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功

第五百九十二章:夜戰,楚軍的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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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夜色下,半月當空,微弱月光并沒有驅散籠罩在大地上的漆黑,反而寒風拂過,多了一股蕭瑟。

楚國大軍的營地內,一眼望去,一叢叢篝火有間隔的布滿天際,隱約能看到數不清的營帳間,還有一排排手持長戈的楚國士卒來回巡視。

“將士們,今夜奪城!破城者,皆有重賞!”

楚軍營地中的一片空地內,在周圍密密麻麻楚軍士卒的圍觀下,一排排楚國士卒整齊的站在空地之中,項梁騎馬來回走動,眼神不斷掃視著眼前這些項氏精銳。

“確認草藤沒有差錯?”

項燕與昌平君也來到空地旁,在一眾親信的保護中,望著遠處空地內領兵的項梁。

夜襲未免動靜太大,故而與白日時一樣,都是由楚軍中的精銳伍卒前去奪城,人數莫約有六千人,這是項燕為保守起見,讓項梁帶去的人數。

今日簡單的交手,讓項燕意識到白衍要遠比想象中的,更難應付。

項梁以及其他楚國將軍所說的三千人,項燕還是不放心,即使這些士卒只要趁著夜色,占據城頭便足矣。

“大將軍放心,草藤已經確認無誤,并且全都裹在干草之中,與雜草混合,別說中原的醫師絕不知道這種草藤,就是部落的巫師,若不親眼看見草藤的話,也會在毫無察覺下中毒,這種草藤,是禤曹一族,祖上代代相傳下來的巫藥。”

一個六十多歲,頭發略微灰白,衣著與發飾有些獨特的老者,站在項燕身旁保證道。

這個叫做禤曹的老者,便是來自百越的巫師。

項氏與屈景昭等士族都一樣,在圈養家族死士之時,也會供奉一名百越之地的巫師,不管是治病下毒,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會由巫師負責。

而對于這名項氏家族的巫師,不管是項燕,還是昌平君,都無比放心。

當初項氏死士在白氏鐵騎的看護下,沖殺白裕,雖未砍殺首級,卻也傷到白裕,后白裕即便是回到咸陽,咸陽的太醫都束手無策,若非白衍恰逢尋到扁鵲弟子,白裕都不可能撿回一條命。

白裕如今與廢人一般的模樣,可以說,全都要倚仗這巫師的功勞。

而回想這巫師說過的草藤,在百越之地,都鮮有人知,項燕這才安下心。

“此番有勞禤曹!”

項燕安心后,對著巫師點點頭。

“若是攻下遂陽城,禤曹巫師便是楚國頭功!”

項燕轉頭看向巫師,開口說道。

禤曹聽到項燕的話后,老邁的臉上波瀾不驚,作為項氏供養的巫師,已經為項氏做了數十年的事情,立下過無數功勞,這所謂的頭功,禤曹也已經不是第一次得到。

昌平君看著項燕與禤曹交談,聽到項梁的下令聲,轉過頭,看著項梁帶著一排排項氏精銳離開空地,朝著大營大門的方向走去。

見狀。

昌平君想到遂陽城內的白衍,眼神露出一抹得意。

白衍是善領兵交戰,但眼下,白衍就是再有能耐,也阻攔不了楚國趁夜奪城。

“黃冶將軍!待項梁登上城頭之際,汝立即統領麾下精銳增援破城!”

項燕看著項梁領兵離開,轉身對著身后的黃冶下令道。

“諾!”

黃冶聽到命令,神情滿是亢奮,想到有機會,親手殺死白衍,黃冶心中那叫一個激動,生怕項燕反悔,領命的瞬間,手還沒放下來,便轉身離開。

項燕與昌平君見狀,互相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著搖搖頭。

自從昔日在彭城被白衍戲耍,怒急攻心一直臥病的黃冶,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親手殺死白衍,以報仇雪恥。

眼下看著黃冶的模樣。

項燕與昌平君,都清楚有黃冶在,只要破城后,黃冶定會死死追殺白衍,與白衍在城內血戰。

另一邊。

看著黃冶帶著親信部將,急匆匆的離開,呂青回過頭,滿是笑意的看向范增。

“看來此番,白衍插翅難逃,吾等便坐等破城!”

