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皇覺寺
第37章皇覺寺
發生在慈寧宮里的這場對話,除了太后與趙天南之外,便再沒入第三人之耳,所以這場談話最終的結果,外人自然也就無從得知。
在宮外翹首以盼的周語然和鳳鳴舞,苦等了數日,卻始終未能等到來自太后的回音,更別說是心愿達成的喜訊了。
兩人當然不會這么容易就放棄,再次聚首商量一番之后,周語然便又向宮里遞了牌子,只不過,仍然始終沒有等到太后的召見。
無論是周語然還是鳳鳴舞,這時都不由感到有些不對勁。
兩人都想知道太后那里到底是出了何種變故,可發生那深宮里的事,又豈是她們倆能隨便探得到的?
無奈之下,兩人便也只能被動的等著太后傳信,時日漸長了之后,各自心中灰心失望不提。
不提這二人心里有何打算,鳳止歌這段時間可沒把視線放在鳳鳴舞身上,打那日知道鳳鳴舞要去安國公府,便再沒問過關于鳳鳴舞的事。
這一日,鳳止歌決定陪慕輕晚去皇覺寺上香。
鳳止歌是不信神佛的,雖然她自己的經歷頗有些離奇之處,但這并不代表她就相信人的命運如何全在那虛無的神佛手中握著。
她更相信的,是事在人為。
之所以會往皇覺寺去,卻是因為慕輕晚。
慕輕晚最近一段時間夜里總是做些不好的夢,連日以來不能休息好,原先豐盈的雙頰眼看著就漸漸癟了下去,眼下的青烏之色也總不見退去,看著容顏十分憔悴。
也不是沒有請過大夫,只是來了不少大夫,也始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安神的藥吃了不少,卻始終沒見有什么起色。
明明心里沒存有什么憂患,平日里也過得極為順心。好端端的,為何便會如此呢?
慕輕晚由此便想起當初幽居洛水軒的那段日子來。
當初在洛水軒里,慕輕晚獨自一人守著昏睡不醒的鳳止歌,看著躲在床上知覺全無的女兒。慕輕晚幾乎在心里求遍了諸天神佛,甚至還許下愿,若是女兒能夠安然醒來,將來一定去搶了皇覺寺的頭柱香供奉于佛前。
皇覺寺乃大武朝的皇家寺院,而且向來又以靈驗著稱。每日的頭柱香不知道被多少京中權貴打破了頭去搶。
各大寺院的頭柱香向來有最是靈驗說法,若能搶到這頭柱香供于佛前,還怕不能心想事成?
只是,奇怪的是,這些年來,無論哪家去得多早,哪怕是披星戴月的守在皇覺寺門口,又或者許諾肯出多少銀子,也從來都只得到一個“已經被人訂走”的答復,也不知道是誰有這般的手段。
皇覺寺的頭柱香如此難得。慕輕晚當初許下這個愿時也是在想,只要女兒能夠清醒過來,便是要她的命她都能舍了去,更何況是一柱香?
再后來,許是她的誠心感動了神佛,在床上躺了八年的鳳止歌真的就在某一天突然醒了過來。
自打鳳止歌清醒過來之后,威遠侯府就一直沒斷了事,再加上當時身在湖州,也沒辦法去不愿,這幾年慕輕晚也就一直沒能想起這一茬兒。
如今突然莫名其妙的做惡夢。慕輕晚才突然想起自己還欠著一柱皇覺寺的頭柱香。
莫非,這世間的神佛,真的如此有靈?
