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嚶鳴不曉得在游廊里坐了多久,直到長姐英容出現在她面前:“你這丫頭,竟跑到這里玩了!都渾忘了時辰了嗎?!聘宴已經開始了!快隨我去前院!”
嚶鳴這才恍然回過神來,見紅日高升,的確是時辰不早了,便訕訕笑道:“我還以為時辰還早,所以在這里賞梅,沒想到——”
“好了,快隨我去吧!”英容一把抓起嚶鳴的手,忽的眉頭一皺,“你的手怎么冷透了?”
嚶鳴忙笑著說:“不知不覺在這里坐了許久,手爐自然已經不熱了。”
英容忙吩咐身邊的侍女留春去給嚶鳴的手爐填炭火,又用自己溫熱的雙手搓著嚶鳴冷冰冰的小手,嘴里嘆息著道:“天氣再好,也已經冬日里了!女人啊,得好好注意保暖才是,否則總是這般凍著自己,對身子可沒好處。”
一邊捂著她的手,英容嘴里低低說著:“我從前也是不注意,結果弄得體寒,生生婚后多年都沒懷上孩子,足足是吃了好幾年苦藥,才養好了呢!”
“記得那時候,還是先帝在位的時候呢!文氏一胎接著一胎的生養,連生了二子一女,偏我連懷都懷不上。”只見英容端莊秀麗的臉上滿是惆悵之色,“后來,雍正八年的夏天,當時還只是寶親王嫡福晉的皇后娘娘生了嫡子,我偶然有幾個仆婦議論著說,體寒的女子不易有孕,這才知道自己癥結所在,后來仔細調養,才總算生了慶明。”
忽然間,嚶鳴只覺得心頭咯噔一下,“長姐,你剛才說什么?!”
英容有些惶惑,便道:“我說……我仔細調養,才總算生了慶明。”
“不是這句!!前頭!前頭那句是什么?!”
看到嚶鳴那副急切的樣子,英容略一思忖,便道:“體寒的女子不宜有孕……”
“再前頭呢?!!!”嚶鳴的神情更急切了。
“寶親王嫡福晉……”
英容這句話才剛開了個頭,嚶鳴便覺得腦袋一片轟鳴,已然是聽不見她后頭說了什么了。
寶親王嫡福晉……
寶親王……
寶……
羅寶!!!!
嚶鳴突然很想撞墻,她怎么就忘了這茬了!!乾隆登基以前,正是“寶”親王啊!!!!
她怎么就那么傻叉啊!!還是她那么先入為主的,竟然忽略了這最最重要的一點!!
其實,前頭已經有很多跡象表明羅寶不是尋常人了!
否則,就算他輩分再高,如何能叫鐵帽子郡王世子福彭那般恭敬?!
否則,他如何竟連鐵帽子康親王崇安都敢鄙夷一句“崇安也配讓我來賀壽?”!
福彭怎會不知男女大防?卻三番五次為她和“羅寶”提供便利?!
如此一來,便是一且都明了了!嚶鳴身子不禁一晃,幾乎要趔趄倒地。
幸好英容在旁,這才沒有叫嚶鳴摔倒,“怎么了?是坐得久了,腿腳發麻嗎?”
英容那關切的聲音在嚶鳴耳畔響起,嚶鳴勉力露出一個微笑,道:“我……沒事。”
英容忽的道:“對了,我方才聽你姐夫說,宮里的皇后娘娘有喜了。”
嚶鳴暗嘆了一聲“果然”。
這一日的宴席上,嚶鳴只覺得渾渾噩噩,知道一切結束的時候,腦袋都有些發脹了,大約是多飲了幾杯酒的緣故吧,這會子已經有些上頭了,現在,她什么都不想多考慮了,只想回去好好睡個覺。
身子踉踉蹌蹌便往后院自己住所而去,只覺得腳下發軟,身子也是軟綿綿,她這個小身子骨啊,酒量可真是不濟!迎面冷風吹來,吹得她只覺得腦門子生疼,疼得眼里都忍不住淚汪汪的了。
風吹落枯枝上積雪,紛紛揚揚,讓本就醉眼朦朧的嚶鳴眼前更是一片模糊,忽的腳下踩了石子,她又穿著花盆底鞋,登時一個趔趄,便要撲地而去。
“啊!”她大叫一聲,心中已經是認命地要吃一個狗啃泥了,可沒想到迎接她的不是硬邦邦冰冷的地面,而是一個溫暖厚實的懷抱。嚶鳴隨手一抓,便抓到了柔軟蓬松的皮毛。
玄狐皮……大氅?
