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將衛襄給請來,回到皇宮的內侍十分忐忑。
聽聞這個消息的皇帝也十分忐忑。
其實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小姨子,就是在發現自己皇后失蹤以后,他實在是太慌張了,腦子里才會有了許多不好的聯想,以至于對女兒的言行舉止并沒有多加管束,惹惱了小姨子。
最最關鍵的是,現在阿錦醒了,怒火萬丈。
皇后的原話是這樣的:
“……我妹妹是欠了你們李家還是怎么回事?先是你,后是朝陽,再是我,哪一個遭難了她不是盡心盡力?你們這樣對她,是個什么意思?我看你們這不僅僅是在為難我妹妹,這也是在為難我——若你們看我不順眼,盡管廢了我這皇后之位就是,何苦這般惺惺作態!”
夫妻二人同甘共苦二十多年,一路從東宮兢兢業業地混到中宮,衛錦無論是做太子妃,還是做皇后,一直都是端莊持重,行事有度,這樣指著皇帝鼻子大罵,還是第一次。
而皇帝面對皇后這樣的怒火萬丈,帝王的威嚴早就喪盡了,除了賠禮道歉,就是趕緊命人去請自己的小姨子,打算跟小姨子好好解釋解釋,以求早點兒得到皇后的原諒。
可現在,小姨子居然也給他甩臉色,不來了!
皇帝忐忑之余,覺得腦殼疼。
想了想,他召來了自己的兩二一女,很慈愛地對他們下了一道口諭:
“孩兒們啊,你們的父皇我已經老了,哄人開心這種事情已經不適合朕做了,所以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們了,你們務必要求得你們小姨的諒解,將她請進宮里來,讓你們母后開心開心。”
太子和二皇子,還有朝陽公主兄妹三人彼此看了看,硬著頭皮接了這道口諭。
反正母后不開心,大家就都別想開心。
就是哄小姨開心這件事,貌似不太好辦。
為什么呢?因為大家都找不到人。
等到朝陽公主帶著父皇和兩個哥哥的囑托,來到了護國公主府之時,衛襄已經沒了蹤影。
然后朝陽公主又去衛國公府走了一趟,還是沒有,到了最后,朝陽公主甚至還去柱國公府跑了一趟,還是沒人。
朝陽公主垂頭喪氣地回去了,深感無法交差:
“我在哪里都找不著小姨,她會不會是回東海了?”
“不可能,她要是回東海,無論如何都會去跟你外祖母告別的,怎么可能說走就走?”
皇帝覺得自己這小姨子雖然哪兒哪兒都不好,但是孝道還是有的,而且,在沒有確定皇后徹底好了以前,她應該不會這么快回東海。
“找吧找吧,繼續找,她肯定還在長安!”
皇帝最終還是不死心。
朝陽公主也覺得內疚得很,那一天她和父皇雖然沒有多說什么難聽的話,但他們的態度無疑是很刺痛人心的。
如今想來,他們心里也覺得愧疚不安,更何況小姨那樣的性子,不生氣才怪。
帶著滿心的愧疚,接下來的日子,朝陽公主完全拋棄了公主之尊,每日里也不做別的事情,一心一意的東跑西顛尋找衛襄。
皇帝這邊也加派人手出去找,但一連找了半個月都沒有蹤跡,倒是朝陽公主在路過四皇觀的時候,被道觀中走出來的一個老道士攔住了去路。
“小姑娘,貧道看你骨骼驚奇,神韻非常,想要與你結下一段師徒緣分,帶你修仙,可好?”
“好?你覺得很好嗎?我說你就算要坑蒙拐騙,也請你擦亮眼睛好嗎?”
朝陽公主用一種“你這人怕不是有病”的眼神看著那老道士,沒覺得他仙風道骨,反而覺得這人很猥瑣。
再說了,她小姨就是吃修仙這碗飯的,她要是真的想修仙,至于跟這么一個莫名其妙的老道士嗎?
猥瑣的老道士一看小姑娘不吃他這一套,連忙換上了一副更猥瑣的笑容,神秘兮兮的朝著朝陽公主眨了眨眼睛:
“貧道的眼睛可是亮著呢,知道你在找人,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朝陽公主被這句話勾起了一點好奇心。
“貧道能掐會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剛才悄悄給你算了一卦,你要找的這個人是個女子,是也不是?”