遍尋不著能讓自己如此的原因,慕輕晚便只能往這怪力亂神的方向來想。
只是。皇覺寺的頭柱香到底有多難得,慕輕晚也是知道的,她便是誠心想去還愿,可這事也不是她想做就能做到的呀。
由此,一連好幾天,慕輕晚都顯得有些憂心忡忡。再加上本就被夜不能寐所折磨,身體便一日虛弱過一日。
鳳止歌起先還只以為慕輕晚只是因為身體不舒服才如此,待發現其中還有隱情時,已經是幾天之后了。
然后,在她的一再追問之下,慕輕晚才道出了自己的猜測。
神佛怪罪什么的,鳳止歌自然是不信的,不過,若是能讓慕輕晚安心,她也不介意陪著慕輕晚往皇覺寺走一遭。
倒是慕輕晚所說的皇覺寺的頭柱香,著實讓鳳止歌為難了幾天。
就如慕輕晚所知的那般,皇覺寺的頭柱香這么多年來都不知道被誰得了去,鳳止歌為此專門派了兩名暗衛去查訪此事,也是一直到前兩天才算是有了眉目。
想到那頭柱香的去向,鳳止歌眸中一冷。
“止歌,你怎么了?”慕輕晚看著有些出神的鳳止歌,眼中有些擔憂,然后想起今天的這次出行,以為鳳止歌之前的出神是因為為難,便有些慚愧地道,“娘是不是叫你為難了?皇覺寺的頭柱香那般難得,娘實在不該說與你聽的,不如,咱們還是不要去了吧,總之,神佛若是要怪罪,娘一力承擔便是!”
慕輕晚說得斬釘截鐵。
鳳止歌聞言心中一暖,忙握著慕輕晚的手,“娘,您就別胡思亂想了,我方才只是在想別的事而已,您就放心吧,明天啊,保管叫您在佛前還了愿,那頭柱香的事,女兒已經安排好了,咱們只管出發去皇覺寺就成了。”
皇覺寺在城外,要上頭柱香又必須得是一大早,所以慕輕晚和鳳止歌準備今天出發,然后在皇覺寺里住一晚,明天一早拿了皇覺寺的頭柱香還愿。
慕輕晚仍有些不敢置信。
她自然是無比相信自己的女兒的,這些年來鳳止歌做成的這些事,也讓她認定她的女兒是無所不能的。
只是,皇覺寺的頭柱香名聲太大,想當初承恩公府仗著太后的面子想要搶這頭柱香都被好言好語的請了出來,自那以后,京中權貴們倒也對那頭柱香死了心,轉而爭起那第二柱香來。
這般難辦的事,她的止歌,只用了這么兩天,就辦好了?
一直到上了馬車往皇覺寺里出發,慕輕晚仍覺著有些不真實。
這次去皇覺寺,除了鳳止歌與慕輕晚,鳳鳴祥作為侯府里唯一的男丁。也騎著馬護送二人。
至于鳳鳴舞,她這些天一心等著太后從宮里傳來好消息,生怕她這一出去太后派人來傳信了找不到她人,哪有什么心情去皇覺寺求神拜佛?再說了。求神拜佛就能讓她以后有份好姻緣嗎?她還不如好好巴結巴結她的太后外祖母!
于是,在鳳止歌等人出發往覺寺而去時,鳳鳴舞便獨自一人留在了侯府里。
皇覺寺建于城外的五靈山上,大武朝趙氏的皇陵,便也是修建在五靈山的另一面。
因為當初在危難之時救過趙天南一命。大武朝立朝之后,趙天南便封了皇覺寺為皇家寺院,于是原本香火算不得十分鼎盛的皇覺寺,便成了京中權貴們上香禮佛時的首選。
如今的皇覺寺經過了幾次修整,用金碧輝煌來形容都不為過,又哪里還能見著當初的落魄?