呂青開口說道。

范增看著在無數篝火下,在夜色中,跟隨項梁離開營地的項氏精銳,聽著身旁呂青的話,也少有的點點頭,深深的舒口氣,放下心來。

而一旁的孇谷,則是有些皺眉,毒藤!

這件事情孇谷與呂青,還有其他士人,一直都不知道,這不由得讓孇谷轉過頭,看向范增的側臉。

十分善于與人打交道的孇谷哪里看不出,對于毒藤這件事,恐怕所有士人中,唯有范增知曉。

想到這里。

孇谷也能感覺到,在對付小外甥的時候,項燕等人,從不會輕易透露任何消息讓人知曉。

“小外甥啊!今晚可別睡得太死!趕緊逃出城!”

孇谷抬頭看著天空中,殘缺暗淡的明月,不斷祈禱著。

孇谷也清楚小外甥對付楚國,也有準備的手段,然而得知項燕居然用百越的毒藤,讓楚軍在夜間神不知鬼不覺的攻城。

這手段,當真陰狠。

“孇大人,怎么了?可是在想何事?”

呂青的聲音突然傳來,孇谷這才回過神,醒悟過來后,看著呂青看向自己的雙眼,隨后望著范增也轉頭盯著自己的模樣。

孇谷笑了笑。

“無事,就是想著,若是今夜奪下遂陽城后,明日孇谷便打算,向項燕將軍請辭,先回壽春!”

孇谷尷尬的解釋一句,不過因為實在是太過擔憂小外甥,明眼人一眼便看出,孇谷的笑容有些僵硬。

“這時候回壽春?汝這是……”

呂青聽到孇谷的話,一臉錯愕,不相信一般的看向孇谷,隨后左看右看,見到四周都有人,最終才忍住不說話,但是眼神卻一直疑惑的看著孇谷。

范增似乎想到什么,看著孇谷的模樣。

“并非項燕將軍不相信汝,而是大營內始終人多眼雜,連準備生草的將領、伍卒,還有攻城的伍卒,皆不知道其內混雜的草藤,乃是有毒之物。”

范增不喜多與人交流,俗稱內向之人,但越內向的人,往往也越敏感,會顧及他人的感受。

孇谷的模樣,讓范增本能的猜想到,應當是孇谷這段時日以來,一直被不在意,在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故而決定回壽春。

想到這里。

范增反而高看孇谷一眼,此前在范增眼里,孇谷不過是一個救過項梁的士人,并沒有什么過人的本事,甚至若非當初在屈氏,機緣巧合下得到時任司徒的屈俁賞識,孇谷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平民。

項梁十分喜歡與孇谷花天酒地,范增自然知曉,故而對孇谷的感覺,平平常常,能信任,卻不能堪大用之人。

而此刻聽到孇谷的打算,卻讓范增十分意外。

要知道若非屈氏與項梁的原因,沒有多深背景的孇谷,還不一定有機會來到這里,看看那些士族子弟,哪個不是背景深厚,沒有多大的本領,全托關系方能隨軍出征,都在等著楚軍大勝后,回去領功。

孇谷心中卻有如此傲氣,實在讓眼光很高的范增,都沒想到。

“孇谷理解大將軍之意,只是數日以來,孇谷隨軍出征,難有出謀劃策之舉,實在心有愧疚,還不如回壽春,效綿薄之力!”

孇谷也很意外,范增居然會和他解釋原因。

感激的抬起手對著范增打禮,孇谷還是十分堅定,要回壽春的決心。

“也罷!”

