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徐徐輕幾許

第九十七章南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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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希拉開鳳車上的窗簾,看著窗外碧綠的草地,離開邑城也半個多月了,不知道現在走到了哪,但看著漫山遍野的春色,凌希微微一笑。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有生之年可以再次踏出皇宮,陪著向弘宣出宮南巡,也許她要謝謝簫湘湘,沒有向弘宣對她的恩寵,她們這些后宮女人這輩子都不可能踏出后宮半步,

顏姑姑也探頭向窗外看去,一股子清新氣息撲面而來,顏姑姑笑了笑,說道:“皇后娘娘,可惜南國公主這次沒來,不然公主殿下一定會吵鬧著下車在這邊草地上玩耍一番。”

聽到顏姑姑提到向依依,凌希不禁想到了鳳煢瓔,她怕簫湘湘的南巡又有著什么陰謀詭計,特意建議向弘宣將所有后宮女人都帶出宮來,她又煞費苦心地將安姑姑留到夕顏宮,才放心陪著向弘宣出巡,一切都安排妥當,鳳煢瓔與她腹中孩子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了吧。

不經意間凌希的眉頭又稍稍皺起,可惜她的苦心安排,卻讓向弘宣覺得她還是在針對簫湘湘,向弘宣索性就讓簫湘湘坐在自己的龍車里,以彰顯簫湘湘不同于其他宮妃,而安姑姑似乎也有些不悅,以為凌希有些冷落她,凌希低頭嘆了一口氣,什么時候開始她的生活變得復雜無比。

“以后公主長大了,就會嫁出皇宮,她有的是機會出來踏青玩耍。”凌希淡淡地說道。

忽然鳳車停了下來,凌希往前方向弘宣的龍車看去,遠遠地就瞧見向弘宣拉著簫湘湘的手緩緩地走下車來,往遠處的草地走去,不一會,一個小內侍匆匆來到凌希車前,恭敬地說道:“皇后娘娘,簫女史有些身體不適,陛下與簫女史下車走動走動,車隊會在這停留片刻,請娘娘稍作休息。”

凌希點點頭,小內侍就快步離開了,凌希苦笑一下,什么叫身體不適?估計是看到這無邊春色,心思又活絡起來,簫湘湘還真是個風月高手。凌希又往后方其他宮妃的車駕望去,宮妃們也紛紛走下馬車,呼吸著與后宮不一樣的空氣,似乎很是高興。

凌希轉頭看向顏姑姑,說道:“顏姑姑,我們也下車走走吧,這一路走來,本宮也在這車中顛簸得難受。”

顏姑姑小心翼翼地扶著凌希走下鳳車,凌希望了望向弘宣與簫湘湘的方向,指著相反方向的樹林說道:“我們去那邊的樹林吧。”

說完她們就往樹林里走去,可凌希剛走到樹林邊,就隱約中看到樹林邊角處,站著兩個人,凌希有些好奇,又走進了幾分,居然是周洵,而他身前的那個人,卻是簫湘湘身邊的連映容。

“什么時候周尚書與陛下的后宮這么親近了?”凌希好奇地問向顏姑姑。

顏姑姑也看到了她們,她低頭一笑,說道:“娘娘,后宮與前朝有了南人,南人們怎么可能會不親近。”

一陣春風刮過,凌希冷笑一聲,說道:“這風大,吹得本宮頭疼,吧。”

說完她們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樹林,似乎就像沒有來過一樣,樹林里沙沙作響的樹葉,在風中搖動,除了周洵與連映容,再無他人。

連映容微微向周洵福了福身,說道:“奴婢見過周大人,奴婢是簫女史身邊的宮人。”

周洵看了看眼前的宮人,雖說這個女人看著似乎年紀已經不小了,但她渾身散發的氣質與舉手投足間的優雅,周洵想這個宮人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是一個絕色。沒想到南熙國一個老宮人都能這么讓人眼前一亮,可見南熙后宮真是美女如云。

“這位姑姑有禮了,你我都是南人,不必那么見外。”周洵客氣地說道。

雖然一個后宮宮人不值得他這么客氣,但一個得寵宮妃的宮人,那就值得了,而且拉拉關系也沒有壞處。

連映容嘴角輕輕上揚,她看著周洵說道:“奴婢年輕時,曾有幸去過周國舅府上,周大人身上頗有乃父之風。”

周洵想起了他的父親,南昌國都城破之時,他父親用命擋在皇城外,雖然沒有意義,但他父親說,這是臣子該做之事,最后他父親死在了東俞兵的刀下,為南昌皇帝換來了投降的時間。

周洵眉心微蹙,他仔細打量著這個宮人,疑惑地問道:“姑姑去過南昌國?”

