
私帶外人入山,大罪啊!
他撒腿就往殿內跑,喜滋滋地大喊:
“師父,您的女婿來了!”
“女婿?”
德山老頭一臉茫然站起身,怒道:
“胡說八道,我一心向道,哪來的女兒!誰在污蔑我?!”
衛襄抹眼淚的動作頓時就凝固了。
麻蛋,又是哪個落井下石的貨手腳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