嚶鳴睜開淚盈盈的眸子,看到的卻是方才宴席開始前就已經拂袖而去的“羅寶”。
一只溫熱的大手輕柔而緩緩地擦著她臉頰上流淌出來的淚水,呢喃的聲音近在咫尺,“傻丫頭,方才裝得倒是挺像個沒事兒,我才一走,你便把自己灌醉了,還哭成這般狼狽的樣子!”
嚶鳴瞬間醉意醒了大半,這才發覺自己是被“羅寶”給抱在懷里的。她飛快地想要掙扎掙脫,可她的力氣,哪里比得過自幼鞍馬熟稔的健壯男子,被他牢牢箍在懷里,竟是分開都掙不開!!而且,他說的那番話,完完全全是腦補過頭,自己誤會了好不好啊!!好像她是因為知曉了“羅寶福晉”有孕,才傷心得借酒澆愁!天可憐見!她只是知道了真像,受到的打擊太大,才迷迷糊糊多喝了幾杯的!
嚶鳴氣得臉頰漲紅,“你——您……請你松手!”嚶鳴原是想說“你”的,可是想到他的身份,便急忙便了恭敬的稱謂和語氣。
他見嚶鳴如此反應,不禁一愣,微微一嘆,低低在嚶鳴的耳畔吐出灼燙的吐息,“你是什么時候……知道了……朕的身份?”說著,他從袖中掏出一枚明黃色繡著五爪龍紋的錦帕,輕輕擦拭著嚶鳴濕漉漉的臉頰。
嚶鳴陡然渾身一僵,仿佛連五臟六腑都跟著一起僵住了。朕……這世上除了那個人,還有誰可以如此自稱呢?
繡著縷金龍紋的錦帕,明亮得刺眼,這樣的顏色,這樣的繡紋,除了他,還有誰能使用呢?他拿出這個帕子,便顯而易見的,是不再打算隱瞞身份了。
“你……剛才的在梅林的反應有些古怪,后來朕琢磨不透,便折返回來,卻聽福彭說,你把自己給灌醉了。”他伸出手來,輕輕捏了捏嚶鳴的臉頰,“你這個小迷糊,朕剛才一路尾隨,你竟然沒察覺,只自顧自地哭了起來。”
嚶鳴的確沒發現自己被尾隨了,只不過……她只是酒后頭疼,又被冷風吹得難受,所以才淚眼汪汪的!!根本跟“羅寶”沒關系好不好啊!!這家伙,怎么這么愛自作多情啊!!
忽然,嚶鳴感覺到箍住自己的那一雙手臂突然松了,他那雙手握著了嚶鳴的,他細長的眉毛突然卷皺了起來,“手怎么這么冷?方才的斗篷呢?怎么也不穿著了?”
“啊?我……”——剛才宴席上,炭火暖和,自然是脫去了斗篷了,而宴席散了,她醉得迷迷糊糊,自然是忘了斗篷了。
旋即,“羅寶”脫下了自己身上的玄狐皮大氅,“呼”地便披在了嚶鳴的身上。玄狐是一種北方雪原上的狐貍,毛色深黑,但毛尖泛白,因數量罕有,又極難捕獲,所以異常珍貴。也就是他這樣身份的人,才能那玄狐來做成大氅。這么大的一個大氅,兜頭兜腳,只怕少說也要十幾張玄狐皮才成,而且這大氅銜接得沒有一絲縫隙,而且毛色均勻,可見選材、做工無不是上乘。
那還帶著暖煦體溫的玄狐大氅剛一落在嚶鳴身上,便覺得從頭到腳暖烘烘的,冰冷的手腳仿佛一瞬間都暖和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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