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之前小白貓還心存疑慮,那這一巴掌拍下來,小白貓是再也不懷疑了。
就這說話的語氣,就這動手打人的作風,除了衛襄,還有誰能帶出來這么一只禽獸?
誰知道這個念頭剛剛從小白貓腦海里掠過,小花的一巴掌就又跟著拍下來了:
“特么的,你罵誰是禽獸呢?”
小白貓:……這家伙,難道是有讀心術嗎?
“沒錯啊,我就是會讀心術,難道你以為我真的像你一樣,除了干壞事,別的什么都不會?”
小花果然看穿了小白貓的心思,得意洋洋地叉著腰對他說道。
小白貓頓時有一種自己的底褲都被人給扒光了的感覺,急赤白臉的爭辯道:
“你才干壞事了呢,你全家都干壞事了!”
“我看你還是欠揍是吧?我不用搜魂符,就能把你腦子里的東西看得清清楚楚,你那么壞,居然想殺了胖胖的心上人,胖胖能饒你一條小命,你就顧惜著點,別惹毛了我,我親手了結了你!”
少年高一聲低聲地罵道,語氣陰陽頓挫,那神態活生生就是第二個衛襄!
而胖胖就是小白貓目前為止最大的傷心事,此時被這只花貓無情的揭開瘡疤,小白貓再想忍也忍不住了,惱羞成怒,立刻就張開了嘴巴,準備故伎重施,先把這只貓吼死再說。
但是小白貓顯然忘記了正在發生的事情,還沒等它張嘴,小花就一眼看穿了它,二話不說一張符就拍在了小白貓的身上——
“你這狗東西怎么這么不長記性啊?你腦子里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你居然還想弄死我?”
小花拍下來的是鎮魂符,在沒有張開嘴巴之前,遇上這種符,小白貓也只有認命的份兒。
但是,到底是誰教的這只死貓畫符的啊?!
小花再一次用巴掌回答了它:
“當然是我旁邊的如夢姐姐畫出來的呀,她的修為一點兒也不比衛襄遜色呢。”
“那你好好跟著她就行了,你現在這樣把我困在這里,對你們又有什么好處?”
“我這個人呢,做事不一定非要對我自己有好處,把你抓起來,對我來說的確沒有什么好處,但是對衛襄和胖胖來說,是有好處的。”
“可是你從前和胖胖的關系并不很親近……”
“你管我親近不親近的,我樂意我高興不行嗎?”
小花狹長的眼睛再次瞇了起來,眼神中是滿滿的不懷好意:
“我能有今天,都是衛襄帶給我的好處,雖然我不是人,但我也知道知恩圖報這四個字,所以為了報恩,從今以后你就乖乖跟在我們身邊吧,什么時候衛襄和胖胖原諒你了,我什么時候放你走。”
少年得意洋洋地說完,也不管小白貓作何反應,轉過頭笑瞇瞇的跟衛襄二號邀功:
“如夢姐姐,你說我做的對不對?”
“很對,對這樣的貓就應該這樣,既然敢動不動讓別人去死,那就讓他嘗一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不過……”
美貌清純的女子笑吟吟的拍了拍少年的腦袋:
“以后不要動不動就罵別人狗東西,是這只貓不成器,關人家狗什么事情?”
“是是是,如夢姐姐說得對!”
少年連連點頭,露著一對小虎牙,笑得乖巧又可愛。
聽到了這么一番對話之后,小白貓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它這是造了什么孽啊,可真真是剛出狼窩,又入虎口!
就是不知道這次要在老虎的口中待多久了,想到未來,小白貓眼前一黑,恨不得就此再也不要醒來。
那邊在安撫好胖胖,并且確定夜南川沒有什么問題之后,衛襄才再次想起小白貓來。
她在混元鼎里找了一圈,又在北海上空溜達了一會兒,始終沒能找到小白貓的影子。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分身和小花在遠遠望見她的時候,就已經悄悄的溜走了,她只是站在遼闊的北海之上時,莫名其妙感覺到一點憂傷,一種親人離自己而去的憂傷。
她也說不清這股憂傷從何而來,但這憂傷很快就如風散去,仿佛沒有出現過一樣。
“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嗎?”尉遲嘉感覺到了衛襄一瞬間情緒的變化,在旁邊擔憂的問道。
衛襄搖搖頭:
“沒有發生什么事,我就是覺得……我們是不是該送朱雀回家了?”
