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濟吉特托雅飛快屈膝一禮,道:“托雅告辭了!!”
皇帝看著托雅飛奔遠去的背影,皺著眉頭,似乎在怨怪她的失禮。》し
嚶鳴掩唇,露出驚詫之色,急忙問皇帝:“難道這個鴛鴦絡子是托雅格格打的?”嚶鳴露出了錯愕愧疚之色,“托雅長在科爾沁,臣妾著實沒想到她還會打絡子。”
皇帝表情淡漠地道:“她會打絡子,便也該知道鴛鴦是什么意思!”——皇帝的語氣,顯然是責怪的語調。昨日,托雅求見,將一串親手串好的菩提手串奉上,皇帝當時正在披折子,又想著好歹是她費了心意的,便看也沒看便順手拿出來繞在了手腕上。
他哪里想到,竟然會是個兒女情長的鴛鴦絡子!
幸好鳴兒發現的早,否則——
哼!皇帝冷哼了一聲,“她長在草原,的確欠缺了些規矩!”
嚶鳴無聲無息笑了,托雅要表達情意,著實表達錯了方式。蒙古草原,民風開放,無論男女都不羞于表達情意,一個鴛鴦絡在他們看來只是尋常表白罷了,即使是男子,也大可大大方方佩戴出來,沒人會笑話,只會有人羨慕。
可惜啊,滿人入住中原已久,深受儒家禮儀教化,于男女情愛上,已經十分內斂,羞于在外人面前表露兒女情長,皇帝就更是如此了!
所以,皇帝才覺得托雅不懂規矩。
嚶鳴笑容莞爾,“托雅格格年紀小,帶回宮里慢慢教就是了。”
“哼,她都十六了,不是小孩子了!”皇帝冷哼道。
嚶鳴斜眼睨了皇帝一眼。“是啊,才十六,只比大公主大兩歲呢!”
“咳咳!”皇帝噎得連咳嗽了兩聲,他著實沒想到嚶鳴會突然來這么一句。博西勒的確也十四歲了,比托雅大兩歲。可嚶鳴話里的語氣,完全是對老牛吃嫩草的嘲笑。
皇帝的長女、大公主博西勒,系嫻妃烏拉那拉儷蘭所出。年紀還比大阿哥永璜要大幾個月。才十四歲的小姑娘,如今卻已經要選看額駙人選了。
既提到大公主,嚶鳴也好奇皇帝看中了那個科爾沁王公子弟做女婿。便笑著跟皇帝一問。
皇帝忙正色道:“這幾日,朕也仔細相看了,和碩達爾罕親王的次子,輔國公色布騰巴勒珠爾。年少英武、弓馬嫻熟,年紀也只比博西勒大一歲。朕瞧著不錯。”
科爾沁有兩位王爺,一位是托雅的老爹扎薩克郡王清格勒,另一位就是皇帝口中的和碩達爾罕親王了——后者才是科爾沁部落的首領,托雅的老爹。是和碩達爾罕親王的堂叔,算是兩支的。科爾沁部落,得爵位者甚多。除了一位親王、一位郡王之位,還有好幾個貝勒和貝子。色布騰巴勒珠爾的爵位……著實有點不夠看。而且還是次子,那表示世子另有人了,和碩達爾罕親王的爵位似乎也輪不到他承襲。
色布騰巴勒珠爾的地位,有點像是平郡王府的七阿哥福端,福端能混個固山貝子,已經是相當不錯的了,他還有好幾個庶出兄弟,也都只是輔國公,甚至只是輔國將軍。
“皇上跟嫻妃商量定了嗎?”嚶鳴問道。
皇帝睨了嚶鳴一眼,“嫻妃懂什么?何況撫蒙大事,哪里輪得到她來商量?”
額……合著你閨女的娘,對你閨女的婚事,連商量的余地都木有啊!這要是擱在后世,打你個頭破血流都是輕的!
嚶鳴干笑了笑,“我覺得,嫻妃……可能會嫌棄您挑的女婿……爵位低了點。”
皇帝撇嘴,“若做了朕的女婿,還怕沒有升爵的機會嗎?!”
嚶鳴想了想,也是!皇帝的女婿,總不可能永遠只是個輔國公吧?就算承襲不了親王爵位,做個貝子,乃至貝勒應該都不在話下吧?不過,想來不可能比他哥、那個世子要高了。
皇帝的性子,素來乾坤獨斷,嫻妃應該也是了解皇帝性子的人,她若識趣,便該老老實實認了,叫大公主和這個色布騰巴勒珠爾趁機多互相了解、培養一下感情。大清公主一般不會嫁得太早,起碼還得在等幾年才會正式出嫁呢。
可是嚶鳴太想當然了,也太小瞧了嫻妃心疼大公主之心。
第二天早上,皇帝正在嚶鳴帳中享用早膳,吳書來急急忙忙跑了進來,一臉慌亂地磕頭道,“皇上!達爾罕親王的次子,輔國公色布騰巴勒珠爾,在馬場被嫻妃娘打了!”
