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離開尺璧院的之后,顧琰久久沒有回過神來。沈度眼中有決意和沉痛,應是做了某個決定,才會走得那么急。
他的決定的什么,顧琰想不到,便一切只能如常,就像沈度和九皇子沒有來過一樣。但九皇子來尺璧院看望顧琰這事,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娘親,你說顧琰有什么造化?竟然連宮中的貴人都給她賞賜了!”顧瑋悻悻地說道,對尺。自連氏出來之后,顧瑋也多了幾分驕縱的底氣,在連氏面前,并不掩飾對顧琰的嫉恨。
“瑋兒,尺璧院自有尺璧院的造化,這些,我們都管不著,也不用心急。”連氏柔聲地說道,提醒著顧瑋。
連氏知道有一晚,顧琰外出沒有歸家,這或許就是宮中貴人賞賜的原因。這一點,連氏并沒有告訴顧瑋,就算顧瑋成熟了許多,連氏都擔心她稚嫩,做下什么錯事。
如今她剛從禮佛堂里出來,對付大房絕不能輕舉妄動,連氏對顧琰這個人,已經有了十分謹慎的判斷。如果事情沒有十足的把握,她什么都不會對疊章院做。
況且,她眼前還有一個更大石頭阻住路,就算要對付大房,也要先將這塊大石頭搬走再說。九月初一,顧重庭就要將那個賤人接進府中了,顧家的下人都知道二房將會有一個孫姨娘,這才是最令連氏堵心的事。
顧瑋聽了連氏的話,心不甘情不愿地點點頭。
她是被顧琰嚇怕了,如果不是連氏出手,她肯定不敢對顧琰做些什么。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樣。惱怒地問道:“娘親,父親怎么會突然納一個妾室進來?那妾室還有孕了!父親怎么能這樣?!”
顧瑋此言乃編排父親,已經算非常逾矩了,但她非常擔心這個妾室會影響連氏的地位。畢竟,那個人尚未進來。父親就這樣隆重其事了,可見是十分得寵愛的。
“這事,娘親自有應對。你什么都不要理,安分守己待在玉堂院就好。那只是個姨娘而已,有什么好擔心的!”連氏陡然變了臉色,沉聲對顧瑋喝道。
望著連氏可怕的神色。顧瑋怔怔地點點頭。她似乎覺得,娘親從禮佛堂出來之后,有什么不一樣了。
在尺璧院,水綠正向顧琰稟告的,也是關于孫綺羅的事情。
“姑娘。孫綺羅已經定了九月初一進顧家。二房仿佛對此事十分看重,如今正在布置呢,二太太整日也是笑的。”水綠這樣說道。
“嗯,進來便進來吧,這是孫綺羅自己選擇的命數。”顧琰這樣說道。的確,她懷上顧重庭的孩子,她進來顧家,這是孫綺羅自己選擇的命運。顧琰為她提供了這個方便而已。
“盡量幫她保住孩子吧,她得顧重庭這樣疼愛,連氏能容得下她。才真是奇怪了。”顧琰笑著說道,話語有些嘲諷。連氏是什么樣的人,顧琰太清楚了。
她嬌養著孫綺羅,只讓她做一件事,就是讓她得到顧重庭的寵愛,越多越好。別的。都不用她做,她只要做顧重庭的寵妾就夠了。
這一點。與孫綺羅的想法一致,本來孫綺羅千里迢迢來京兆。就是為了再遇到顧重庭,就是為了與顧重庭一起,顧琰的要求,她肯定會答應。當然她一定會心中存疑,但是那又怎么樣?顧琰的確沒有別的事情要她做了。
只要孫綺羅得到的寵愛越多,那么連氏的心就會越痛,對顧重庭的怨恨就越大。顧重庭過往十幾年對顧家的仇恨及所為,連氏肯定很清楚,沒有比她更清楚的人了。——顧琰等著這一場好戲。
水綠聽顧琰這樣說,便回應了一聲好,又道顧家子嗣單薄,孫綺羅肚子里的孩子,想必老太爺也會在意的。
“松齡院那里的事不用注意,疊章院那里都看好了。在老太爺說的能人來之前,連氏有什么風吹草動,都要告訴我。”顧琰這樣說道,略皺了皺眉。
自三月份到現在,老太爺所說的管家能人到現在還沒有來到,顧琰已經在懷疑是不是真有一個人,從萊州到京兆,怎么都不用幾個月。
但是,前兩天顧霑又再說了此事,道傅氏身子日重,等人從萊州來了就好,也不讓連氏管家,可見真有這樣一人。
顧琰對這個所謂的管家能人,沒太大的想法。這個人能來,自然可以幫助傅氏管家,就算不來,似乎問題也不大。傅氏有孕這么長時間了,顧家的家事一切如常,因為顧家子嗣實在單薄,除了連氏和顧重庭居心叵測,倒也沒有太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接下來的日子,顧家只有一件事情值得說道,那就是顧重庭的妾室孫綺羅進門。這說道,當然對二房而言,大房的顧重安和傅氏等人,根本就沒有理會這個事情,二房一個妾室而已,有什么分量?
