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山老頭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的徒弟應該跟著自己回蓬萊。
輪回鏡靈則是覺得,自己費心費力,日夜小心地保住了赤靈丹的魂魄,赤靈丹怎么著也應該在語凝海多待些日子,以表示她對于語凝海的愛護。
兩人三言兩語談了一下,很快就又談崩了。然后繼續比劃,又打了快半個時辰。
打完了兩人才想起來,他們說了管什么用?難道他們說了算嗎?
這事兒不應該是去問那小祖宗本人嗎?
后知后覺的兩個人終于想起來要去找衛襄,但是就在他們忙著打架的這一個時辰里,衛襄終于說動了尉遲嘉,兩人帶著鮫人之王魚滄海還有胖胖,早就悄悄的溜沒影了!
“混賬,這個混賬!”
德山老頭氣得鼻子都歪了,三兩步過去抓住了站在一旁的蒔溪:
“你是怎么回事?她走你都沒提醒我們一聲嗎?”
蒔溪睜著無辜的大眼睛,覺得莫名其妙:
“小仙子走的時候和您打招呼了呀,可是您兩位正在打架,沒聽她說話,她就自己走了……”
德山老頭:“難道還怪我自己不成?”
輪回鏡靈倒是比德山老頭更為深知衛襄的秉性,反正人已經跑了,他也不糾結這個問題了,直接問蒔溪:
“那她說沒說她干什么去?”
“這……”蒔溪面色為難,但在輪回鏡靈的眼神逼視之下,還是說了實話:“小仙子說要送我們的王回南海……”
“南海?難道他們要萬里迢迢再跑一趟南海不成?”
德山老頭很納悶。
但是片刻之后,他卻忽然臉色大變:
“不好,這個孽徒怕是又要闖禍!”
說完也來不及跟輪回鏡靈解釋,直接飛身而出,向著石洞而去,慌張匆忙的樣子,活像有人在后面追。
輪回鏡靈心底也是一沉,赤靈丹和紫靈丹到底又要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一望無際的東海之上,碧波千里,海天一色,徜徉在云層中的衛襄望著腳下的波瀾壯闊,禁不住意動神搖。
等到遙遙望見遠處那如同綠色寶石一般點綴在天地之間的仙山時,衛襄忍不住對著大海張開懷抱,大聲吶喊:
“東海,蓬萊!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女子清脆的聲音穿透云層,遙遙地傳出去很遠。
衛襄這么一動作,被她抱在懷里的胖胖差點跌下云層,嚇得伸出兩只小爪子緊緊揪住了衛襄的衣襟。
而被尉遲嘉拎在手里的魚滄海,則是捂住耳朵抗議:
“小仙子啊,你能不能別喊啊,也不怕把你們蓬萊的人都給嚇死,我可聽說了,你對于蓬萊的人來說,就是一個萬年禍害!”
“我呸,我是不是禍害還用得著你管!”
被人莫名其妙的揭短,衛襄惱羞成怒。
得得,不愿意面對現實的人,現實一定會狠狠給她一巴掌。
魚滄海很識趣的閉了嘴,冷眼等著看好戲。
果然衛襄的聲音傳到岸上之時,雖然已經極其微小,但還是被耳朵靈敏的撫仙神獸捕捉到了這一點點空氣的波動。
正窩在撫仙湖里打盹兒的神獸驀然站起身來,朝著蓬萊山間怒目圓睜大吼了一聲!
神獸的吼聲,極富有穿透力,驚得整個山間的鳥獸亂飛亂跑,四散沸騰。
正在打坐的萊蕪和蕪青同時睜開了眼睛,正在給新弟子授課的程無心也驀然停了下來。
“小師妹回來了。”
她轉過頭,飛快的對坐在不遠處的沈良夜說道,隨即飛身而起,再一次在蓬萊新弟子面前上演了一出不告而別。
沈良夜側耳傾聽片刻,也微笑著點點頭:“不錯,正是小師妹回來了。”
說完也直接拋下了師弟師妹們,轉身走了出去。
被留在原地的新弟子們面面相覷,忽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感從心底滋生出來——
程師姐和沈師兄口中的小師妹,不就是那個“臭名昭著”的衛襄師姐嗎?