“什么?”皇帝豁然站了起來,登時火氣攢涌,“嫻妃這是做什么?!”——雖然他還沒直接跟嫻妃說選定了色布騰巴勒珠爾為博西勒的額駙,但他才剛剛欽點了他教導博西勒騎術,意思已經是再明顯不過的了,也是想讓女兒跟未來女婿早早熟識一下。
嚶鳴暗嘆一聲,嫻妃的反應未免也忒大了點嗎?你就算不愿意,打人做什么?只會惹得皇帝更加不快!而且人家色騰布巴勒珠爾,好歹是科爾沁王子,哪兒能隨便揍?
急忙放下碗筷,跟著皇帝,便一路往馬場奔去。
這里是養著御馬的地方,很是平坦開闊。遙遙就瞧見嫻妃那副怒火萬丈的模樣了,她手執馬鞭子,噼里啪啦便朝一個身材高到的蒙古少年身上招呼,那少年不敢反抗,只得用舉起雙臂護著腦袋。
嫻妃卻氣呼呼大吼大叫:“你這個粗野的蠻人!也敢肖想本宮的大公主!!你做夢!!本宮只要一日活著,就決計不會叫你得逞了!!”
“額娘……”大公主博西勒無助地站在嫻妃身后,扯著她的衣襟,蛾眉皺著,一臉的不知所措。
“給朕住手!!”皇帝一聲怒吼,算是解救了蒙古王子色騰巴勒珠爾。
一時間馬場的人跪了一地,嫻妃也愣愣持著馬鞭,半晌才回過神來,她急忙蹲跪下來行禮,“皇上萬福金安!”
“汗阿瑪金安!”博西勒飛快附身見禮。
而蒙古王子色騰巴勒珠爾可就悲慘多了,跪在草地上,額頭上又一道明顯的鞭痕,還好只從眉毛上頭掃過,不算太嚴重,不過他的雙手就挨了好幾下了,血淋淋的,有些慘不忍睹。
嚶鳴不禁哀嘆,這女婿當得,真不容易啊……
“嫻妃!!”皇帝氣不打一處,“你豈可如此潑婦作態?!這里豈容你這般撒野?!”
嫻妃卻是一臉的委屈之色,她含淚道:“皇上,是色騰布巴勒珠爾色膽包天,竟敢輕薄博西勒,臣妾身為人母,實在忍無可忍!”
皇帝聽得一皺眉頭,色騰布巴勒珠爾敢調戲他的女兒?若真如此,還真是該打了!
而色騰布巴勒珠爾頓時慌了神色,他急忙搖頭道,“不!皇上,奴才怎敢輕薄大公主呢?是嫻妃娘娘誤會了!”
嫻妃氣得怒目圓瞪:“誤會?!本宮分明親眼看見你的賊手亂摸博西勒的腰!!”
博西勒卻紅著臉,弱弱道:“額娘……不,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只是扶我上馬而已。”
色騰巴勒珠爾忙不迭點頭,“對對對!大公主個子矮,爬不上馬背,奴才才扶大公主上去!沒想到嫻妃突然沖出來,搶了奴才的馬鞭子,就用來打奴才了!”色騰巴勒珠爾一臉的委屈之色。
嫻妃卻依舊氣恨:“博西勒身量尚小,你就不會搬個凳子來!再不濟這里有那么多養馬太監,隨便叫個來,叫博西勒踩著上去就不得了!非得你扶著腰爬上去?若是本宮不現身,你是不是還要扶著博西勒屁股爬上去呀!”
“額娘……”博西勒都帶了哭腔了,“您別說了成不?”——不就是扶了一下腰嗎?額娘干嘛發那么大火氣呀!汗阿瑪既然已經定下是他了,他人長得是不夠儒雅,可難得性子還不錯,也還有耐心。何必鬧成這般樣子呢?難不成,她還能不嫁嗎?反正都是要撫蒙的,嫁給旁人,也不見得比嫁給色騰巴勒珠爾好到哪兒去。
嫻妃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自己女兒一眼,“你糊涂了,竟幫這個輕薄你的蠻人說話!!博西勒,你是大清的大公主,豈可如此自輕自賤?!”——她的女兒,縱然必須要撫蒙,也不能隨便嫁個輔國公啊!!
“嫻妃,你給朕住嘴!!”皇帝怒斥道,“你一口一個蠻人是什么意思?!大清的孝端文皇后、孝莊文皇后還有孝惠章皇后全都出身科爾沁,若科爾沁親王之子是蠻人,豈非朕身上也有蠻人的血統?!!”
嫻妃被皇帝這番誅心之言嚇得面無血色,她急忙磕頭道:“皇上恕罪,臣妾絕無此意!”
博西勒也嚇壞了,不管怎么說,嫻妃是她的額娘,今天雖然做得不對,那也是為了她好,博西勒急忙也叩首道:“汗阿瑪原諒額娘這一次吧,額娘只是無心之失。”一邊說著,博西勒急忙目色示意了色騰布巴勒珠爾一眼。
色騰布巴勒珠爾雖然貌憨,但并不蠢笨,也急忙磕頭道:“是奴才舉止粗蠻,不怪嫻妃娘娘。”
皇帝見狀,這才怒火消了,“嫻妃,你給朕待在帳中,以后不許出來胡鬧!”
嫻妃滿是屈辱地瞪了自己準女婿一眼,別以為你替本宮說好話,本宮就會認了你這個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