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第二百三十四章不對勁的是誰?
正文卷第二百三十四章不對勁的是誰?
衛襄去的時候,衛六夫人正守著依舊昏迷不醒的衛曦兒呀肉呀地哭。
這種狀況大家已經司空見慣了,就連這兩日一直在衛曦床頭念經的胖胖都已經不再試圖去安慰衛六夫人了。
衛襄一進去,衛六夫人立刻就面帶希冀地抬起頭來,淚眼婆娑地抓住了衛襄的手:
“襄襄,你是不是有別的辦法了?”
雖然不忍心讓衛六夫人失望,但衛襄還是誠實地搖搖頭:
“沒有別的辦法——六嬸嬸,小八這不是尋常的病癥,這是她上輩子欠了別人的,她得去還了,才能找回來缺損的魂魄。”
“那是不是她只要還了,就一定能回來?”衛六夫人緊緊地抓著衛襄的手臂,長長的指甲幾乎把衛襄的皮膚抓破。
衛襄沒有做聲,轉頭忘了一眼依舊沉睡的衛曦,謹慎地思考了一下,低聲道:
“我并不能保證,所以,今日還請六嬸嬸給我句準話,倘若您愿意替小八賭這一把,那就讓我帶著她去東海,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勉強,但是我離開之前,師門事務繁雜,我并不能在長安久留。”
一聽衛襄有離開長安的意思,衛六夫人這才真的慌了:
“不,襄襄,你先別急,你容我再想想,我再和你六叔商議商議!”
其實事關女兒性命,衛六夫人的反應衛襄都能理解。
但是長安這個是非之地,她真的不能再留了。
這輩子發生的一切和上輩子完全不同。
上輩子這個時候,衛國公府還沒有像現在這樣活在風口浪尖上,即使她的名聲差一些,即使她也常常闖禍,那都比不上圣德皇帝對衛國公府的打壓,也沒有人認真跟她計較這些。
但是這輩子不同,姐夫提前登上皇位,最大的危機解除了,她身為皇后親妹妹,往日的劣跡斑斑都會被人拎出來說。
直覺告訴她,這這輩子的命運大概就是遠離長安,保家人無憂。
再說,他們離開東海的時候,尉遲嘉燒了扶桑的扶桑神木,這件事必定會在東海引發巨大的動蕩,也不知道當日有沒有留下什么讓人懷疑的把柄。
林林總總,各種顧慮逐一從心頭轉過,衛襄最后給了衛六夫人三天時間。
衛國公夫人聽說后,連連抱怨小女兒這是野慣了,根本不想陪伴她,但小女兒如今已經不能完全算是塵世之人了,這一點她心里還是清楚的。
為了女兒的前程,衛國公夫人只好將心里的不舍忍了下來,一連兩日都將衛襄扣在自己身邊,時時陪伴著,看著。
到了第三日,衛六夫人終于下定了決心,一大早就來找衛襄,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襄襄,嬸嬸和你六叔知道你如今小有所成,可是你八妹妹已經成了這個樣子,請了那么多大夫和高人來,都說你八妹妹好起來的希望不大……如果真是這樣,就算她最后真的殞命,我和你六叔,若能陪在她的身邊,也不至于讓她孤苦伶仃一個人走……”
衛六夫人拉拉雜雜說了許多,但聽在衛襄耳中,就一個意思:我們不太相信你,你八妹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我們眼前。
雖然內心對于衛六夫人的這種不信任頗覺傷感,但衛襄對于這種愛女之心也無能為力。
她只能很遺憾地從衛曦的床頭拎走了胖胖,然后收拾行囊,準備離開。
胖胖瞧著衛襄忙碌的身影,感覺到小姐姐心情十分低落。
它眼珠子轉了轉,眨巴眨巴眼睛,小聲地提議道:
“小姐姐,其實我覺得那個小妹妹也不是完全沒救……要不,你試試用血符?”
“血符?”
衛襄不說話,盯著胖胖瞧了半晌,才想起來第一次帶這個小家伙去蓬萊的船上,和后來在語凝海底救真一大師,這家伙都見過她用血符。
而這小家伙說話,不就和預言差不多么?