范增看著孇谷去意已定,本就不善言辭的范增,也沒有多勸,點了點頭,繼續看著項氏精銳離開營地。

呂青也一臉惋惜的看向孇谷,嘆口氣,搖了搖頭,似乎覺得孇谷有些傻。

夜色中。

隨著一個個時辰過去,漆黑的平原上,數不清的楚國士卒,在漆黑的夜色下,如同人海一般,朝著遂陽城走去。

落日之時,城外的尸體,基本上都已經處理干凈,不僅僅預防瘟疫疾病,也是在擔憂尸體隨著一日日發臭,會影響楚軍攻城,還有楚軍士氣。

不過城外雖然沒有多少尸體,但沿途還有散落四處的長戈、利劍,以及滿地都是的箭矢,這些讓本就漆黑的路,給楚軍添多不少阻礙。

好在楚軍士卒在逐漸靠近城墻后,都慢慢的彎下腰,一邊走,一邊看著前面與不遠處的高聳城墻,特別是那些隔斷距離,插在外墻的火把。

在楚軍士卒后面,漆黑的陰影中,隱約還能看到,一排排很長很長的粗木,上面每隔一段距離,便在兩旁插有木棍,如同夜色中一條很直的巨大蜈蚣一般。

許久后。

當距離足夠近,在數名楚軍將領快速跑上前,對著身后做出一個登城的手勢后。

數百名楚國士卒,紛紛快速跑上前,從身上取下綁有粗繩的鐵鉤,飛快的旋轉幾圈后,便把鐵鉤甩上城墻之中,而更多的楚國士卒,還是突然抬起一根根高聳的巨木,直接靠在城道上。

下一刻,一眼看去,城墻外數十根粗壯的巨木上,無數楚國士卒紛紛不斷手腳并用,飛快的往城頭上攀爬。

“夜襲!楚軍夜襲,快!!!”

巨木碰撞在城墻的聲音,瞬間引起城道內巡邏的秦軍士卒注意,幾名秦卒看了一眼城外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楚軍士卒后,不斷大喊著。

對于這動靜,楚軍早已有所準備,根本不擔心。

不過楚軍根本想不到的是,就在城道之中,無數手持彎弓的秦軍士卒,早已經在城道內半蹲著,等候他們許久。

在火把的照耀下,一個個秦軍將士幾乎抬起頭,就能看到鐵鉤勾在外墻壁,就連因為楚軍士卒攀爬繩索,導致鐵鉤隱晦不斷抓深墻壁的變化,秦軍將士都清楚的看得見。

在一個個秦軍將領的手勢中,一個個手持長弓的秦軍將士緩緩后退,而原本在后面的秦卒則替換到前面,拔出利劍,蹲在外墻壁之下。

而后退的一排排持弓的秦軍士卒中,最靠前的秦軍士卒紛紛抬起弓箭,對準外墻壁。

在為數不多秦卒的驚呼聲中。

站滿城道的所有秦軍士卒,紛紛都蹲在城道內,凝神屏息,看著外墻壁,幾息后,當外墻壁出現一個個楚軍士卒的手時,看著一個個楚軍士卒爬上城墻。

早已經準備好的秦軍將士,全都近距離對著楚軍士卒放箭。

黑夜下。

很多楚軍士卒好不容易爬上城墻,還沒來得反應,正當慶幸自己爬上城墻的位置,十分安靜,沒有秦卒的呼喊聲,突然抬起頭,便看到城墻內的城道中,全都是數不清的秦卒。

楚軍士卒瞳孔一縮,下一刻,數枚箭矢,直接射入其頭顱,整個人都瞬間摔落下去。

其他城道內的楚卒,也都是方才登上城墻,便被射殺。

無論是繩索攀爬還是用巨木,雖然便捷,但都遠遠無法與臨車、云梯那般攻城利器相比,楚軍士卒不僅僅費力,也不方便手持武器。

這也導致登城后還沒來得及松口氣,甚至沒反應過來,便紛紛被殺射。

“有埋伏!”

“秦軍有埋伏!!!”

好不容易有楚卒依靠著夜色,運氣好,躲過箭矢,看到城道內的一幕,便一臉驚恐的大喊起來,隨后不顧高墻,轉身跳了下去。

也有倒霉的楚國士卒方才轉身跳的時候,便被箭矢射穿后腦勺,整個人都直接倒下城墻外。

“有埋伏!”

