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又買
第一百五十七章又買
蘇靜姝說著,伸手捏了捏衛襄的臉頰:
“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樣子了,孝慈太后要是知道你這么糟蹋自己,她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寧的。”
聽蘇靜姝提起孝慈太后,原本還稍有笑顏的衛襄臉上那僅有的笑容也消失了。
她沉默了很久才點頭道:
“我知道,你放心。”
蘇靜姝大概是怕她過于想不開,但蘇靜姝卻不知道,姨母根本不是正常的生老病死。
扶桑這個仇,她一定會報。
但這一切,沒有必要讓蘇靜姝知道了,讓這個她僅有的閨中好友平平靜靜的在長安生活下去,不要為她擔心就好。
衛襄很快轉移了話題,一邊命香蘭給蘇靜姝倒茶喝,一邊上下打量她:
“我卻瞧著你是出落得越發水靈了,怎么樣,你那個表哥如今見了你有沒有后悔?”
“他后悔不后悔我不知道,不過他家里現在雞飛狗跳,倒是真的。”
說起自己那樁倒霉的婚事,蘇靜姝頗有些眉飛色舞:
“我那位好表嫂一進門,兩人就天天為了銀子鬧,前些日子,我舅母還來找我娘親哭訴了呢,我家里人都說,幸虧當初沒跳進那個火坑里去呢!這可是要多謝你!”
“那就對了嘛。”
雖然這個結果在衛襄的意料之中,但此時聽蘇靜姝親口說出來,衛襄還是心中暗爽。
前世蘇靜姝的那個表哥,就是圖謀蘇靜姝的嫁妝,蘇靜姝嫁過去之后,也是靠著她的嫁妝,才養活了那一家子人。
衣食無憂之下,她表哥才有閑情逸致和那女人你儂我儂。
這輩子沒了蘇靜姝嫁過去頂缸,既然是貧賤夫妻百事哀了,且看看他們還如何情比金堅!
心里暗爽完了,衛襄又繼續關心蘇靜姝的親事:
“那你如今可有中意的人家?”
要是別人問這話,蘇靜姝定然會凜然道一句一切全憑爹娘做主,但是衛襄問起,蘇靜姝一點兒也不矜持地說了實話:
“我爹娘看上的那些人,門第是不錯,可個頂個都是紈绔,我看上的人才稍微出眾的,我父母又嫌棄人家出身低微,所以,我索性先丟開,等等再說。”
衛襄聽了這話,在心底一聲嘆息。
沒辦法,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如意,也是很多長安貴女的尷尬之處。
出身勛貴的貴女們,看起來家世顯赫,但在婚事上,往往難兩全,門第與人才很難兼得。
尤其蘇靜姝出身侯府,親事要往上走,就是幾個國公府,但大周現有的幾個國公府的公子,目前適齡的都不是什么成器的。
她只能安慰蘇靜姝:
“婚姻之事也是講緣分的,你這么好的女子,自然不用急,慢慢挑著吧。”
蘇靜姝淺淺的應了一聲,卻又忽然間有些發怔。
她想了想,還是開口問衛襄:
“對了,你這次從東海回來,你那位賀蘭師兄……沒有跟過來嗎?”
“他跟過來干什么?上次是因為他來長安我們才偶然遇到的。”
衛襄提起賀蘭辰,心情總歸是不大愉悅,立刻撇清關系。
卻見蘇靜姝臉頰有些微紅,衛襄的腦子里才慢慢的轉過彎來,禁不住瞪大了眼睛:
“你,你不會是對賀蘭辰有意吧?”
蘇靜姝也不回答是與不是,只羞澀的低下了頭去。
臥槽!
衛襄在心底喊了一句。
她連忙給蘇靜姝潑冷水:
“喂喂,我可跟你說清楚啊,你看上任何人都可以,看上尉遲嘉都沒問題,但你絕對不能看上賀蘭辰這個家伙!”
“為什么?賀蘭先生看起來溫文爾雅,氣質不俗,我怎么就不能看上他了?難不成你們蓬萊弟子不許婚嫁嗎?”
蘇靜姝眨著水靈靈的雙眼,疑惑不解。
“哎,這個事情怎么跟你說呢……你想想,毗陵國皇族的姓氏是什么?”
衛襄決定跟蘇靜姝實話實說。
果然,蘇靜姝一聽衛襄這么說,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你的意思是說,賀蘭先生,他是毗陵皇族的人?”