想明白的衛襄,說干就干,關起房門,劃破手指,一氣兒畫了十幾張鎮魂符,然后全都拿去送給了衛六夫人。
衛六夫人感激涕零,拉著衛襄的手說了許多感激的話,但依舊沒有松口讓衛襄帶衛曦走。
衛襄只能親手將一張鎮魂符貼在了衛曦的額上,伸手摸了摸衛曦越發消瘦的小臉,低低地嘆息一聲:
“對不住,八妹妹,姐姐回去,一定會想到別的辦法的。”
午后,衛國公府諸人團團圓圓吃了一頓飯,就又迎來了對他們來說并不算陌生的離別。
看著小女兒帶著行囊,背著長劍,跨上駿馬,衛國公夫人原本是想哭的。
但是一瞧見女兒肩頭那個胖團子正會揮著手跟他們說“再見”,衛國公夫人的那一點傷感頓時就被沖沒了。
她上前摸了摸胖胖的小腦袋,叮囑衛襄:
“這小團子年紀還小,怪可憐的,你可別老是欺負它!”
衛襄面上乖巧答應,心里早就默默地撇了撇嘴——年紀還小?鬼知道胖胖這小妖怪已經在嵐蒼山上活了多少年!
于是離開家人的視線之后,衛襄就真的心血來潮問胖胖:
“你今年多大了?”
“我想想……大概有好幾百歲了吧?”胖胖估算了一下,答道。
“好幾百歲……那你還老是叫我小姐姐?以后和狐貍精一樣,叫我小仙女!”衛襄心底抽搐了一下,抗議道。
胖胖瞪著無辜的大眼睛,搖了搖頭:
“可我感覺你確實比我年紀大啊,我要是不叫你小姐姐,就該叫你老阿姨了!”
“去你的老阿姨,滾去睡覺!”
衛襄惱羞成怒,不由分說就將胖胖扔進了后背的行囊中,卻始終參不透胖胖這句“你確實比我年紀大”有什么玄機。
尉遲嘉縱馬趕到長安城外十里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面帶恍惚的少女姿態不羈地靠在十里亭的柱子上,本該明媚的面容滿是糾結。
尉遲嘉牽著馬走上前,與衛襄的駿馬系在了一處。
兩只馬自來熟地碰了碰頭,彼此打了個響鼻以示打招呼。
尉遲嘉也自來熟地走過去,俯身,額頭在衛襄恍惚的眉目間碰了碰:
“怎么了襄襄,可是有什么煩心事?”
眼前驀然出現了一張放大的臉,衛襄被嚇了一跳,身體直接往后仰。
尉遲嘉連忙將她攔腰抱住了,才免了她從亭子里跌出去的悲慘下場。
“尉遲嘉,你再這樣,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衛襄看清眼前人,一下子躥出去老遠,才驚魂甫定地拍了拍心口,惡狠狠地威脅。
尉遲嘉當然不信。
這樣的事情好多次了,他不還是毫發無損地站在襄襄面前嗎?
這個色厲內荏的傻孩子啊,每次總是做出這樣兇惡的姿態,其實到最后,還是下不了手。
尉遲嘉這么想著,臉上就帶了淡淡的笑意,但是夏日的微風從亭子里輕輕拂過,惱羞成怒過后的衛襄冷靜了一下,卻將這笑意看成了嘲諷。
她怒目道:
“我實話跟你說吧,我不是舍不得打斷你的腿,我實在是想著要是把你的腿打斷了,我這一路就得拖著你這個累贅回去,我可不想把自己給累死!”
尉遲嘉但笑不語。
嗯,他不愿意揭破他的襄襄其實就是死鴨子嘴硬。
不過……
“襄襄,你是不是在這里等我?”尉遲嘉含笑問道。
“你別自作多情了成嗎?我不是等你,我是走累了來歇會兒,畢竟我舍不得我爹娘,舍不得長安城……總之,跟你一丁點兒關系都沒有!”
衛襄極力撇清,然后頭也不回去解開馬韁,準備逃遁。
尉遲嘉哪里肯讓她稱意,笑著走了過去,將她一把拉住,直接換了個能說下去的話題:
“那咱們就就這么走了,那府上八妹妹的病,到底怎么辦?”
“六嬸嬸不愿意讓我帶八妹妹走,我只能先回東海去想別的辦法了。”
說起這個,衛襄有些難過,言語間也不免有些垂頭喪氣。
尉遲嘉明白衛襄的這種難過,這是任何一個真心對待家人都會有的難過。
更何況這樣的家人還不相信她。
他伸手撫了撫衛襄的發絲,安慰道:
“既然是六夫人舍不得女兒,那就先這樣吧,我們回去,總能想到別的辦法的。”
“那你說,我要是讓師父幫我找一個信得過的,又能讓六嬸相信的‘高人’來跟六嬸說,六嬸會不會相信?或者,我干脆再去趟語凝海,將那個鏡子挖出來帶到長安來……”
不知道尉遲嘉的手是不是有什么魔力,衛襄不知不覺之間就將心里的盤算說了出來。
尉遲嘉點點頭:
“你這主意也不錯,具體如何,還要等回到蓬萊再做打算,我們這就走吧。”
“那你先放開我啊!”
