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聽濤真人
第一百八十六章聽濤真人
懷疑。
曾經最不愛動腦子的襄襄,終于也學會了懷疑。
那個天真無憂的少女,終究是被前世的他親手弄丟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尉遲嘉的笑容變得有些蒼白:
“那如果,我真的變成了行尸走肉,襄襄你還會喜歡我嗎?”
“我早就不喜歡你了。”
衛襄干脆利落地回答,然后低下頭繼續吃自己的飯。
“嗯。”
尉遲嘉輕輕應了一聲,仿佛毫不在意。
反正襄襄的冷言冷語,他也聽得多了,這樣的一句話,又算得了什么?
他也沒再說什么,繼續看衛襄吃飯。
但這樣被人目光灼灼地盯著,衛襄這頓飯吃得極為不自在,很快就放下了碗筷。
“我吃好了。”
難得衛襄這樣和氣地跟他說話,尉遲嘉有些受寵若驚。
他沒有壓抑自己愉悅的心情,笑容滿面站起來收拾碗筷。
衛襄就坐在原地,沉默的看著他忙忙碌碌的身影,心里說不出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有點茫然,又有點兒悲哀。
從前那個驕矜尊貴的長安貴公子啊,居然能為自己變成這樣。
如果是從前的衛襄,一定做夢都能笑醒——不,要是從前的衛襄,又怎么會舍得尉遲嘉洗手做羹湯?
衛襄站起來,曳地的裙裾輕輕落在腳邊,一如她輕微茫然的聲音:
“尉遲嘉,其實你根本不必這樣的,我再也不可能喜歡上你了。”
尉遲嘉蓋上食盒的手頓了一下,骨節分明的手背上青筋跳了幾下,很快又歸于平靜。
他抬起頭,轉過身看著衛襄,笑容依舊:
“我知道呀,你說過的話我都記在心里,但有什么關系呢?我喜歡你就夠了不是嗎?”
“你……”
衛襄想反駁,卻發現這話很耳熟。
是的,長安街頭,縱情肆意的那些年里,天真的少女不止一次,對自己的心上人說過這種無理取鬧的話。
“那你就做好孤獨終老的準備吧!”
衛襄沮喪地撇過了臉去拿起一本書,丟下這句話,就順手做了個結界,把自己與尉遲嘉完全隔絕了。
尉遲嘉在桌旁站了一會兒,拎起食盒,腳步輕移走了出去。
門外,夏日的陽光晴好,人生仿佛一片明媚。
但尉遲嘉能夠清晰的看見,前世那巨大的陰霾,還覆蓋在他的頭頂。
“原本以為,前世的事情就讓它過去,我可以跟她重新來過,可現在我發現,解決不了前世的事情,她就永遠不會再多看我一眼。”
尉遲嘉垂眸看了一眼跟出來在他腳邊偎偎蹭蹭的小花,嘆道:
“回去吧,我說過,你是她的。”
“喵”
原本還蹦蹦跳跳的小花猛然僵在原地,過了好一陣,才發出一聲低低的叫聲。
它戀戀不舍的看了尉遲嘉一眼,才拖著尾巴走了回去。
真不知道為什么主人總是要她陪在那個女人身邊,主人為什么不自己去陪啊?
小花原本只是在心里悄悄嘀咕一下,卻忽然聽到身后傳來尉遲嘉的聲音:
“你記住,你陪著她只是暫時的,我很快就會回到她身邊的。”
小花驚愕的扭頭,琥珀一般的貓眼睜得老大,然后“嗷”的一嗓子就竄遠了——
它在心里嘀咕一句,主人居然都能聽得見!
太可怕了!
正如玄云門所料,根本沒等兩天,凌瀚的師父就出面了。
這一日陽光燦爛,東海之上風平浪靜,蓬萊山門外,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但這不速之客一報上名號,德山立刻就帶著蕪青與萊蕪,以及眾弟子出門相迎。
“這人什么來頭啊?這么大陣仗?他真的是凌瀚的師父嗎?”
衛襄從來就沒見過自家三位仙長對誰這么客氣過,賴在程無心的飛劍上,一邊往山門處飛,一邊好奇地打聽。
“我也不知道,我入蓬萊門下這么多年,也從來都沒有聽過‘聽濤真人’這個名號。”
程無心此時的心情略有些沉重。
她就說么,凌瀚身為男主,怎么可能沒有奇遇?
