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送上,愿大家喜歡!)
不管真正謀布鄉紳階層的人是誰,如今崇德帝所遇到的情況,就讓他心情不甚美妙。
一個權力階層的出現,必然需要分權,這對如今的大定來說,不算大沖擊,但對崇德帝來說,就不是什么好事。
官職名義上是公器,但實際上是帝王的私器,很多時候,崇德帝是將這個私器牢牢握在手中的。這些鄉紳本身,不是崇德帝欲給權的對象,但天道滔滔大勢如此,崇德帝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
如果不是這些從關內府、劍南府涌來的鄉紳,崇德帝根本就記不住唐璩、余涵遠這兩個名字。如今,他是記得了,還會一段時間都忘不了。
“除了這些鄉紳,那兩個人背后還有誰?”崇德帝問著常康,想知道之前的調查有了什么結果。
“奴才查過,林世謙事前似知此事,唐有安和余縉收到的加急信,非從三皇子府送出,而是走了二皇子府的門道。”常康躬身回答道。
“是老二?”崇德帝挑了挑眉,頗有些訝異。這個事情,以老二的本事來說,可做不到這么周詳。
“線索是這么顯示的。”常康照實回答道。事實上,當他查到當中有二皇子的手筆時,也頗感吃驚。二皇子一向表現平庸,如這次真的是他設局,那以往大家都看漏眼了。
“以后對老二府里,多看一看。朕要知道他是真平庸還是韜光養晦。”如果經由這一事可以多一個聰明的皇兒,崇德帝還會覺得稍有安慰。
說到了老二,他就想到了老三。老三是他最寄予厚望最看重的,原本打算明年初就立其為太子的。卻沒有想到,出現了這樣的事情。不管怎么說,事情都要順延一步了。
唐璩和余涵遠這兩人畢竟是三皇子府的幕僚,如今那些鄉紳們來勢洶洶,京兆府已經招架不住,三皇子府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再不能一味壓下去了。
京兆府衙役都快握不住水火棍了。御史臺那些官員。似乎已卷起袖子開始寫彈狀了,最主要的是那些鄉紳們的萬人請愿書,正在不斷往京兆百姓中散發。這讓崇德帝覺得,他不能再在紫宸殿中觀望事態發展了。
“常康,召老三進宮。”崇德帝給常康下了這個口諭,便閉上眼睛等待朱宣明的到來。
且說。在三皇子府務本樓內,秦績踱來踱去。似乎下定了決心一樣,凝神對朱宣明道:“殿下,唐璩和余涵遠一事,三皇子府必定要交人出去。這人,地位還不能低!殿下,您要交的人只能是褚備。”
說到褚備這個名字。秦績特地壓低了聲音。他知道褚備對三皇子忠心不二,從三皇子出宮建府的時候開始。褚備就是三皇子府的長史了,這么多年了,殿下肯定不舍得。
不舍,便不得,就算殿下再不舍,都要棄了此人。
“褚備不行……”朱宣明下意識地反駁道,褚備是他母妃那邊的人,從他很小的時候,褚備就陪在一旁了,直到褚備任了皇子府長史,都沒有逆過他的心意。
若沒了他,朱宣明去哪里找這么忠心耿耿,且得信得用的長史?
“殿下,在皇庫事中,褚備與姚亮有往來,已經在皇上那里留了底,再有唐璩、余涵遠一事,皇上勢必不會留他,殿下何不主動將人交出去?還能顯得公正。”秦績繼續勸說道,頭腦越發清醒冷靜。
唐璩和余涵遠,還有他們的父親,只是一個幌子,就是為了對付三皇子府的,可能布局之人握著鄉紳階層這把利刃,這一次三皇子府要受傷了。
一想到這,秦績心中便一陣心疼與煩躁。唐璩和余涵遠死亡、京兆府棺材案、鄉紳階層奪權,這些針對三皇子府布局一環接一環,謀劃得異常緊湊,將三皇子府圍了個密密實實。
要掙得出來,就只能從三皇子府內部著手,以現在的情況看來,棄掉褚備是最合適的辦法,才有可能平息那些鄉紳的怒氣。現在是勢成騎虎,哪里還有不行與否的問題?