傅氏真正憂慮的是明日入宮一事。早兩日,宮中的安婕妤給顧家遞了話,讓傅氏和顧琰進宮一趟,是為了九皇子早前被綁一事,道是特意向顧琰道謝。
安婕妤是三品婕妤,雖然不像皇后那樣隨時可以宣官員夫人入宮,但要見一個六品官的女兒,也不是什么難事,況且這事她已經向皇后請示過了,傅氏和顧琰便接到這個旨意。
傅氏緊張地準備著進宮的事宜,又為顧琰再三提點宮中的禮儀,顧琰自是一一點頭應了,笑盈盈的樣子。
就算傅氏沒有提點,顧琰的皇宮禮儀也不會有什么差錯的。她前一世畢竟做了好幾年世子夫人,入宮覲見這樣的事情怎么都不會少,所謂禮儀,就是工多藝熟的事情,顧琰怎么會不知道?
顧琰真正想的,是九皇子的生母安婕妤。顧琰沒有親眼見到過安婕妤,只是聽旁人提起過她,對于這個人真正性情,顧琰并不太清楚。前一世她作為世子夫人進宮的時候,安婕妤已經身故了。
“想來,能教出九殿下這樣的皇子,安婕妤為人想必差不到哪里去。、”顧琰自言自語道。她想起了九皇子朱宣知,就她所見,九皇子并沒有染上太多宮中惡習,諸如陰險毒辣這樣的皇家本領,他只是一個怕死又寥落的小胖子。
崇德帝皇嗣太多,九皇子年幼,又不是三皇子這種母族顯赫、才能卓絕的人,皇上又怎么會關照到他?他的性格,必定是安婕養成的。
當顧琰見到安婕妤的時候,便再一次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安婕妤是一個聰明的好人。
興寧宮并不奢靡也不簡樸,完全就是一個三品婕妤宮殿應該有的樣子,沒有一點點超出違制的地方,就連宮女們的表現,都是如此。可見安婕妤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并謹慎小心地遵守著這種身份地位。
一個人,只要清楚自己到底是誰,就不會愚笨,尤其是在這處處誘/惑的皇宮里,不被迷惑知曉本身的嬪妃,就算得上聰明了。
在顧琰評價安婕妤的時候,安婕妤也在打量顧琰,這個她皇兒一直掛在嘴邊的顧姐姐,眼中也閃過一絲滿意。
安婕妤相見顧琰,一是為了道謝,二是為了看看顧琰到底是什么樣的人,這第二點才是最重要的。九皇子對顧琰如此親近,若這個人是個奸惡陰險之徒,或是這個人對九皇子有什么居心,安婕妤是一定要做些什么,來阻止他們進一步往來。
所幸,安婕妤想得最壞情況沒有出現。顧琰表現落落大方,眼神清澈透亮,看著就不是個奸猾的孩子,傅氏則是溫潤寬厚,看著像菩薩一樣慈仁,這一對母女的表現,都令安婕妤點了點頭。
“本宮一直聽九殿下提起被綁的事,九殿下得以順利脫險,顧姑娘應該記一功,本宮定要親自道聲謝才是……這是興寧宮一點謝意,顧夫人務必要收下。”安婕妤柔柔地開口道,聲音讓人如沐春風。
傅氏和顧琰自是恭敬回應說娘娘太客氣了云云,一副拘謹的樣子。的確,在皇宮中,面對著主子娘娘,就算安婕妤再柔再舒服,傅氏和顧琰都沒法輕松。
安婕妤自是看出了傅氏和顧琰的不自在,沒多久,就吩咐宮女將她們送出興寧宮了。安婕妤這一番有召,目的本來就很簡單,見過了傅氏和顧琰,寒暄了幾句,給顧家發下賞賜,這事就算是圓滿了。
顧琰跟在宮女身后往宮門外走去,腳步頗為匆忙,她并不愿意再皇宮里多呆,這里給人的感覺太壓抑太沉壓,好像讓人透不過氣來一樣。
突然間,宮女停下了腳步,她前面有幾個人正緩步而來,隨即,她恭敬地彎下了腰,然后請禮說道:“奴婢見過殿下,給殿下請安!”
顧琰沒有看清來人是是誰,聽到宮女這么說,便與傅氏一起,都彎下了腰。
“不必多禮,這是哪家姑娘?抬起頭來讓本殿下看看。”一個低沉溫厚的聲音這樣說道,話語里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壓迫感,還有一種難以描述的自信。
顧琰一聽到這個聲音,就愣住了。這個聲音她記得很清楚,這是……是……三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