“沒錯。”
自從那天意識到賀蘭辰再次利用她之后,衛襄是想了很久的。
她也終于想明白了賀蘭辰從她這里賺過去的大把的銀子去了哪里。
這樣的人,注定不會是蘇靜姝的良人。
侯門出身的蘇靜姝也是在剎那間就明白了自己和賀蘭辰根本無緣的這個事實。
再喜歡一個人,她也不愿意遠嫁異國他鄉。
不過蘇靜姝向來也是個通透爽朗的性子,心里也只失落難過了那么一會兒,很快就拋開了。
“罷了罷了,既然有你這句話,我心里明白就是了。”
她很無所謂的跟衛襄說道,然后直接轉了話題:
“不過你說起毗陵國,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來——這些日子,你在皇陵里守靈,毗陵國的使者已經來了長安,據說是要我們大周跟南離開戰,朝堂上這些日子吵成了兩派。”
“聽我父親說,有人主張趁機與毗陵一起,滅了南離,但另外一些人卻覺得咱們大周還是做壁上觀的好。”
毗陵國果然派人來了啊。
衛襄思忖了一下,直接問重點:
“那皇上怎么說?”
“皇上似乎很為難,也不知道該聽誰的,如今正僵持不下呢,也不知道這仗能不能打起來,要是真打起來了,邊關又有多少將士折在里面。”
蘇靜姝言談間不免憂心忡忡。
衛襄卻即刻安慰她:
“放心吧,咱們大周不會參與其中的,要是愿意出兵,皇上早都答應了。按照現在的進度,等到皇上答應,那邊的戰事估計都要結束了。”
“那就好,不打仗是最好。”
皇帝就是衛襄的姐夫,蘇靜姝向來對衛襄說的話深信不疑。
兩人又閑談了幾句,蘇靜姝才起身告辭。
臨走的時候卻又忽然回頭看著衛襄,神情頗有幾分猶豫:
“衛襄,那日我在南大街看到了一個人。”
“誰啊?”
“就是之前跟尉遲嘉長得七分像的那個小倌兒……”
之前跟著衛襄滿長安廝混的時候,一個青樓出來的小倌兒,是根本不放在蘇靜姝眼里的。
可后來,她自己也經歷了人生的起落,再遇見那小倌兒的時候,不免就有了幾分惻隱之心。
“那個什么……冰冰?”
衛襄很是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來蘇靜姝說的那人是誰。
“他從大牢里出來了?不過怎么去了南大街?”
南大街可是長安最不堪的地方啊,無論男女,淪落到那個地方都只能成為最低等的娼妓。
當日衛襄根本沒有想過那個冰冰的下場,在她看來,最多也就是從牢里出來被發賣,卻不想居然落到了這個境地。
不過……
“你居然又跑出去廝混了?不是說要在家里混個好名聲嗎?”衛襄問道。
蘇靜姝嘆道:
“我二哥最近在議親,我如今的確也不能頂著我哥哥的名聲出去廝混了,那日是裴照要請客,我就跟著我哥去溜達了一圈,無意中看見的。”
“裴照啊?嘿,你們如今倒是來往密切了起來!”
衛襄笑嘻嘻的說道,還促狹的朝著蘇靜姝眨了眨眼睛。
蘇靜姝頓時就紅了臉,不用衛襄開口再說,她就知道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做勢捶了衛襄一拳:
“可不許胡說八道!裴照請我,那還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再說裴照這家伙,還沒成婚,就妾室不斷地往家里拉扯,你可別把我跟他扯一塊兒!”
“明白明白,他配不上你!”
衛襄仍舊是笑嘻嘻地送蘇靜姝出了門,再也沒有提起過那個冰冰,就好像蘇靜姝從來就沒有提起過這個人似的。
但送了蘇靜姝回來,衛襄一個人坐在床邊呆了半晌,心中的滋味,的確有些難言。
要說那個冰冰,落到這個地步,也的確是無妄之災——
誰讓他長了一張與尉遲嘉有七分神似的臉呢?
偏偏自己又曾經瘋狂的喜歡過尉遲嘉,才以至于有人將主意打到他身上。
不然,他最悲慘的下場也不過是一生賣笑,最后年老色衰而已。
不過現在……南大街那邊的娼妓,可從來沒有人能活過三十歲的。
想來想去,衛襄干脆轉過身,在自己的屋子里搜刮了一翻,又找出來三十兩銀子來。
她召來了剛才非常有眼色的躲到一邊去的狐貍精:
“現在我給你個機會,你想不想將功折罪?”
“我當然想呀,小仙女盡管吩咐!”
狐貍精一聽衛襄要給她派差事,頓時興奮不已——
這是不是意味著小仙女就此原諒她了?