此刻,一個運氣好的楚國士卒,落下城外后,忍著劇烈的疼痛,在其他楚國士卒的目光下,一臉驚恐的看著所有人,不斷說著城頭上有埋伏。

城外所有參與此番夜襲的楚軍士卒,聽到有埋伏,所有人都心頭一驚。

“埋伏?”

一名項氏將領上前詢問,畢竟看著安靜的城墻,連秦軍大規模反擊都沒看到,但眼下這名士卒的模樣,卻不像是說假話。

而且若是埋伏的話……

“城頭上,全是秦軍!全是秦軍!”

士卒依舊忍著疼痛,解釋著,此刻這名士卒都十分疑惑,方才他明明親眼看到城道內,全都是蹲在地上的秦卒,絕不可能眼花才是。

將領也很疑惑,而這時候,突然一名士卒匆忙拿著幾支帶血的箭矢,來到項氏將領面前,告訴將領,這是一名士卒腦袋上中的箭矢。

將領聞言,瞳孔一縮,連忙抬頭看著微弱的火光下,到處都在往上攀爬的楚軍士卒,而聯想到眼前士卒說的埋伏,上面全是秦軍。

剎那間,一抹冷汗,布滿這名將領全身。

“快撤!有埋伏!!!”

將領當即下令,然而方才轉過頭,卻驚恐的看著,原來按照計劃,等他們這里攻城后,會有后續源源不斷的楚國大軍,前來增援。

而此刻,在這名將領身后的平原上,無數火把,密密麻麻的布滿平原,全都涌向城頭這里。

恐懼,逐漸露在這名項氏將領的瞳孔中。

而在城頭上的城樓前。

漆黑的夜色下。

白衍穿著衣甲,一手撐著湛盧,目光凝視著漆黑的城外,平原上到處都是數不盡的火把,如斑點星空,全都朝著城墻這里涌來。

“有埋伏,快撤,秦軍有埋伏!!!”

“別過來!快跑!!!”

白衍聽著城樓下傳出越來越多驚恐的喊叫聲,轉過頭,對著牤、管壽等將領點頭示意。

牤與管壽對著白衍拱手,隨后看了城外的場景一眼,轉身各自朝著一邊的城道走去,沒多久,隨著城外浩浩蕩蕩的楚國大軍殺來,隨著嘯殺聲漫天響起,驚動整片夜色,傳遍遂陽城的整片夜空,城道內所有秦軍將士,紛紛站起身,對著城外便放箭射去。

“殺!!!”

“殺!!”

“啊!”

城外,無數從楚國大軍,拿著火把,朝著遂陽城殺去,最前面的楚國士卒突然看到原本攻城的項氏精銳,不知為何,似乎全都放棄攻城。

還沒等前面奔跑的楚國士卒回過神,突然隨著一聲聲破空聲響起,突然身后以及身旁,到處都傳來摔倒的聲音,伴隨著的,還有數不盡的慘叫聲。

還沒等楚國士卒反應過來,越來越多的破空聲響起,一些沖殺的楚軍士卒突然看到,身旁拿著火把的楚卒,突然倒在地上,一根箭矢赫然插在其頭顱上。

起初所有楚軍士卒都不在意,都以為是城樓上的秦軍發現他們楚軍夜襲,已經反應過來,城頭上,是為數不多的秦軍在防守。

特別是在沒有將軍命令下,所有楚軍士卒都只能繼續沖殺,況且如今城頭上的秦軍在放箭,越快抵達城頭底下,反而越安全。

但與埋頭沖殺的楚軍士卒不同,所有騎馬的楚軍將領以及身旁騎馬的親信,全都懵了。

主將黃冶,看著四周原本猶如火海一般的大軍,此刻火光不斷變暗,一眼看去,到處都是被秦軍射殺而亡的士卒,黃冶也被這一幕弄得有些愣神。

怎么回事?

黃冶正一臉不解的時候,就看到面前的三名將領,其中一人突然中箭,另一人看了一眼,方才轉頭,就也中箭摔落下馬。

“不好!”