今日前來的這個聽濤真人,看起來很是不簡單。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蓬萊山門外,只見蓬萊的山門外,站著一位白須白發,仙風道骨的老道,正在仰頭看山門之上,碩大的“蓬萊”二字。
“不知是真人駕到,我等恭迎來遲,還望真人見諒!”
德山一見這老道士,立刻就拱手快步上前問好,刻意放低的姿態,讓衛襄瞠目結舌。
那老道士倒也不拿架子,也面帶微笑,對著德山拱了拱手:
“多年不見,德山賢侄風采依舊,倒是我,垂垂老矣。”
“真人這是哪里話,有一甲子未見真人了,真人風采,更勝昔年!”
平時看起來古板又脾氣暴躁的德山老頭,跟這老道士拍起馬屁來,也是張口就來。
蕪青與萊蕪二人也跟在德山身后走上前,向那聽濤真人行禮問好。
衛襄則是躲在人群后面,掰掰手指頭:
“一甲子?臥槽,這意思是說這老頭跟師父有六十年沒見了,那這老頭兒……”
衛襄附在無心耳邊悄悄嘀咕:
“大師姐,這老頭也是個幾百歲的老妖怪了吧?”
“別胡說!”
程無心低聲告誡,心底卻是一震。
原來東海還有這等大佬,她居然聽都沒聽說過。
蓬萊的三位仙長見禮完畢,又讓眾弟子上前拜見那聽濤真人。
聽濤中真人自然是對著蓬萊的弟子們一陣猛夸,夸的萊蕪和蕪青臉上都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過了好一陣,德山才算與那聽濤真人寒暄完畢,恭恭敬敬的迎著聽濤真人前往蓬萊閣。
而那聽濤真人也始終面帶笑容,仿佛真的一點都不憂心自己的弟子,而只是來蓬萊拜訪故人而已。
“地位尊崇,還能沉得住氣,大師姐,此人非同一般啊。”
根據自己的經驗,衛襄發出了這么一聲感嘆。
“他本來就不一般,不然師父也不會對他如此恭敬。”
程無心說著話,又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頭看著衛襄:
“待會兒你就不要前去蓬萊閣大殿了,你先回去躲起來——免得師父護不住你。”
這意思就是擔心師父會在這樣的大佬面前撐不住,迫于無奈把她交出去。
這一點衛襄還是明白的,而她又向來信奉好漢不吃眼前虧,想也沒想就點頭答應了。
別看這老道士,這會兒笑嘻嘻的,誰知道待會兒會不會翻臉呢?
于是衛襄就半路偷偷的溜了。
半日之后,程無心才托賀蘭辰給她送來了消息:
“小師妹放心吧,那聽濤真人與師伯和師父,還有師叔他們相談甚歡,兩邊都決定既往不咎了,那聽濤真人還說了,以后定然要與蓬萊多多來往,撿起他閉關這么多年,錯過的情誼。”
“錯過的情誼?這可真是標準的官話,沒想到這老道士還挺會說話的。”
衛襄心里對這種刻意的示好不屑一顧,但她自然是不能表露出來的。
只是稍稍跟賀蘭辰透露了自己的遺憾:
“原本以為這一次師父能替我出口氣呢,到頭來也還是只能這樣和稀泥,那兩個人在我們蓬萊蹦噠挑釁,到最后屁事兒沒有。賀蘭師兄,你信不信從此以后,人人都敢來我們蓬萊撒野了?”
聽衛襄這么深謀遠慮,賀蘭辰笑著搖搖頭:
“哪兒能呢,東海又有幾個聽濤真人?能不能撒野,那還是得看他們身后倚仗的是什么,你以為人人都有這么強硬的后臺啊?”
“哦,師兄說的也是。”
衛襄心里沒那么擔心了,然后立刻催促賀蘭辰繼續回去給她打聽消息。
很快蓬萊閣大殿的消息就送了過來,聽濤真人倒是沒有立刻領著自己的徒弟和蘇沫言離開,反倒說為了修補與蓬萊的關系,要帶著弟子在此多住幾日。
衛襄一聽這消息就炸了:
“這老頭怎么還死皮賴臉啊?咱們這蓬萊是客棧嗎?他的徒弟想來就來,他自己想住就住,這是打什么主意呢?”