“這……如果你想送它回去,那就送回去吧。”
尉遲嘉沒有明確表達自己的意思,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卻悄悄地朝著一旁眼神期待的年輕人瞥了一眼。
年輕人正是衛國公府的長孫,這次跟著衛襄跑到北海來,最終的目的就是想去火云中尋找狐貍精。
無論狐貍精是不是已經跟朱云雙宿雙飛,他都要親自找到一個答案才能罷休。
但是在衛襄看來,就算找到答案了,這個答案也肯定是悲劇。
換句話說,就狐貍精這樣的妖嬈女妖精,以前沒有心上人的時候,尚且游戲人間,看不上前世的崔五郎呢,難道崔五郎轉個世人家都能看上了?
這也就是這家伙轉世成了自己的親侄兒,衛襄不好意思直接打擊他而已,不然衛襄早就讓他該回哪里回哪里去了,哪里有這個耐心帶他來北海。
只不過這來都來了,還是帶他走一趟火云中,讓他死了這條心吧。
于是衛襄很快拍了板:
“走吧,我們去火云宗走一趟。”
火云宗,狐貍精正委委屈屈地站在仙云殿外面聽松陵子在里面訓斥朱云。
至于訓斥的內容,還是千篇一律的“你怎么這么想不開非要找個妖女為妻,既然找了那就要好好管束,怎么能放任不管”等等等等。
原本松陵子對自己不滿意的事情,狐貍精一直都是知道的。
松陵子這些飽含成見的話,她也一直都在聽,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狐貍精覺得,為了愛情,這些事情自己都是可以忍一忍的。
可是,當朱云走出來,對她說,三娘,你以后盡量少在師父面前出現,你以后盡量不要怎么怎么樣的時候,狐貍精忽然覺得很委屈。
“我已經很努力的在討師父的歡心了,已經事事恪守火云宗的規矩了,還要讓我怎么樣呢?”
她忍不住控訴了一句。
但是朱云,這一次并沒有像以前那樣溫柔的來安慰她。
神情暗淡中多了一絲煩躁和不耐煩:
“我只是說讓你盡量不要出現在師父面前,師父不喜歡你,我也沒有辦法,我也為了你已經在天天被師父訓斥了!你就再忍忍,盡量待在后山,不要出來,不行嗎?”
“那如果我不想再忍了呢?火云宗明明這么大,我卻只可以呆在后山,為什么要這樣對我?這么多年了,說到底還是你根本就沒有從心里把我當成妻子,你打心眼里也覺得我只是一個妖女,不配光明正大的站在你的同門面前,是嗎?”
“我沒有這么說……”朱云心虛地移開了目光。
這點心虛根本瞞不過心思玲瓏的狐貍精,此時在她的眼里,平日里千好萬好的愛人,活脫脫就是一個渣男。
她忍不住冷笑:
“是,你是沒有這么說,可你心里就是這么想的!”
朱云也很干脆地補了一句渣男語錄:
“你非要這么想,我也沒辦法。”
“我呸,你要是沒辦法解決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當初為什么要帶她來北海?”
一聽這話,本來在旁邊靜靜圍觀的衛襄再也忍不住了,跳了出來對著朱云就是一腳,生生將他踹得倒退了好幾步,叉著腰大罵道:
“她再怎么出身妖族,也坐擁我南海海神廟里的神位,和我一樣享眾生香火,為什么要跟著你來北海?是為了來跟你吃苦受罪被人欺負的嗎?”
“我沒有讓人欺負她……”朱云好不容易站穩了,紅著臉辯解。
“因為欺負她最厲害的那個人就是你!上百年了,每次我來看她,她都跟我說她過得很好,要不是這一次被我撞見了,還不知道怎么樣呢!”
“我們之間只是有一些小分歧而已,并沒有……”
“我不管你們之間有沒有什么分歧,我只知道一百多年過去了,她在你們火云宗還是連一個正式的名分都沒有!你這就已經是對她最大的辜負了!”