“拿著這三十兩銀子,去南大街,找一個叫藍冰的小倌兒,把他贖出來,放走吧。”
衛襄斟字酌句地吩咐道。
“好勒!”
紅狐貍興奮不已的接了錢,答應了一聲,很快就沒了蹤影。
做了這件事,衛襄心中那種淡淡的愧疚終于徹底消失了。
這件事對她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以后那個冰冰過得怎么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但衛襄萬萬沒想到,一覺醒來之后,面對的卻是大哥衛程氣急敗壞的臉:
“衛襄!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么時候?你知不知道國喪期間狎妓玩樂是什么罪名?”
衛襄被衛程這么劈頭蓋臉一通罵,莫名其妙:
“衛程你是不是有病?今兒一天我都在家里好好躺著呢,我上哪兒玩兒去?再說我是那么沒心沒肺的人嗎?”
面對妹妹的死不承認,衛程也懶得和她多說,直接拽著她出了院子就往前院而去。
衛國公府的前廳中,一個神態風流,姿容俊美的男子,正背著一個小包袱,怯生生的站在當地,默默的盯著自己的腳尖兒,眼神都不敢亂瞟一下。
衛程指著這個風流自成的男子,質問衛襄:
“當初這人可是你親口說不要的,你現在又買他回來,是什么個意思?”
“我,我沒有買他回來啊!”
衛襄瞬間有一種百口莫辯的感覺,她惡狠狠的回頭去找那狐貍精算賬。
衛程扯住了她:
“你先給我說清楚,這人怎么辦?”
“該怎么辦怎么辦,我又沒有買他,趕他出去!”
衛襄惡狠狠的說道,后悔不迭。
其實她現在很是懷疑,到底是狐貍精理解錯了她的意思,還是這小伙倌兒又開始不要臉不要皮的死纏爛打了?
兄妹兩個正糾纏著,抱著包袱的藍冰就說話了:
“世子爺不要誤會,我來并非糾纏二小姐的,我只是來向二小姐道一聲,多謝。”
藍冰終于抬起頭,俊美中帶著陰柔的臉上露出一種看淡一切的神情:
“從前,是我執迷不悟,想要攀附二小姐,我身在大牢之中的時候,也曾怨恨過二小姐。但如今,二小姐既然已經給了我自由之身,我自然不會辜負二小姐的好意。”
他說著,深深彎下腰,朝著衛襄行了一禮:
“二小姐對藍冰的大恩大德,藍冰沒齒難忘,今生銘記在心,他日如有機會,必當結草銜環報答二小姐。”
聽他如此說,極度害怕再被他糾纏上的衛襄,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她很是歡喜的點點頭:
“你能想明白就好,以后你好好去過你的日子吧,不必再來見我。當然,你要是能離開長安,那就是再好不過了。報恩什么的,那就算了吧!”
終究藍冰曾經與她牽扯到一起,要是留在長安,指不定又會被誰拿出來說事兒。
“謹遵二小姐的吩咐。”
這一次,藍冰沒有哭,也沒有鬧,乖巧安靜的道了謝,轉身就告辭離開了。
半日之后,衛程吩咐跟去的人回來報說,藍冰徑直出了長安城,并沒有在城中再多加停留。
衛程那顆提著的心也終于放下了。
不過在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他還是忍不住教訓妹妹:
“衛襄,就當我這做哥哥的,求求你了,以后咱能不能不干這種混事?你不要名聲,這一大家子還要呢!”
“世上可憐的人千千萬,并不是每一個人你都能出手拯救的,把你那些多余的善心收起來,做事之前,三思而后行!”
衛襄這會兒也懶得再跟衛程斗嘴,隨意答應了兩聲,應付了過去。
她又不是傻子,她也不是愛心泛濫的圣母娘娘,她只是覺得自己的重生影響到了藍冰的人生軌跡而已。
畢竟這次回蓬萊,蕪青師叔講早課的時候說的很清楚,萬事有因才有因果輪回,報應不爽。
她是真的不愿意在俗世間多留下一份因果。
衛程見她這心不在焉的模樣,就氣得牙癢癢,但此時他也無心跟衛襄計較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跟衛襄說。
“毗陵國使者來了長安這么些日子了,皇上的意思是過兩天要有個宴會招待一下,你這兩天別到處亂跑惹事兒,到時候咱們一起進宮去。”
“這個時候設宴?姨母可還是骨未寒啊!”衛襄直覺心中不悅。
衛程瞪了她一眼:
“哦,你還知道這個時候設宴不合適啊?你自己去買個小倌兒就合適了?朝廷大事,你少在這非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