“誰知道呢,但我看師父歡天喜地的樣子,倒好像這是一件無上光榮的事情,據說這位聽濤真人已經有近三百歲了,道行又十分深厚,在東海地位超然,受多方尊崇。”
親自前來告知衛襄這個消息的程無心也不知道師父和師叔們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但她對于形勢看得很清楚。
她再次叮囑衛襄:
“師父也知道,你心里怕是會不愉快,特意讓我告訴你,這幾日不要惹是生非,也不要再與聽濤真人的弟子和那蘇沫言起沖突。”
衛襄一聽這個,心情頓時更不好了:
“師父的意思,是要我徹底認慫?”
“你就當是師父讓你認慫好了,為了咱們蓬萊,你就先忍一忍吧。”
程無心也知道衛襄委屈,又接著勸道:
“如今東海各方爭端不斷,蓬萊并不能獨善其身,這種時候多一事真不如少一事,多一個敵人也只是真的不如多一個朋友。說來說去,你們這也跟小孩子打架差不多,到底你也沒吃什么虧,你就暫且忍兩天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衛襄還能怎么樣?
她怏怏地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反正她也不會真的蠢到去跟一個師父都忌憚的大佬杠上。
不過第二天上早課的時候,衛襄就知道自己“忍一時風平浪靜”的心理準備,完全是白費了。
這一日的早課直接就是由那聽濤真人來上的,而跟著他一起來的,還有恢復了自由身被好吃好喝供著的凌瀚和蘇沫言。
話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自己眼睛到底紅不紅,衛襄不清楚,那蘇沫言眼睛紅了倒是真的。
一開始蘇沫言應該是那聽濤真人也有所叮囑,尚算安穩,可一看到胖胖從衛襄的懷里露了個頭,蘇沫言立刻就撲了過來:
“龍貓!天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龍貓?!”
“啊,小姐姐救命!”
這猝不及防的動作立刻就讓衛襄和她撞在了一起,而胖胖,早就被嚇得躲在衛襄懷里尖叫不已。
見到這一幕的眾人,立刻上前將兩人分開,而眾人疑惑的目光也紛紛投向了蘇沫言。
要知道衛襄剛剛把這胖胖帶回來的時候,大家都不認得這是什么,這個蘇沫言卻能一語道破!
到底是她聽說的,還是她一早就知道?
可即使是這樣,龍貓真的原本就叫龍貓嗎?
衛襄對自己瞎貓碰上死耗子的運氣,沒啥信心。
眼看這件事情有古怪,衛襄立刻抱著胖胖遠遠躲開,趁著那蘇沫言被聽濤真人以目光阻止,很快溜之大吉。
“龍貓,凌瀚哥哥,我要龍貓!”
風中遠遠的傳來蘇沫言白凌瀚撒嬌的聲音,衛襄翻了個白眼,做了個惡心的表情。
等到早課上完,程無心再次來尋衛襄的時候,衛襄也忍不住發牢騷:
“大師姐你覺得這聽濤真人,真的是要修補與蓬萊的關系嗎?既然如此,他為什么不好好約束蘇沫言?”
“估計是怕越俎代庖吧,方才那蘇沫言的師父也親自上門了,居然也乖乖道歉了——誰知道他們這些人心里又都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盤。”
“蘇沫言的師父?是那個玄風嗎?有本事跟蕪青師叔撂狠話,這會兒倒是精明的很!”
衛襄憤憤的嘀咕著,總覺得這事兒沒這么簡單。
她想了想,忽然問道:
“大師姐,那玄風是領了自己的徒弟走人了,還是也跟聽濤真人一般,在咱們蓬萊住下了?”
“既然要修補關系,自然也是住下了,有聽濤真人在中間說合,師父到底也不好直接將人趕出去。”
“這樣啊……”
衛襄明亮的大眼睛轉了轉,問程無心:
“這么說來,師姐你有沒有覺得,這好像是他們故意的一樣?”
似乎是怕程無心聽不明白,衛襄又解釋道:
“可能說,他們原本的目的,會不會就是要住進我們蓬萊,賴在我們蓬萊不走?要是他們直接提出來,我們蓬萊未必會答應,尤其是那玄云門。但這個時候,憑著聽濤真人的面子,他們居然也能順理成章地留在咱們蓬萊——”
衛襄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深:
“大師姐,是不是好可怕?”
師父師叔和師兄師姐們,雖說吃過的鹽比她吃過的米都多,但他們到底多年不曾在人世間打滾,衛襄很擔心程無心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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