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祥宮偏殿。壹看書·1kanshu·cc
憐貴人皇后身邊太監小興子,強撐著微笑道:“公公,藥都熬好了,可否容本貴人先喝了藥再去?”
小興子只是皇后身邊一個尋常太監,自然不敢對一位貴人不通融,便躬身道:“那奴才去外頭候著,貴人請快一些。”
憐貴人的心腹宮女醉霞手里端著一碗漆黑的藥汁,面有顫顫之色,“小主,您當真要如此嗎?”
憐貴人滿臉都是哀憐之色,她眼里不禁濕潤了,“我能有什么法子……”她的手已經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這個孩子,本來就是保不住的……”
御花園浮碧亭中,嬪妃們已經酒過三巡,三三兩兩嬪妃們走出亭中,在旁邊的一下片梅林中賞梅、折梅,倒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這里統共也不過七八株的梅花樹,然而都是百年年份以上的,據說是前明時期栽種的,最大最老的一株徽州骨紅梅已經快兩百年了呢,瞧著那樹干粗壯,枝椏遒勁,的確是不可多得的珍稀老梅呢。除此之外,其余的幾株也是名品,喚作千臺朱砂,都是顏色濃華紅艷的紅梅,白雪皚皚的四周,唯獨此處嫣紅一片,當然好看極了。一看書1kanshu·cc
只是宮中富貴繁華之地的梅花,自然是沒有什么傲骨可言的,有專門的花房太監負責仔細照料這幾株梅樹,梅花樹自然也不負皇家富貴澆灌,花開繁密,顏色也富麗堂皇得緊。
嚶鳴信步便走到那株徽州骨紅樹下,順手便折了一只花開得極好的梅花花枝,拿在手里把玩,暗暗撇著四周,便吩咐半夏去把秀貴人給喚過來。
嚶鳴喚,秀貴人自然立馬就過來了,嚶鳴笑著打量著秀貴人,便走近了。在她耳畔低語:“憐貴人的身孕有幾個月了?”
秀貴人當即瞪大了眼珠子,一副驚愕的模樣。
嚶鳴暗自一笑,看樣子她果然猜對了呢!便笑瞇瞇將手中新摘的徽州骨紅別在了秀貴人衣襟上,“本宮記得。憐貴人自己也通曉些醫術呢。”——所以無需太醫。
秀貴人見狀,便咬牙低聲道:“不瞞娘娘,憐貴人之前小產傷身,這一胎……懷得不是時候,注定是保不住的。”
嚶鳴聽得一愕然。“你們難道是想——”話說到此,便戛然而止,嚶鳴遙遙看了看還在浮碧亭中,一杯杯飲著音答應斟的梅花酒的皇后。
秀貴人重重點了點頭,一次謀害皇嗣,叫皇后失了六宮大權,若二度謀害皇嗣呢——秀貴人想到此,心中一股快意的報復涌上臉頰。要看書1kanshu·cc
秀貴人剛入宮沒多久,就差點死在皇后手中,大難不死。自然就恨皇后欲死了。
嚶鳴也生怕被人聽見,便緘口不再多說什么了,有人要謀算皇后,她自然不會阻攔,樂呵呵看戲多好呀!只不過呢,她倒是不覺得皇后能這么輕易被斗倒了。
如此,過了一會兒,憐貴人崔氏才姍姍來遲,憐貴人的氣色的確不怎么好的樣子,而且一臉的悲切幽幽。精神頭也怔忡迷惘,瞧著便叫人覺得她可憐兮兮的。
憐貴人徐行上前,給皇后行了個萬福常禮,道:“婢妾來遲。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冷眼帶怒,儀態威勢十足,一雙娥眉入鬢,凜然頓生,“崔氏,你也是伺候了本宮多年的人。怎的如今也恃寵而驕起來了?本宮設宴,便邀六宮嬪妃煮酒賞梅,連有孕的純嬪都來了,你倒是好大的架子!非得本宮親自叫人去請,你才肯賞臉嗎?!!”
憐貴人面露惶惑畏懼之色,她急忙斂身跪在了亭子外的雪地上,語氣卻是不卑不亢:“婢妾是真的身子不適,何況……主位愉嬪娘娘也替婢妾上奏娘娘,說不能來參加煮酒賞梅宴了。”
愨嬪手執一杯溫熱的梅花酒,突然嗤嗤笑了,媚眼一挑道:“喲!原來只要通知皇后一聲,便可愛來不來了!嬪妾入宮多年,沒想到宮里竟有這樣的規矩嗎?”
憐貴人的話本來就夠叫皇后憤怒的了,而愨嬪更是火上澆油。皇后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但若連小小一個貴人教訓不得,日后豈非更要顏面掃地了?
皇后沒有直接斥責憐貴人,反倒是劈頭蓋臉訓斥海佳氏:“愉嬪!!你這個啟祥宮主位,莫非就是如此管束自己宮里人的嗎?!!”
愉嬪哪里想到憐貴人竟是吃了豹子膽一般,惹怒皇后?急忙也跪了下來請罪,“皇后娘娘恕罪,都是嬪妾管教無方。”
愨嬪“咯咯”一通笑得花枝亂顫,“皇后娘娘還是不要責怪愉嬪了,這哪里是愉嬪管教無方呢?憐貴人年輕貌美,又正得盛寵,又哪里是年老色衰失寵的愉嬪管教得了的?”
這話無疑是直接打愉嬪耳刮子了,同為嬪位,位份相當,而愉嬪又資歷深厚,何嘗受過這等屈辱?不消片刻,整張臉都鐵青了。
皇后淡淡一笑:“的確不是愉嬪的過錯,你起來吧。”——皇后只叫愉嬪起身,卻沒叫跪在外頭的憐貴人起身。憐貴人自然只能繼續跪在雪地上。
嬪妃們折了梅花,各自各歸亭中座位。
皇后笑容端莊,滿是和氣地吩咐宮女給嬪妃們斟上溫熱的梅花酒,又熱絡地對嚶鳴道:“舒妃酒量不佳,不愿多飲也無妨,多吃些點心也是好的。”
嚶鳴便輕輕擱下了手中的酒盅,“嬪妾自然不及皇后娘娘海量。”
皇后笑吟吟道:“說是煮酒賞梅,其實本宮不過是想和諸位姐妹一起樂呵樂呵。可惜嫻妃未能前來……”說著,皇后便吩咐身邊的陳嬤嬤道:“拿一壺梅花酒,送去慈寧宮,就說是給嫻妃的,好歹也叫她嘗嘗。”
嚶鳴暗道,梅花酒,就是要溫熱的才好喝,這么大冷的天兒,從御花園一路送去慈寧宮,只怕早已涼透了。皇后這是教訓嫻妃敬酒不吃吃罰酒呢!
愉嬪見皇后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便小心翼翼地道:“憐貴人已經跪了有一會兒了,想來也知道錯了,還請皇后娘娘寬恕。畢竟天這么冷,萬一凍出個好歹來……”——雖是晌午,可到底是隆冬季節,何況憐貴人還是跪在雪地上,而且她穿得還有喜單薄呢。
嚶鳴轉頭一瞧,果然憐貴人已經凍得瑟瑟抖,嘴唇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