衛襄越說越氣,干脆上前拉過狐貍精,轉頭就走:
“跟我走,我要帶你回東海!是南海的鮫人不好看,還是東海的幻蝶長得不美,你為什么要在這里受這樣的鳥氣?!”
“小仙子,我……”
狐貍精的腳步卻有些遲疑,仿佛有什么難言之隱。
一瞅她這樣,衛襄氣不打一處來,怒道:
“怎么,你還舍不得這個混蛋是嗎?”
“不是,是我覺得,就這么走了,太便宜他了。”
狐貍精說完,轉過身跑到朱云面前,揮手一劃,毅然說道:
“謝謝你今天說這些話,讓我徹底明白你對我是一個什么樣的態度,我走了,我們之間,結束了。”
隨著狐貍精的手從半空中劃過,朱云能夠明顯的感覺到心口作痛,好像有一根什么線被人憑空斬斷,原本脹滿胸口的怒氣,也在這一瞬間化為虛無,空落落的感覺不讓人心里格外難過。
但他還來不及追上去,狐貍精就奔回了衛襄的身邊,拉住了衛襄的手,對站在一旁的辰光說道:
“開啟空間之門吧,我要回家!”
身為神明,辰光,是看得到那根無形中的紅線被斬斷的,他目瞪口呆地望著衛襄,以眼神詢問——
真的就要這么拆散這樁姻緣嗎?
不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嗎?
衛襄看懂了辰光的心思,堅定地朝著辰光點點頭:
“開吧!”
這樣痛苦的姻緣,狐貍精能夠堅決斬斷,衛襄心里欣慰大于震驚。
人可以耽于兒女情長,但卻不能只耽于兒女情長。
如果一段感情經營了上百年,只是讓自己感到痛苦,那便沒有猶豫留戀的必要了。
朱云只來得及看到眼前青光一閃衛襄和狐貍精她們同時不見了,剛剛發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一樣,來去匆匆,唯獨那個他隨時可以牽在手里的紅衣女子,也如一場夢一樣消失不見了。
“三娘……三娘!”
朱云如夢初醒,撕心裂肺地喊起來,但是狐貍精再也不會回應他了。
而瞬間回到東海的衛襄,也沒有過多的去安慰狐貍精什么。
畢竟狐貍精曾經游戲人間百年,什么樣的男人沒見過?能在朱云身旁待上百年,是因為愛情,但并不意味著狐貍精能就此化成凡間那些愚癡女子,抓著一個人便要至死方休,寧可犧牲自己所有的快樂和幸福。
但是衛襄心里也很清楚,此時的狐貍精心里必定是非常難過的。
為了讓狐貍精排遣憂傷,衛襄就帶著她在東海上到處亂晃,晃著晃著就在幻影海的邊上遠遠望見一個白衣白發血眸的男子,正帶著一群白頭發的小孩兒在海上飄來蕩去。
這一幕遠看令人毛骨悚然,近看也讓人驚訝萬分——
“白翼師兄,你什么時候出來的?你這是在干什么呢?”
之前衛襄回來的時候,只知道白翼一直在語凝海底的石洞中修煉,還沒有出來,哪里想得到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跑到這里來了。
“小師妹回來了,我剛出關不久,前來看一看我的徒兒們。”
“徒兒?白翼師兄你收徒弟了?什么時候的事情啊?我怎么一點都不知道?”
衛襄覺得簡直像是在做夢一樣,用4個問句表達了自己的驚嘆。
“在很早以前就開始了,只不過我偶爾會來海上轉一轉,大部分時間還是在語凝海底修煉而已。”
白翼笑了笑,溫文爾雅的樣子與之前冰冷陰郁的氣質天壤之別。
衛襄不明白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著白翼師兄現在這個樣子,她心里還是頗為安慰的,連連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白翼師兄開心,就比什么都重要。”
“嗯,我的確很開心……從前我覺得整個世界都在與我為敵,但現在有了他們,我覺得,我的人生有了歸宿。”
白翼看向那些在別人眼中形容可怖的孩子,說話的語氣格外溫柔:
“他們都和我一樣,但我希望他們長大了以后,能和從前的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