老道士繼續笑瞇瞇的問道。
朝陽公主歪起腦袋看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也笑瞇瞇地回道:
“那你有沒有給你自己算一卦呢?有沒有算到今天遇上我,你這坑蒙拐騙的好日子就到頭啦!來人啊,把這老頭兒給我拿下!”
“啊?”
這樣的急轉彎兒讓老道士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旁已經撲出來十幾個如狼似虎的侍衛,上前就把老道士按倒在地。
“小姑娘,你,你這是做什么?我真的對你沒有惡意,我就只是想收個徒弟而已!”
老道士狼狽地趴在地上叫喊著。
朝陽公主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公主的矜貴和威嚴盡顯無疑:
“你想收徒弟你就好好去收,閑來無事招惹我做什么?難道這大街上隨便一個人說要做我師父,我都會答應嗎?”
老道士一看這陣勢,也明白自己是遇到狠茬子了,哭喪著臉抱怨道:
“我也知道這法子蠢的很,可我有什么辦法?哎,人啊,真是倒霉的時候喝口涼水都塞牙縫兒。我在這道觀中修行了二十多年都沒人來攆我,誰知道我們這新觀主一上任,就立逼著我出門兒來找徒弟,還要求我必須把我出門見到的第一個人收了做徒弟——你說說看,這是不是在為難我?”
“哦,如此聽來,你們這觀主也的確是個奇葩。”
朝陽公主聽到這么一大堆理由,倒也挺同情這老道士,點點頭,感嘆了一句。
老道士也聽出來了眼前這小姑娘語氣里的變化,連忙趁熱打鐵,哀求道:
“所以姑娘你也可憐可憐我吧,跟我去見見我們觀主,也算是我交了差事!”
“那我憑什么就要跟你去見你們觀主呢?就因為你看著可憐嗎?再說了,你們觀主肯定也是一個和你一樣的糟老頭,我才不去!”
朝陽公主杠精附體,傲慢拒絕。
誰知道她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老道士頓時聲淚俱下:
“說來也不怕你笑話,我們觀主,她,她是個女人啊!”
“你們一個道觀的觀主居然是個女人?”
朝陽公主也是萬萬沒想到,驚呼出聲:
“你們這到底是道觀還是尼姑庵啊?”
“當然是道觀了……那尼姑庵和我們也不是一回事啊,那是佛門的,跟我們沒關系。”老道士絮絮叨叨地解釋著,隨后抹了一把辛酸淚,再次懇求道:“您就放心跟我去見我們觀主一面了吧?我這也是沒辦法了,我在四皇觀過了一輩子,我實在是不想被趕出去啊……”
“等等,你等等!”小說娃
朝陽公主抬頭看了一眼四皇觀的匾額,覺得很是不解,攔住了老道士的話頭:
“你們四皇觀好像也不是什么隨便就能被人欺負的小道觀吧,至于被個女人給欺負成這樣?這可是天子腳下,居然還能有這種事情發生,這也太過于駭人聽聞了吧?”
朝陽公主活了這么多年,無論是修羅界那女人掌控身體的時期,還是后來,她都從來沒聽說過這種事情的發生。
“這,這算什么駭人聽聞啊,就算是我長年在道觀里,我也聽過那小祖宗的赫赫威名啊,現在那小祖宗又出來禍害人了,誰也沒辦法啊……”
老道士悲戚地解釋著,話語中甚是絕望。
“小祖宗的赫赫威名?我怎么不知道這長安城還有這么一位女祖宗啊?”
朝陽公主在腦子里飛快地過了一遍,確定長安權貴家的那些貴女都挺賢良的啊。
按著老道士的侍衛們,一看自家公主這一臉懵的模樣,就知道小公主肯定是漏了一個人。
“公主,咱們要不去會會那位女觀主?”其中一個侍衛大著膽子提議。
朝陽公主不解:
“我為什么要去見那什么女祖宗?”
“因為,因為卑職覺得,這位女觀主可能與咱們要找的人有所牽連……”
侍衛沒敢把話說的太明白,因為護國公主雖然不是出身皇家,但那也是個公主,背后非議公主可是大罪。
但他覺得朝陽公主應該能聽懂。
“什么?你覺得那個女祖宗和我小姨有關系?”
朝陽公主遲疑片刻,總算是反應過來了:
“對對對,你說得對,說不定那就是我小姨!走,我們進去看看!”