衛襄甩開尉遲嘉的手,解了馬韁,翻身上馬。
兩人一路縱馬走了一陣子,衛襄又忽然勒住了馬頭。
“怎么了襄襄?”
尉遲嘉也跟著停了下來。
衛襄轉過頭,看向尉遲嘉的目光中帶著疑惑和警惕:
“你方才,為什么沒有問我,衛曦的病,和語凝海的鏡子有什么關系?我并沒有告訴過你。”
“這……”
總不能說自己已經知道了吧?
尉遲嘉垂眸笑笑:
“你要告訴我,自然就告訴我了,你若是不愿意說,我何必強問?”
衛襄不做聲,眼神在尉遲嘉明玉一般的臉上轉了幾圈,才再次策馬前行。
按照尉遲嘉如今每每總喜歡強來的性子,他不該是這樣的人才是。
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居然起不了反駁的心思……衛襄忽然覺得,不對勁的人不是尉遲嘉,該是自己才是吧?
帶著滿腹狐疑,衛襄一路上的行程慢了很多。
因為一路上她都在忙著和尉遲嘉鬧別扭。
尉遲嘉說往東,她就非要往西,尉遲嘉說吃飯,她就非要喝水,尉遲嘉說走這條路,她就非要縱馬在山林子里亂跑。
但每次與衛襄意見相左,尉遲嘉都是順著她的意思來,再也沒有和她起過什么爭執。
這讓衛襄想要再次驗證自己是不是不對勁的想法,全都落了空。
直到第二日傍晚,兩人再次因為衛襄的鬧騰,錯過了城鎮,只能露宿在荒郊野外,衛襄才停止了這種可笑的鬧騰。
因為暗夜中飛來了一只符紙化成的鳥兒,賀蘭辰給他們傳信來了。
“速返長安,衛曦已醒。”
短短的八個字映入眼簾,衛襄瞬間就跳了起來:
“走,回長安!”
這一刻,什么與賀蘭辰的恩怨,什么六嬸嬸的不信任,都被衛襄拋去了腦后。
尉遲嘉依舊是對衛襄言聽計從,二話不說滅了火堆,跳上馬跟著衛襄往長安城的方向回返。
兩人一路疾馳,馬不停蹄,待到第二日長安城門一開,兩人就踏著朦朧的晨曦回到了衛國公府。
原本衛襄走后,衛六夫人不好意思之下,是打算將女兒挪回自己家慢慢將養的,但還沒來得及挪回去,衛曦就醒了。
衛六夫人欣喜若狂,忙叫人請衛襄,才想起來衛襄已經走了,好在衛國公夫人念著往日里妯娌之間的情誼,也沒跟她計較那么多,直接就遣衛程進宮請旨,讓賀蘭辰來家里看看。
衛襄沒走的時候,賀蘭辰也上門來求見過,但回回都被衛襄拒絕,此時衛襄不在,賀蘭辰終于能再登衛國公府的大門。
衛六夫人萬分感激之下,終于良心發現,悄悄問衛國公夫人:
“大嫂,這賀蘭辰是毗陵四皇子,就這么讓他上門,會不會讓皇上疑心什么……”
話還沒說完就被衛國公夫人直接打斷了:
“先前他的身份不曾說破的時候,他還在咱們家住過好幾次,如果這一說破,就斷絕往來,不更顯得咱們做賊心虛嗎?還不如亮亮堂堂,光明磊落的好!”
衛六夫人聽衛國公夫人這么說,也就徹底放心了,歡天喜地迎了賀蘭辰進門。
賀蘭辰直接去看了衛曦的狀況,然后,衛曦身上貼著的鎮魂符引起了他的注意,稍稍一看,他就知道是小師妹又死性不改地開始畫血符了。
賀蘭辰不動聲色地將用過的沒用過的血符都收了起來,一切痕跡抹消干凈,這才用符紙傳書,讓衛襄速返長安。
所以衛襄一走進衛曦的院子里,迎接她的不僅有醒來的衛曦,還有沉著臉的賀蘭辰。
“小師妹如今本事越發大了,缺了魂魄的人都能用血符喚醒,真是好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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