黃冶顯然也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然而方才說話,還沒說完,就感覺肩膀上傳來一股巨大的撕痛感,巨大的力道讓整個肩膀都一麻。

緊接著,更強烈的劇痛襲來,并且隨著一抹破空聲,胯下的戰馬也突然嘶鳴一下,黃冶便感覺胯下一空,整個人都摔落到地上。

“將軍!!”

“快保護將軍!!”

黃冶身旁的親信見到黃冶中箭,紛紛驚慌的喊叫,上前保護黃冶,即便是為黃冶擋箭矢也在所不惜。

然而那些親信保護黃冶心切,卻不曾想關心則亂,在數不清的火把下,他們聚集在一起的舉動,對于城頭上的秦軍而言,到底有多明顯。

幾乎都無需將領下令,城頭上很多秦軍士卒,便紛紛拿起弓弩,對著夜色中,黃冶所在的方向,放箭。

“快撤!!!”

“快!!”

城頭下,項梁也已經回過神,看著一根根粗繩被割斷,轉過身,眼睜睜的看著身后黃冶統領的三萬楚軍,被城道上的秦軍不斷射殺。

項梁只能憤怒嘶吼著,不斷下令。

但在黑夜中,原本是楚軍所用的夜色,剎那間,卻成為楚軍反應最大的阻礙,項梁有心想要傳達命令,但對于項氏精銳還好,只需要時間,便能不斷傳遞下去。

然而另一邊黃冶的三萬精銳,不管是將領還是伍卒,絕大部分都是黃氏私兵,故而在沒有鳴鼓聲,以及黃冶的命令,單憑項氏將領去傳達命令,幾乎無異于癡人說夢。

而撤兵,黃冶回家的楚軍若是不撤退,項氏精銳貿然撤退,只會讓兩軍在夜色下滯留在平野上,這是大患。

特別是城頭上,秦軍還在不斷放箭。

夜色下。

楚國大軍中,聽到將士稟報的項燕,怒拍木桌,起身不可置信的看著稟報的士卒。

“不可能!秦軍怎會有埋伏!”

項燕不敢相信的說道,隨后連忙走出主帥營帳,顧不得方才還在與其他楚國將軍,商議著破城后,他們楚軍下一步舉措。

昌平君也是一臉疑惑,看著項燕離開,連忙跟在身后。

范增、呂奇以及其他楚國將軍,也紛紛臉色蒼白,跟著一同離開,最懵的要數孇谷,此刻已經擔心一晚的孇谷才是最懵的一個人。

見到范增等人離開,孇谷也連忙跟上。

許久后。

在楚國將士無數火光的照亮下,項燕、昌平君等人,帶著親信,騎馬戰馬飛快的來到平野上。

因為楚軍大營距離遂陽城有些距離,故而等到項燕一行人來到看得到遂陽城的地方,一眼看去,便清楚的見到,遙遠的平原上,那在夜色中下的遂陽城城頭,全都是火光來回走動。

而城頭下,數不清的楚軍士卒慘叫聲,似乎都隱約傳來。

秦軍顯然是站在城樓高處,對著楚軍隨意射殺。

“不可能!”

昌平君第一個搖搖頭,不敢相信的看著這一幕,其他楚國將軍也是如此,全都是一臉不敢相信。

范增此時也好不到那里去,看著遂陽城顯然早已經有所準備,以往波瀾不驚的臉上,也滿是皺眉,目光盡是不解與困惑,而隱約聽到遂陽城下,楚軍若隱若現慌亂的聲響,范增這才連忙回過神,轉頭看向項燕。

“大將軍,快鳴鼓撤軍!否則所有士卒,都回不來了!!!”

范增連忙提醒道。

范增一眼就看出,夜色下如今楚軍最大的威脅,并非是城頭上的秦軍,反而是這夜色。

“鳴鼓撤兵!”