鳳止歌等人到達皇覺寺,太陽已經開始往西沉了。
因是早就提前與皇覺寺打了招呼,威遠侯府的車駕一到,便立即有皇覺寺的知客僧前來領幾人前往早就準備好了的供香客居住的院子。
鳳止歌與慕輕晚兩人住了一個小院子,鳳鳴祥則住到了專門招呼男客的另一邊。
許是這皇覺寺本就是人杰地靈之所。這一晚,沐浴著佛寺特有的梵香,伴著寺里的鐘聲,慕輕晚還真的就睡了個好覺,若不是早上被鳳止歌喚醒,恐怕她就要一覺睡到大天亮了。
“娘,該起身了。”鳳止歌隔著被子推了推慕輕晚,一邊低聲喚道。
這次來皇覺寺,鳳止歌與慕輕晚也算得上是輕裝簡行,慕輕晚身邊只帶了林嬤嬤一人。而鳳止歌則帶了半夏與扶風,李嬤嬤卻是留在了侯府,以防有什么突發事件。
皇覺寺的頭柱香在卯時就必須燃于佛前,鳳止歌起身時已經是丑正一刻。沒看到慕輕晚的人影,尋到她房里來時,正看到林嬤嬤立于慕輕晚床畔,一副不知道該不該把她叫醒的矛盾樣子。
慕輕晚這些天被夜不能寐折磨成什么樣子,林嬤嬤是都看在眼里的,如今見她終于能睡個好覺了。即使知道今天這柱香很重要,也仍有些不忍就這樣叫醒慕輕晚。
鳳止歌接連喚了好幾聲,慕輕晚才從沉睡中睜開眼,一眼看到床頭的鳳止歌與林嬤嬤,她驀地想起自己來皇覺寺的目的,猛地坐起身,面帶焦急地抓住鳳止歌的手,“怎么了,是不是已經晚了?”
說著掀開被子便急著要起來。
鳳止歌連忙按住慕輕晚,溫聲安慰道:“娘,您不用著急,還有時間。”
慕輕晚這才放松下來,待想起自己這一夜的好眠,有些驚奇地道:“看來這皇覺寺還真不是浪得虛名,昨晚可算是睡了個好覺。”
然后又感慨了幾句,便忙著起身。
待慕輕晚收拾妥當,時間也差不多了,一行人便出了院子會合了鳳鳴祥之后往皇覺寺的正殿大雄寶殿出發。
皇覺寺位于半山腰,供香客留宿的院子雖然同屬皇覺寺,位置卻在下面一些,所以幾人還要先走上一段山路才行,好在這時候雖然天色還未大亮,但也勉強能看得清路,一路上倒也沒碰到什么麻煩。
待幾人到達皇覺寺正殿時,已經有寺里的高僧等在了門口。
皇覺寺如今的的住持是了空大師,等在門口的這位,正是了空大師的高徒明凈大師。
明凈大師大約三十歲左右,若不注意他的大光頭,只看那頎長的身形與一張俊逸非凡的臉,倒也有幾分風光霽月的味道。
這樣一個出色的人,居然出家為僧,不知道那些見過他的懷春少女會不會因此而黯然神傷。
看著面上掛著溫和笑容的明凈,鳳止歌在心底暗暗想道。
事實上,鳳止歌真相了。
明凈這種人,即使已經出家為僧,也注定是不會讓人忽視的存在,這些年還真有不少京中貴女為了他一見誤終身。
當然了,這些是題外話,就不多言了。
慕輕晚一見明凈已經等在那里,面上便帶了些歉意,急匆匆地走過去。向著明凈一施禮,“讓大師久等了。”
明凈能成為住持了空大師的高徒,心性自然非常人能及,他雙手合什回以一禮。溫聲道:“時辰未至,施主大可不必如此不安。”
禮佛之人身上本就沾了些讓人心境平和的氣息,只與明凈說了這幾句話,慕輕晚的情緒便漸漸平靜下來,有些好奇地問明凈:“明凈大師。皇覺寺的頭香,可有什么說法?”