忽然連映容走近周洵幾步,在他身旁小聲說道:“周大人,奴婢何止是去過南昌國,奴婢曾在南昌國生活很多年,奴婢在南昌國時叫做花香蕊。”

說完連映容立刻退了幾步,而周洵卻目瞪口呆,連映容看著周洵這吃驚的樣子,淺淺一笑。

“你就是當年一曲名動南昌國的花香蕊?”周洵小聲說道。

“正是奴婢。”連映容堅定地說道。

一時間周洵是思緒萬千,他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曾經南昌國第一名伶,雖說到底還是官妓出身,可當年花香蕊一曲轟動了整個南昌國,甚至南昌皇帝都請她入宮獻藝,那時花香蕊這個名字就成為南昌國所有男人夢中情人的代名詞。

當年多少勛貴為了見花香蕊一面,不惜擲千金,也不過就是隔簾遙望一下,在花香蕊風華正茂,名揚天下之時,她拒絕了南昌皇帝的寵愛,拒絕了不知道多少勛貴,最后選擇了名士嚴子銘,名伶嫁風流才子,成為當時轟動天下的一樁佳談。

這么一個活在傳說中的美人,如今就站在周洵的面前,周洵心中是有些興奮的,不過很可惜,眼前連映容的臉上都是歲月的侵蝕,美人老矣。

“傳說你死在了南昌國破之時,你怎么會到了南熙國的后宮?”周洵好奇地問道。

連映容冷笑一聲,她淡淡地說道:“那日東俞軍隊兵臨城下之時,嚴大人告訴奴婢,他要一死殉國,奴婢不忍與他分離,便決心陪他一同赴死。江城破的前一晚,我們來到湖邊,打算跳湖殉國,可嚴大人說,水太涼,明日再來。”

周洵的臉不斷地抽動著,臉上的笑容也變得有些尷尬,他不由得地問道:“那湖水到底有多涼?”

連映容低下頭去,似乎回想著什么,許久她開口說道:“奴婢想,大概已經涼入嚴大人的骨髓吧。”

周洵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他僵硬的口中,冷冷地說道:“所以你們沒有自殺殉國,而是在江城城破的前一晚,偷偷逃了出去?”

“確切地說,是嚴大人連夜帶著家眷偷偷逃離出去,從此以后隱姓埋名,不知道在哪個地方茍且偷生,而奴婢就被嚴大人遺忘在了城內。城破之后,奴婢九死一生,才逃到南熙國,本想投奔妹妹與妹夫,可不想她們得了瘟疫,沒多久她們就去世了,沒有辦法,奴婢只能在南熙靠著才藝混生活,最后才進了南熙的后宮做了一個小小的教坊司姑姑。”

“苦盡甘來,姑姑如今到了東俞的后宮,簫女史這般得寵,姑姑不會在亂世飄零了。”周洵淡淡地說道。

連映容微微一笑,她看著周洵有些凝重的表情,說道:“周大人,說起來我們也算他鄉遇故知,南人與南人之間就得互幫互助,簫女史以后得仰仗周大人的眷顧與提攜。”

周洵一怔,他看著眼前的連映容,一個名伶兩次經歷戰火,二度進宮,他眼前的這個女人不簡單,再看看向弘宣對簫湘湘的寵愛,他似乎有些明白,簫湘湘身邊有連映容,怎么可能不是專寵,或許連映容的提議不錯。

雖然他知道向弘宣最介意前朝與后宮有所關聯,但后宮沒有前朝的支持,走不了長遠,同樣像他這樣無根的南人官員,要仕途坦蕩,沒有后宮幫襯,一樣難以長久。現如今連昭慶公主都敢染指朝堂,以后這前朝之路會越來越艱難,風險與利益同在,值得冒險。

“那是自然。”

忽然周洵眉頭皺起,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著連映容,輕聲說道:“您成名之時,我還年幼,后來家國巨變,更是沒有機會一聽您的歌喉,不知道今日能否有幸聽您唱一曲當年那首名動南昌的君生吾未生,吾生君已老?”

連映容的臉上飄起一絲微笑,她看著心思頗深的周洵,說道:“那首歌其實是半曲,奴婢到了南熙國之后,譜完了下半曲,上半曲時間太久,奴婢已經記不住詞了,那奴婢就為大人吟唱下半曲吧,您要仔細聽好。”

說完連映容優雅地轉身,朝著龍車的方向走去,一陣輕盈的歌聲緩緩傳來。

“十八新娘八十郎,白發蒼蒼對紅裝,鴛鴦被里成雙對,一支梨樹壓海棠,罷了罷了,荒唐一場。”

連映容漸漸消失在歌聲中,周洵也靜靜地站在原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種歌喉讓人難以忘懷,雖然他不知道當年上半曲到底如何動聽,而他耳邊漸漸消失的下半曲猶如天外之音,不管是曲還是詞,讓人內心久久難以平復。周洵確認無疑,連映容就是當年的花香蕊,因為除了她沒人唱得出這么動聽又扎心的曲了。

忽然一個小內侍匆匆來到周洵身旁,說道:“周大人,陛下與娘娘們都已經回了車駕,您趕緊上車吧,御駕要前行了。”

周洵又看了一眼連映容離開的方向,他低頭不語,默默地向馬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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