他們沒進蓬萊之前,就聽人說過,蓬萊有個衛襄,天天欺負同門。
進了蓬萊以后,雖然沒具體聽說過關于衛襄的什么壞話,但就人人對衛襄避而不談的態度來看,這位衛襄師姐,恐怕真的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她回來了,不會逮著他們這些新弟子繼續欺負吧?
懷著滿腔思念與熱切歸來的衛襄,完全不知道自己還沒露面,就把這些新弟子們嚇得瑟瑟發抖。
在她的想象中,自己猛然間回來,肯定是人人驚喜,花草都巴不得列隊歡迎。
以至于她在后來抱著莫大的善意與這些新弟子接觸的時候,就感受到了極其巨大的心理落差。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此時興高采烈在山門外的棧橋上落下來的衛襄,一眼望見火紅色的身影,立刻就滿心歡喜的張開雙臂,像只鳥兒一樣朝著程無心撲了過去。
“大師姐,我回來了!”
藍色衣衫的女子如同鳥兒撲騰著翅膀,歡快的自蔚藍的大海間飛奔而至,很是熱情的抱住了容顏艷麗的紅衣女子。
“大師姐,我好想你哦,你想我不想?”
衛襄笑嘻嘻地問道。
程無心被衛襄猛然這么一撲,差兒點沒站穩,幸好沈良夜在她身后扶了她一把。
程無心堪堪穩住,頗有些敷衍的張開手臂抱了抱衛襄。
“小師妹啊……”
程無心張張嘴想要說點什么,最終卻欲言又止的,收了回去。
衛襄松開程無心,仰著一張笑臉看著她:
“大師姐你想說什么啊?是不是想說看到我回歸本體很高興啊?”
“額,算是吧。”
程無心到底沒有將自己心底的感慨說出來。
如果不是她曾經百般試探,確定了小師妹最多只是重生,她真的要懷疑小師妹是不是也是穿過來的。
畢竟自從她來到這個世界以后,從來沒有遇到過如小師妹這般熱情奔放的女子呢。
只是這種話只能在心里想想,說是萬萬不能說出來的。
衛襄也沒有再多想,很快放開了程無心朝著后面跟出來的賀蘭辰和沈良夜等人撲了過去。
不過這次沒能等到她熊抱過去,就被尉遲嘉給拎了回來。
“你干嘛?”衛襄回頭怒目。
尉遲嘉神色淡淡:“你這樣撲過去,會嚇到師兄們的,再說,男女有別。”
賀蘭辰和沈良夜也連忙尷尬地躲開——
開玩笑,只要是個男人,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人跑去抱別人吧?
小師妹這樣的舉動,怕是跟他們有仇!
好在衛襄只是一時高興得忘了形,并非完全忘記了男女避諱,很快就哈哈一笑,不糾結這件事了,歡歡喜喜地拉著程無心朝著山門內走去,嘰嘰喳喳地開始跟她說自己在北海的種種見聞:
“……大師姐,你可能都沒有見過那么大的船,畢竟咱們東海的修仙者多,凡人少,可人家北海不一樣,凡人和修仙者和睦共存,那活得叫一個熱鬧,咱們東海可就太冷清了……”
賀蘭辰還有沈良夜一一和尉遲嘉見禮,幾人寒暄了幾句,也一起往山門內而去。
走了沒多遠,賀蘭辰眼神一掃,就看見了站在路旁,半個身子隱在樹林里的白翼、
賀蘭辰走過去打招呼:
“白翼師兄怎么也不過去和小師妹還有尉遲師弟說句話?”
“有什么好說的,小師妹一回來,蓬萊又該雞飛狗跳了。”
白翼淡淡地說道,但是血紅色的眸子中還是閃閃爍爍地流淌出一絲笑意來。
他朝著走遠的那個活潑的身影望了望,轉過頭問賀蘭辰:
“賀蘭師弟可曾知曉小師妹這次去北海可曾遇到了什么好事兒?我覺得,這次回來的她,整個人都變得輕快了,與之前那種心中藏著什么事兒的模樣簡直是天壤之別。”
“有嗎?我沒注意呢。”
賀蘭辰說道。
不過他仔細地想想白翼說的話,又覺得很有道理。
沒錯,之前的小師妹也活潑,但是一年多以前,她從大周探親回來以后,整個人就無時不刻給人一種心事重重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是說不清道不明,而她的性子,說好點兒是懂事了,說不好點兒就是受了什么深重的打擊。
而這次回來,那種明媚而張揚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臉上,從頭到腳,都在散發著一種截然不同的歡愉。
這趟去北海,到底發生了什么?
