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琰強忍著睡意,摸了一下頭,順下了一支雙腳釵,狠狠地往自己大腿上插去!
這時,先前選的背光座位起了遮擋的作用,顧家沒有人發現她這動作。
劇烈的疼痛,令她有了短暫的清醒,話語正常接了起來:“二叔,我已大好了。早前筠姐姐說,西山有賊匪呢,若是爹娘去西山,不若去京畿衛三營借上百士兵再去?”
顧重庭是有殿中省的消息,但自己也有刑部和京畿衛。京畿衛三營的副將就是娘親傅氏嫡親的侄兒傅銘。
傅銘休沐之時經常來顧家請安問候,同顧家人都是相熟的,顧琰此刻提到傅銘也不讓人覺得突兀。
如果祖父顧霑開口,去京畿衛借百余士兵,不是難事。
前一世顧家誰都不知道西山有伏殺,沒作任何準備,顧重安和傅氏才會遭禍身死。可是顧琰既重活了,又怎么會讓歹人得逞?
侍立在她身后的水綠,看見了她的動作,眼睛都瞪大了,卻死死地咬住嘴唇,怕自己會驚呼出聲。剛才出尺璧院的時候,顧琰已經叮囑她,不管看見了什么,都不可聲張。
彼時,顧琰是怕自己壓抑不住對二房的恨意,生怕自己有什么怪異的地方,才這樣吩咐。
沒想到水綠忠心,緊緊記得這吩咐,才沒出差錯。
顧重庭聽了顧琰的話語,心里一緊,隨即說道:“為了這私事去借京畿衛,傳了出去恐監察御史會彈劾……”
“就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顧家連京畿衛都能調動呢……”連氏接著幫腔,以打消大家借兵的念頭。
上首的顧霑露出了思考的神色,顯然是在衡量借兵是否。
這時,傅氏卻說道:“京畿衛駐扎在西郊,去西山還順便經過銘兒那里,正好!我找自家侄兒借百余士兵,這有什么好彈劾的?民不舉官不究,難道這事還能傳到監察御史那里不成?”
原來,傅氏想起了顧琰腿上的黑印,想到暗處或有不知名的敵人在,便想著謹慎為上,寧可麻煩些,冒著顧家被彈劾的可能,也不能西山之行出了什么事。
傅氏是忠厚老實不假,但涉及顧琰的事情,她就顯出強橫來了。
娘親認定了的事很難輕易改變,她既動了請京畿衛的心思,就算京畿衛駐扎在西郊,就一定會想方設法帶著士兵去。京畿衛是為了保護帝都京兆的,這一衛的士兵個個武功高強,百余兵力,定然十分強悍,就算西山有伏殺,也不怕了。
想到這里,顧琰心里就輕松了,這一放松,眼皮越發沉重。
可是現在還昏不得,不能引起二房的警覺,她再給自己插了一釵,又清醒了些。
“祖父,琰兒覺著不舒服,就先回尺璧院了……”顧琰說罷,也不等顧霑應允就站了起來。
水綠早已機靈地攙扶著顧琰,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顧琰逐漸透紅的裙子。
顧霑等人體諒顧琰剛醒來身體虛弱,自然什么都不計較,點頭讓顧琰趕緊回尺璧院。
顧琰強打著精神,顧不得腿上的疼痛,只想盡快回到尺璧院。
剛入尺璧院,她只來得及吩咐一句:“不得驚動太太……”,眼睛就閉上了,軟軟地倒了下去。
顧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從水綠的口中,她知道了父母并沒有去西山。
“聽說,最后還是二老爺說了,借京畿衛的士兵多有不好,既然姑娘沒大礙了,還是請宮中的御醫來看了再說。老太爺也答應了。”
水綠邊為顧琰梳洗,邊這樣說道。她是家生子,父親兄嫂都在顧家當差,消息很靈通。
顧琰點點頭,嘴角微揚。阻止了父母去西山,避開了前世的殺機,這個結果,她感到很滿意。
顧重庭慣會取舍,見勢不好,當然要阻止京畿衛去西山。不然京畿衛真去了,說不定西山伏殺的事情會揚了出去,這就不得反失了。
現在,顧琰根本就不認顧重庭是二叔,在心里直呼其名了事。
沒一會兒,顧琰就輕松不起來。從忠孝堂的事就可以看出,祖父對顧重庭極之信任的,要讓祖父對顧重庭提防,不知道有多難。況且顧重庭身后的種種關聯,她都不清楚,現在不能打草驚蛇。
顧家有顧重庭這只白眼狼,往后還有秦績和國公府這些野獸敵人,顧琰為顧家將來感到憂心忡忡。
她不能說出前世的事情,想要救顧家,就只能一步步來,不管是顧重庭還是秦績,她一定會讓他們得逞。
顧琰摸摸隱痛的大腿,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便對水綠說道:“水綠,我腿上的釵傷還有誰知道?”
她的大丫鬟有四個,分別是水綠、杏黃、黛藍、月白,她們負責輪番侍候,昨晚的釵傷估計是瞞不住了。
不想水綠卻搖搖頭:“昨晚姑娘一直睡著,奴婢為姑娘守夜,已上了藥,還沒有旁的人知道。不過……奴婢怕是瞞不了多久。”
水綠說罷,圓臉低垂,顯然有些擔心。她按照姑娘吩咐的瞞住了,但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顧琰有些驚喜,忍不住看了水綠幾眼。自己昨晚昏過去之前,只得匆匆交代了水綠,卻沒有想到她這么忠心沉穩,圓住了這事。
“水綠,你做得很好!這事,我會有安排的,不必擔心。對了,平素布置忠孝堂的是誰?”
想到忠孝堂的高燭,顧琰的神色一冷。自己去了忠孝堂之后就感到困倦,連氏頻頻看向高燭,那燭臺燭火,必定被做了手腳。
聽到顧琰的詢問,水綠想了想,回道:“這個奴婢一時沒有注意,待我去問問父親再回姑娘。”
水綠的父親張興是前院二管事,忠孝堂的人手安排,他肯定會知道。
水綠心里不是不奇怪的,從昨日到現在,姑娘醒來之后就有不妥,似乎……似乎變了個人一樣。
水綠能做到顧家嫡長女的大丫鬟,心性本事自然不小,盡管她心中生疑,但有一個好,就是不會說出去。
顧琰也不怕水綠會說出去,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知道,水綠是忠心的,不然也不會放心不下跟著去西山,結果連性命都沒有了。
這份忠心,顧琰會放在心上。
“你昨晚也勞累了,且去歇著吧,這兩日不用你當差。陳媽媽回來后,我會吩咐她的。”
顧琰看著水綠眼底的黑痕,這樣說道。隨即又吩咐了水綠要小心謹慎,切不可讓別人知道她在詢問忠孝堂的事情。
陳媽媽是顧琰的奶娘,也是尺璧院的管事媽媽,管著尺璧院中的大小丫鬟。這兩日正巧請了休,外出探望兒子兒媳去了。
水綠自是一一答應,這才退了出去,換上了另一個大丫鬟黛藍來伺候。
這是顧琰醒來后第一次見到黛藍,不知道為什么,見到黛藍清麗可人的樣子,顧琰有些感嘆:黛藍的姿色,在丫鬟里頭,的確是拔尖的。
她正想說話,就聽到門外傳來了熱鬧的聲音,聽得小丫鬟稟告,道是三姑娘來了。
顧琰心里“咯噔”一聲響,三姑娘,顧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