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貴

第7章 哥哥

初夏的清晨,洛水軒籠罩在淡淡的薄霧中,夏日里燥熱的空氣都帶了些濕潤,早起的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也為向來清冷的洛水軒帶來幾分生氣。

空無一人的院門口,一個小腦袋探頭探腦的冒出來,發現附近無人后面上露出驚喜的笑容,然后躡手躡腳的進了院子。

來人是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長得唇紅齒白的煞是可愛,乍一看去倒像是年畫上的小福娃,身上的衣物料子明顯不是凡品,但似乎因為太過匆忙的原因而顯得有些凌亂。他似是對洛水軒的情況很是了解,避開正房半點不差的走到了鳳止歌臥房外。

趙幼君讓指派到洛水軒的丫鬟婆子還沒到,是以鳳止歌臥房外連個留門的小丫頭都沒有。當然了,這正中小男孩的下懷,他偷笑著伸手推門,“吱呀”一聲,門開了。

繞過紫檀嵌玉石的屏風,小男孩踮著腳伸手將淡綠的細紗帳子掛到銀質帳鉤上,太陽還未出來,略顯朦朧的光線落在鳳止歌因沉睡而顯得安寧靜謐的面上,有種讓人心靈為之一靜的奇特力量。

小男孩也是第一次做這種出格的事,心里的緊張因看到的一幕而微緩。他跪坐在床前,自顧自的傻笑了一會兒,雙肘撐著床沿,兩只手捧著臉靜靜的看著鳳止歌的睡顏。過了許久,似是并不滿足只這樣看著,小男孩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肘,略一遲疑,伸手向鳳止歌的臉摸去。

一只蒼白纖弱的手將小男孩即將觸到鳳止歌的手抓住,微涼的觸感讓小男孩一愣,在看到鳳止歌那又清冷的眼之后,又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身為煉獄的王牌,鳳止歌早已練就了近乎本能的警覺性,即使是在夢中,也沒有人能靠近她三米之內而不被她發現。事實上,以小男孩這拙劣的入侵技巧,他還在屋子之外時鳳止歌就已經發現了,只不過她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而按捺住沒有動作。卻沒想到,這小男孩偷偷摸進來就只是為了傻乎乎的看著她。

即使沒睜開眼睛,鳳止歌也能感覺到落在她臉上的那灼熱的視線。

“你是誰?”將小男孩的手推開,鳳止歌坐起身淡淡的問。

小男孩叫鳳鳴祥,鳳麟與趙幼君的獨子,威遠侯府唯一的少爺,剛滿十歲時鳳麟就請封為威遠侯世子。

聽到鳳止歌的疑問,鳳鳴咧開嘴一笑,站起身就向著鳳止歌一撲,“妹妹,我是你的哥哥,你哥哥喲。”

上天在上,鳳止歌即使已經三世為人,但她接觸過的小孩子也不過只有當初的趙幼君一人,但當時的趙幼君又何時如此親近過她。所以,鳳鳴祥這意外的一撲,竟然真的讓他在猝不及防之下將剛剛坐起身的鳳止歌給撲倒了。

鳳止歌只覺得額際青筋直跳,將鳳鳴祥圈在她脖子上的手拿下來,把鳳鳴祥往一旁推了推,“起來。”

鳳鳴祥接收到了鳳止歌的不快,不過他明顯會錯了意,手忙腳亂的從鳳止歌身上爬起來,他摸了摸后腦勺,頗不好意思的道:“妹妹,壓痛你了吧,哥哥不是故意的,哥哥只是看到你醒過來太高興了。”

他似乎對“哥哥”這個身份格外的執著,無時不刻不在強調。

鳳鳴祥也不知自己為何對這個之前一直沉睡的妹妹如此上心,從前鳳止歌昏睡時,除了慕輕晚,也就只有他會時不時去看望,就連對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鳳鳴祥也從未如此關心。這也許便是緣分吧,鳳鳴祥想。

哥哥?

到現在為止,鳳止歌只知道自己現在所在的地方是威遠侯府,威遠侯府的女主人則是趙幼君。

那眼前這小蘿卜,就是趙幼君的兒子?

鳳止歌還沒見過鳳麟,但仔細看看,鳳鳴祥面上的確能找出趙幼君的影子。鳳止歌能看出來,鳳鳴祥對她的喜歡是真的,他是真的將她當成妹妹。

在心里搖了搖頭,鳳止歌都不知道要作何反應了。

經歷了二十年前的事之后,她和趙幼君不可能是朋友,更沒可能簡簡單單就化干戈為玉帛,倒是沒想到趙幼君的兒子如今會這么認可她這個妹妹。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鳳鳴祥一個人在絮絮叨叨,鳳止歌則是盡可能的從他那天馬行空的閑聊里找出她想知道的信息。

沒辦法,她現在只不過是個手無寸鐵的八歲小女孩,而且因為八年的昏睡還被慕輕晚勒令不能下床,能做的也就只是這樣了。

從鳳鳴祥的話中,鳳止歌知道了她并不是在京城,而是在千里之外的湖州。威遠侯鳳麟在襲了爵位之后本是大武朝炙手可熱的新貴,可是不知為何會突然放棄大好的未來舉家遷至湖州。在這之后,威遠侯府雖是湖州數一數二的門第,但鳳麟和趙幼君平日里都深居簡出,很少在湖州貴族名流中露面。

在鳳鳴祥口中,鳳麟與趙幼君夫妻恩愛和睦,從未因為什么事紅過臉,不知道令多少湖州貴婦們欣羨。

雖然聽起來一切正常的樣子,可是鳳止歌卻能感覺到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趙幼君的身份可并不止是威遠侯夫人,就算她很少露面,可湖州城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另一個身份,這就太奇怪了些。再加上威遠侯府從京城遷至湖州的舉動,似乎鳳麟和趙幼君是在刻意隱瞞些什么。

會是什么呢?

在鳳止歌思索的時候,鳳鳴祥已經將話題轉向了其他地方。

“聽連城說鳳鳴閣最近有個大型的文會,妹妹從來沒出過門,到時候妹妹跟哥哥一起去瞧瞧熱鬧好不好?”鳳鳴祥期待的看向鳳止歌,那滿眼的晶亮就像鳳止歌從前看過的某種大型犬類,讓她都差點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摸。

時隔二十年,又重新聽到“鳳鳴閣”三個字,鳳止歌也不由一頓。

說起來,鳳儀軒與鳳鳴閣還是當初她隨手建立起來的,當初其實玩票的性質還更高些,沒想到在“寒素”死了二十年之后,鳳儀軒與鳳鳴閣還存于世。

舊地重游,似乎還不錯的樣子?

于是,鳳止歌看向鳳鳴祥,微微一笑,說出了第二句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