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銘心中此刻不太美妙,他看見往日那個嬌滴滴的表妹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她眼神中蘊涵的情緒,他更是看不懂。
似乎是可惜、憐憫,又似乎是欣喜,還有著決心?
真是怪了……傅銘心里不由得發毛,干巴巴地打著招呼:“表妹……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平心而論,傅銘對顧琰不太熟悉。他是兩年前才來京兆的,加上男女有別,他和顧琰接觸的機會不多,對顧琰最大的印象就是“姑母捧在手中嬌養的姑娘家”,此刻見到顧琰這樣看他,當然是一頭霧水。
難道真的是因為自己味道太難聞了,嚇著表妹了?傅銘這樣想著,忍不住抬起右手,嗅了嗅腋窩。
這下,傅氏和幾個丫鬟婆子的臉都要綠了,這個動作……也太猥瑣了!
只有傅銘還不覺得,他見到眾人怪異的表情,還抬起左手,再次嗅了嗅,一臉無辜地說道:“沒什么味道啊。”
久入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傅銘這就是!
顧琰忍不住別過了頭,激動的心,奇異地平靜下來。她就知道,在傅氏前面的銘表哥是這個樣子的,不是軍營那個成熟穩重的銘表哥。
傅氏端莊賢淑的表情出現了裂紋,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努力維持笑容道:“銘兒,這一次帶什么來了?”
被傅銘這些動作一鬧,傅氏都忘記了催促顧琰退避,只得匆匆轉移了話題。
傅銘對傅氏這個姑母真的是好,以往每次休沐,都會帶些特別的東西來給傅氏,或是在深山獵到的黃麂,或是剿匪中順出來的花絲冠等,這一次帶來了什么?
只見傅銘揚聲說道:“多寶,把東西拿進來!”
傅銘的聲音一落,就聽到外面響亮地回了一聲:“好嘞,小主子。”
隨即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他穿著彎月小甲,顯然是個普通士卒,他手里拿著一只小籠子,外面用黑布罩著,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顧琰略微側頭,和眾人一樣,好奇地想著籠子里面是什么東西。
傅銘接過小籠子,獻寶似地遞給傅氏,笑著說道:“姑母看看這小東西,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呢……”
說著,他就把罩在籠子外面的黑布揭開了,露出了籠子里面的小東西。
傅氏就只剩下苦笑了,這個侄兒是對自己很好,但是這個小東西……太奇怪了!她嘆息一聲,無奈地說道:“銘兒,這只……小老鼠,你還是拿回去吧!”
只見籠子里面的小東西,黑豆似的小眼睛碌碌轉,四只小短腿頂著一個圓滾滾的肚子,細長尾巴在搖啊搖。
這不是老鼠是什么?只不過,它是通體白毛,額頭上還有一圈金色,圍成一個小圓圈的樣子。
顧琰在看清楚這個小東西之后,眼神倏地亮了起來。這個小東西,太珍貴了!
傅氏連連拒絕,她身邊的傅媽媽也就沒有伸手去接那個小籠子。
傅銘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姑母,這個小東西名喚金環鼠,我是費了千辛萬苦才抓到的,很通人性的,十分珍貴,主將問我要,我都沒給他。”
傅銘在啪啦啪啦一堆說金環鼠怎么怎么好,籠子里的小東西,卻舉起了短短的爪子覆住臉,一副不忍直視的樣子。
這一幕,看得顧琰發笑,銘表哥說得沒有錯,這只金環鼠的確通曉人性,可是它的珍貴不僅僅在此,表哥是寶山在手而不自知,難怪這小東西要掩目了。
不過,如果自己不是在善言那里見過這樣的金環鼠,見識了它的本事,她也不知道它是這么珍貴。
“姑母,您就收下吧,我在軍營里沒法養,不然別的士兵就要拿它燉湯了!”
顧琰聽到這里,忍不住開口道:“娘親,表哥,不如把這只金環鼠送給我吧,看它肥嘟嘟的樣子,我喜歡得緊。”
顧琰的話一下,就見到那只金環鼠的爪子放了下來,黑溜溜的豆眼看著顧琰,一副審視的樣子。
“阿璧,你的傷才好,況且這是只老鼠……”傅氏想都沒想,就開口說道。
“姑母,這不是老鼠,這是金環鼠,很珍貴的!”傅銘立刻抗議道。
“娘親,阿璧有這小東西解悶,會舒心很多。娘親,您就答應阿璧吧。”顧琰柔聲地說道,眼中的希冀讓人無法拒絕。
傅氏的確無法決絕,她最后妥協,提了諸多要求:“那就養著吧,不過可不能讓這小東西到處走,平時讓丫鬟們看著,不可……”
顧琰俱一一應了,吩咐水綠接過了傅銘手中的籠子,正想說什么,就聽得傅氏吩咐說道:“好了,阿璧,你先下去吧,娘和你表哥有話說。”
解決了這只金環鼠的問題,傅氏想起顧琰還在房間內,便想起避嫌的問題。
顧琰當然順從地應了,看了看籠子中的金環鼠,再看了看傅銘,這才離開傅氏的房間。
顧琰走后,傅銘便和傅氏說起了西疆傅家的情況,只不過,他總想起剛才嬌表妹離開時,那個別有深意的眼神。
顧琰帶著小籠子回到了尺璧院,吩咐杏黃好好看顧著籠子,就將水綠喚進了房間。
“水綠,你拿著這個,去疊章院外候著表少爺,向他請教金環鼠的事情,就問平時該怎么喂養、要特別注意什么之類的,一定要讓他看見這些字了。”
顧琰拿出了幾張紙,每一張上面都寫著幾行字。水綠接過來一看,除了隱隱看得出“尺璧院”“桐蔭軒”這熟悉的地方,這字句意思竟是一句不懂。
水綠是顧家的大丫鬟,當然是認識字的,但僅僅是識字而已,這紙上生澀的語辭,似是而非的句讀,組合起來是什么意思,就難解了。
水綠眼睛斂了斂,認真地說道:“姑娘請放心,奴婢一定會讓表少爺見到這些字的。”
說罷,她就揣著紙,還拿了筆,往疊章院走去。
水綠懷揣著那幾張紙,手里拿著毛筆,在疊章院門外候著傅銘。半個時辰之后,她終于看見傅銘帶著那小士兵多寶走了出來。
“奴婢見過銘少爺……”水綠拿出了那幾張紙,走前一步,恭謹地稱呼道,心跳得有些厲害。
“咦,你不是剛剛拿走金環鼠的小丫鬟嗎?怎么了?”傅銘停了下來,認出了水綠是誰。
很好認嘛,綠色的衣裳,細條的身材,看著像根蔥似的。
“正是奴婢。姑娘讓奴婢來問問銘少爺,金環鼠飼養有什么要注意的,奴婢不太認字,斗膽請表少爺寫一寫。”
水綠低著頭,將那幾張紙遞到傅銘面前,旁的丫鬟和婆子見了,都以為她是讓傅銘寫著飼養金環鼠的要點。
傅銘看到紙上的字,眼神變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