外面關于皇覺寺頭香的說法畢竟太過離奇,心想事成什么的慕輕晚自然是不信的,她之所以會來搶這柱頭香,也只是害怕若是還不了愿有個萬一,那諸天神佛會怪罪到鳳止歌身上。
若只是關于她自己,她反倒不會非得要來這一趟。
做母親的心,總是如此。
明凈顯然沒少聽人問過這樣的問題,聞言聲音平緩地解釋道:“寺里的頭香自然不可能有外面傳言的那般神異,只是每日的頭香都是了然師伯親手所制。些許效果,卻是有的。”
說到這里,大概是想起慕輕晚幾人并不知道了然是誰,明凈又接著道:“了然師伯是師傅的師兄,若要論起來,在佛法精深這一項上,就算是師傅,恐怕也是不及了然師伯的。”
慕輕晚聞言又是一陣驚嘆。
皇覺寺的住持了空大師,全京城大概沒有不知道這個名字的人。
了空大師自來以佛法精深聞名,卻沒想到。這位沒聽說過的了然大師,卻是更勝了空大師一籌。
這樣一來,慕輕晚對這柱了然大師親手所制的頭香,便有了幾分期待。
就在這時候。皇覺寺里突然響起了厚重的鐘聲,悠遠的鐘聲在山中回蕩著傳入耳中,讓人有一種神奇的仿佛滌人心肺的感覺。
然后,原本緊閉著的大雄寶殿大門突然打開。
明凈見狀做出一個“請”的動作,對慕輕晚幾人道:“幾位施主應該知道,皇覺寺的頭柱香從未外流過一次。這次幾位的這柱頭香,亦是里面那位施主讓出來的,那位施主就在殿內,幾位請進吧。”
說起這個時,明凈心里其實也是有些不解的,外人不知道,但他們這些寺里的僧人又豈會不知,這些年寺里的頭柱香到底是何人得了去的。
能在那人手里拿到一柱香,眼前這幾位,怕也是不凡吧。
慕輕晚和鳳鳴祥眼中都閃過幾分驚奇。
這柱頭香是鳳止歌一人拿下來的,但到底是怎么來的他們卻一概不知,這時從明凈口中得知是別人讓出來的,心下自是驚訝非常。
帶著這份驚訝,幾人邁過大殿那高高的門檻走了進去。
皇覺寺每日頭香上完之前,是不會放其他香客進來的,所以這時,大雄寶殿里除了那尊巨大莊嚴的佛像之外,也只不過是廖廖數人而已。
方才明凈說那個讓出頭香的人也在這里,但慕輕晚和鳳鳴祥進去之后四下環顧,卻除了皇覺寺里的僧人,根本就沒看到任何人。
不過,這時候最重要的是把這柱來得不容易的頭香先上了,兩人便也不再多想。
“施主這邊請。”
明凈將慕輕晚引到殿內一側的桌案邊,上面正靜靜的放著三支成人食指粗細的香,也不知那香是用什么制成的,慕輕晚還離著兩尺遠,只是聞到那香上傳來的味道,便不自覺的腦中一陣清明,前些日被失眠折磨造成的精神不濟瞬間便好轉許多。
只吸了這么一口氣,竟是比她昨夜的一夜好眠效果還好。
若說方才還存了懷疑,那這時慕輕晚心里便只剩下了驚奇與敬畏了。
看來先前明凈大師所謂的“些許效果”,還真是謙虛了,如此有著神異效果的香,也難怪會有這么大的名氣了。
在明凈的指引下,慕輕晚小心翼翼地執起那三支香點燃,又吹熄香上的明火,待縷縷青煙裊裊升騰起來,這才跪于大殿中央的蒲團之上,一邊默念心中愿望,一邊虔誠地拜了三拜,然后才將那三支香插于香爐之中。
做完這些,慕輕晚重新跪回蒲團之上,耳邊聽著殿內僧人念著經文,心里也跟著默默祈禱起來。
青煙裊裊,梵唱陣陣,偌大的大雄寶殿內便由此多了些靜謐與安寧。
鳳止歌往大殿正中看了一眼,慕輕晚正默默祈福,立于一側的鳳鳴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也有些出神。
然后,她往后稍退了幾步,自大殿一側的一道門悄然進到偏殿里。
佛寺里供奉得最多的,無疑便是各種佛像,可這間偏殿供奉的,不是任何佛像,卻是一副畫像。
畫像上,青衣少女背湖而立,青絲飛揚,衣袂翩躚,身后的夕陽散發出來的金色光線在她身周交織出一片柔和的光暈,直讓人看了有種疑非凡人的驚艷。
那副畫像掛在偏殿的墻上,畫像下面則是一張供臺,臺上擺著一只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香爐,爐中灰白的香灰幾乎要滿溢而出。
這,便是這二十幾年來,皇覺寺所有頭香燃盡后留下的些許痕跡。(未完待續。)
今天回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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