賀蘭辰邊想邊和白翼往蓬萊閣大殿走去,走了沒幾步,就聽遠遠地傳來一陣吵鬧叱罵聲。
兩人倶是抬頭望去,只見半山腰上,兩道藍色的身影扭打在了一起,其中占據上風的,很顯然正是他們正在琢磨的小師妹。
“我就說吧,這家伙一回來就是雞飛狗跳,誰也別想安生過日子。”
白翼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加快腳步往前走:
“走,我們過去看看。”
白翼和賀蘭辰很快走到了近前,卻驚訝地發現,對于小師妹一回來就打架的事兒,無論是程無心還是沈良夜,甚至尉遲嘉,都處于袖手旁觀的狀態,任憑衛襄將那個新入門不久的弟子打得抱頭躲避,也沒有一點兒要勸阻的意思。
賀蘭辰下意識地就很同情那名新弟子,趕忙上前阻攔:
“小師妹你這是干什么,他現在也是你的師弟了,你能不能有點兒愛護同門的覺悟?”
“愛護同門?也得這同門值得我愛護啊!”
衛襄很生氣地甩開了賀蘭辰的手,恨恨地說了一句,又要沖上去打人。
那名新弟子好不容易逃脫了,頓時也顧不得討什么公道了,抱著頭就要跑。
衛襄卻手一揮,一股宛如實質的靈氣從她手指尖揮出,像是一條繩子一般將那弟子牢牢地捆了起來。
然后她的手輕輕往回一收,就像是拽著一根繩子一般將那弟子給拽到了面前,又是一腳踹了上去:
“你說誰的壞話不好,你居然敢說白翼師兄的壞話,我看你才是個妖怪,你全家都是妖怪!”
那名新弟子剛剛入門不久,別說逃跑了,就連以靈力護體都做不到,只得哀哀求饒:
“衛師姐饒命,我就是胡說八道的!”
“胡說八道?你開口說話的時候不長腦子的嗎?告訴你,再讓我聽見你對白翼師兄有不敬的言辭,我丟你去海里喂魚!反正我衛襄什么事兒都干得出來,你大可以試試我敢不敢!”
衛襄臉頰通紅,明亮的眸子中如同燃燒著兩簇火焰。
賀蘭辰忍不住苦笑,還是這樣的性子啊,虧他還覺得小師妹懂事乖巧了許多呢。
不過兩人這樣的一對一答,賀蘭辰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這新弟子怕是說了白翼師兄什么不好聽的話了。
他略有些尷尬地回頭看了一眼白翼,之間白發白膚的妖異男子負手而立,皓白如雪的臉上一點兒神情波動都沒有,唯有望著衛襄的血紅眼眸中,帶了那么一點兒微微的悸動。
賀蘭辰說不好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只是覺得,這個感覺不太妙。
但他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聽到白翼開口了:
“小師妹,你剛剛才從語凝海回來,不要生這么大的氣,畢竟氣大傷身。”
白翼走過去,伸手拍了拍衛襄的肩膀,語氣柔和地勸道。
“白,白翼師兄……”
衛襄猛然回頭,看見白翼就站在自己身后,頓覺尷尬,然后,就有些后悔——
她本來教訓這個胡說八道的人,就是不想讓白翼師兄再聽見那種話,可現在,白翼師兄怕是已經聽見了吧?
衛襄霎時就覺得心里很難過,既為了自己的徒勞無功,也為了白翼師兄被人非議。
她垂下頭去,放開了那名弟子,低低地喝了一聲:“滾!”
好不容易得了這一聲,那名弟子立刻連滾帶爬地跑了,衛襄猶豫了一下,抬頭看著白翼,小心地解釋道:
“白翼師兄,其實,他也沒說什么,就是我脾氣暴躁了點兒,跟他動手是我不對……”
“沒什么,我生來如此,我并不在意別人說我什么。”白翼笑了笑,詭異的容顏上帶了幾分溫和:“反正也就是那么幾句懷疑我是妖人之類的話,我早就不在意了。”
“那,那是我沖動了……”聽白翼這么說,衛襄訕訕地揉了揉鼻子,安心之余,頗為尷尬。
本以為是路見不平一聲吼,結果,貌似是多管閑事閑如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