范增能想到,項燕自然也能想到,特別是此番統領項氏精銳去攻城的,還是項梁。

隨著項燕的命令傳達下去,許久后,夜色下終于傳來楚國大軍撤兵的鼓聲。

也就在有鼓聲之后,遂陽城下的楚國大軍,還活著的士卒,這才紛紛顧不得其他,丟下火把,在夜色中全部士卒,不要命一般往楚國大軍的方向回跑。

逃跑的時候,方才被射殺一地的士卒尸體,不斷絆倒楚國士卒,一根根落在地上,雜亂布滿整個平原的火把,在隱約的火光中,數不清的楚軍,從一旁踏過。

這時候。

沒人注意到,在一堆火把與尸體中,被壓在地上昏迷過去的黃冶。

楚軍營地內。

撿回一命,回到大營的楚國士卒,全都一臉心有余悸的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著,甚至連一些魁梧的楚軍士卒,眼神之中也開始流露出一絲迷茫。

而在大營大門,依舊時不時有楚軍士卒,帶著傷,一邊哀嚎,一邊慢慢的回到營地。

“黃冶將軍在何處?”

項燕帶著一眾將軍,士人,還有灰頭土臉,臉上滿是雪泥的項梁回到大營,然而來到空地上,范增開口詢問后,看著四周毫無反應的士卒,一個不好的預感,浮現在所有楚國將士的心頭。

“我方才在城下,便沒有找到黃冶!”

項梁喘息著,身上的衣甲此刻也到處都是泥,顯然撤離的時候,也被絆倒過,幸運的是,并沒有被箭矢射到。

范增看著項梁的回答,目光看向一旁的大將軍項燕。

“為何秦軍會有防備,甚至提前設伏在城道之中?”

項燕此刻老臉也滿是疑惑,看著四周以往驍勇善戰,披荊斬棘的項氏精銳,此刻的模樣以及眼神,項燕清楚,對陣白衍,接二連三的失利,以及超出預計的死傷,已經影響到楚軍士氣。

這讓項燕心中滿是沉重。

篝火依舊在營地內熊熊燃燒,不提眼神古怪的孇谷,范增以及十余名,三四十歲的楚國將軍,全都安靜的看著這一幕。

原本在他們的預期里,此時的遂陽城,已經被他們楚軍攻破城門才是。

次日。

天色漸亮,隨著刺骨的寒風拂過平原,遂陽城內,昨晚便聽到攻城動靜的公子升,還有田鼎,早早便按耐不住,乘坐馬車來到城門。

“宗伯,等會吾等定要想辦法,勸說白衍離開!楚軍昨夜未能攻下城樓,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下馬車后,公子升轉身對著田鼎說道,一臉緊張。

昨夜熟睡中,聽到城門嘯殺聲,公子升當真害怕楚軍直接攻破城門,到時候他們連救白衍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好在擔心大半夜,終于聽到嘯殺聲散去,城內并沒有傳來廝殺聲,顯然秦軍守住楚軍的夜襲。

對此,公子升心中滿是復雜,一方面慶幸白衍能守住楚國大將軍項燕的攻勢,一方面又很糾結,白衍若是守住,定然不會輕易隨他離開。

不過也幸好,昨晚雖然不知道白衍是如何抵擋住楚軍的攻勢,但想想也知道,定不是那么簡單,秦軍定然也經歷鏖戰,死戰,方才殺退楚國大軍。

想到這里,公子升才感覺有些把握,昨夜秦軍死傷越多越好。

這樣白衍才會放棄遂陽城。

“嗯?公子,事情似乎有些不對!”

田鼎跟著公子升,來到城梯時,突然看著四周,發現城墻內,少有血跡,就連秦卒尸體都看不到。

這似乎與他以及公子升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而且大清早,雖說方才經歷鏖戰,但預防楚軍今日攻城,白衍應當也會派人清理尸體,把城道內的尸體處理才是,可眼下卻看不到任何一個秦卒,在搬運尸體。

這是怎么回事?

帶著疑惑,田鼎與公子升對視一眼,看向城梯上方,快步走上去。

而幾息后。

當方才來到城道內,看著空曠的城道,田鼎與公子升都愣住了,當轉頭不經意間,看向城外時,二人全都愣在原地,雙眼恐懼的看著眼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