這下子不用老道士再費心,朝陽公主抬腳就走進了四皇觀。
四皇觀的觀主住處,衛襄已經霸占了老觀主的地盤,斜倚在老觀主的紫檀書案前發牢騷:
“我說你們觀里這些老道士都是怎么回事?就是去收個徒弟而已,這么點小事都半天辦不好,白白在這里修行幾十年了!”
原來的老觀主屏聲凝氣地站在角落里,一副可憐兮兮的委屈樣子,什么也不想說,因為那些話說出來他可能要挨揍。
啥叫白白修行幾十年?啥叫這么點兒小事兒都辦不好?
修行幾十年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還是喝你家水了?
徒弟事關傳承,怎么就能是小事了?
老觀主莫名其妙被衛襄奪去了觀主之位,早就憋了滿肚子的氣,現在衛襄又這樣折磨他們觀中的人,只感覺自己的一張臉被衛襄踩在地下碾。
奈何那些年衛襄實在是惡名遠揚,這四皇觀也沒少被她糟蹋,老觀主心知肚明自己斗不過人家,只能打碎牙齒和血吞,生生忍了這口氣,深呼吸幾下,干脆轉身出門。
一出門,戰戰兢兢躲在一旁的徒子徒孫們就圍了上來,問候道:
“師父,那魔頭怎么說?她到底為什么要讓大師伯出去收徒弟?一會兒會不會也逼著咱們出去?”
“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蟲,我怎么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老觀主沒好氣的回了一句,但是想了想,又冷笑道:
“要是能讓咱們出去,倒好了呢,我就不信這事兒要是傳到皇上耳中,能輕易放過她!”
對于這話,徒子徒孫們沒一個接茬的,反倒嘩啦一聲又散開了。
根據以往經驗,這事兒就算最后上達天聽,估計也沒什么大不了。
畢竟以前皇子都經常被衛襄欺負,他們區區一個道觀又算什么?
一群人心中哀聲一片,各自散去,抬眼卻看見一個長相俏麗的小姑娘帶著十幾個精壯男子氣勢洶洶的走了進來。
而他們的倒霉大師兄就被那群人抓在手里,押著走了進來。
老觀主也看見了這群人,但他比別的道士有見識,一眼就認出這小姑娘正是被皇帝和皇后捧在手心里的朝陽公主。
老觀主大喜,連忙迎上前去,聲淚俱下的哭訴起來:
“公主殿下,您可來了!貧道要告發護國公主衛襄仗勢欺人,踐踏道觀等等罪行!您可一定要為貧道做主呀!”
但是眼前的小姑娘聽了他這番哭訴,半點同情都沒有,反倒大喜:
“護國公主?哎呀,真是我小姨!”
說完就喜出望外地朝前奔去,高聲喊道:
“小姨,你在哪兒?我終于找到你了!”
“這,這……”
被撇在原地的老觀主望著朝陽公主雀躍的身影,只覺得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朝后倒了下去。
算了,到了這個地步,還是裝死吧。
他怎么就忘了這倆是一家的呢?!
衛襄一聽見朝陽公主的聲音也是一愣,剛準備隱身起來,門就被朝陽公主推開了,小姑娘笑盈盈地跳過來緊緊抱住了她:
“小姨小姨,原來你藏在這里啊,真是讓我們好找!”
“你們找我干什么?”
衛襄推了兩下,也沒能把這小姑娘給推開,只能沉著臉冷聲說道,表示自己還在生氣。
朝陽公主卻是半點兒也不計較衛襄的冷淡,仍舊笑嘻嘻地說道:
“你說我們找你干什么呀?我知道上次的事情是我和父皇不對,可也是因為我太過于擔心母后了,所以才對小姨您不敬,您就大人有大量,饒過我這一回吧!”
其實對于那天的事情,衛襄心里的氣早就下去的差不多了,現在被朝陽公主這樣一個俏生生軟綿綿的小姑娘抱著撒嬌,剩下的那點兒氣也徹底沒了。
只是這臉上還拉不下來,索性冷著臉扯開了話題:
“那你又是怎么找到這兒來的?誰告訴你我在這里的?”
“這個,我是被那老道士抓徒弟抓過來的呀!”
朝陽公主指了指身后,滿臉慶幸的說道。
衛襄:……臥槽,怎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