聽秦績這么說,朱宣明一時沒了話語。秦績的話是對的,現在不是講情意的時候,而是三皇子府是否順利脫身的問題。
“光是教出褚備還不夠的,殿下還必須就幕僚一事作出讓。至于平息龍陽之癖的謠言,只要殿下親事一定,自會不攻而破。”秦績又說起了親事,這一次,并沒有像上一次那樣置氣。
這下,輪到朱宣明有些訝異了,他很清楚秦績的心結所在,沒想到這一次竟然這么爽快。可見,秦績此刻是真心實意地為三皇子府打算。
接下來兩人又就府內許多事商討了一番,在崇德帝傳召之前,朱宣明便知道自己應做什么了。
未幾,京兆府衙就傳出了最新進展,道唐璩、余涵遠之所以慘死,是與三皇子府長史褚備有關,其人陰險毒辣,常借三皇子權勢行事,蒙蔽了三皇子及眾多人。
直到這事揚出來,三皇子府才知道府中長史乃是一條惡狼,而褚備本人,對所犯之罪供認不諱。三皇子府當下就將其移交京兆府,定要對其嚴懲不貸,以伸唐、余兩人之冤,以昭天下正義。
至于褚備的具體罪行,京兆官員和各地鄉紳們都不在意。他們在意的是皇上已經表態,知道這事只能落到褚備身上了,這是皇上的底線,不可能再進一步下去了。
鄉紳們是要借此事來宣告進入權力體系的,以后他們還要繼續滲透、活躍,不可能為了唐璩和余涵遠這兩個幕僚,而繼續與崇德帝死磕到底。如果是這樣,他們就不是為了得到權力,而是在找死了!
于是,在京兆府判決出來之后,鄉紳代表們找到唐有安、余縉這兩個人,表示這一場博弈,鄉紳們只能做到這一步,不可能再多了,又表示他們已經覲見了皇上,不日就會從京兆散去。
一旦鄉紳們離開京兆,就意味這轟動不已的棺材案,要進入尾聲了。
唐有安仍是跪請鄉紳們再幫一把,三皇子府只是推出一個長史而已,比起他兒子的死,這遠遠不夠!
鄉紳代表覺得唐有安已經魔怔了,不由得沉了聲音說道:“三皇子府的長史,已經是五品官了,這個用來償命,還不夠?你莫不是想著要三皇子?”
做人,哪里能這么天真?三皇子乃天潢貴胄,就算他真的對唐璩做了什么,又能如何?
這一次,說話的反而是從頭到尾沉著的余縉,他向鄉紳們道了謝:“這一次的事情,多謝各位了。如果沒有各位相幫,我們的兒子死了便死了,遑論伸冤?”
這一點,余縉倒比唐有安看得透。能有鄉紳們出面,能讓褚備償命,已經殊為不易了。這一切,還有賴于那個褐衣人,不然,他們連兒子尸骨都找不到!
既然通過種種謀劃,可以除掉三皇子府一個長史,那么自然也可以除掉三皇子,但這不能一蹴而就,要耐心等待時機。這是褐衣人告訴他的,這一點,余縉無比相信。
他已決定,有生之年,都要將所有精力用來謀劃殺三皇子一事,這個,真的不急,反正死了獨苗,他的人生也算盡了,專此一事,就好了。
接下來,鄉紳們便果然如潮水一樣,從京兆往關內府各地散去,就像那么來的時候那樣,仍是聲勢浩蕩。自此,朝廷便知道了鄉紳這個權力階層,大定權力體系便有所調整。
苦主唐有安和余縉兩個人,也跟隨著鄉紳們離開的,帶走的,是兩副上好的黑色柳州棺材。
他們的離去,并沒有帶走此事的深刻影響,關于棺材案的真相,關于三皇子的癖好,關于褚備的最后伏法,仍在京兆傳得沸沸揚揚。
這些事,當然傳動了宮中。入夜之后,在宮中某處殿閣,有人將此事說得比外面傳的要詳細周全得多。
“主子,唐有安和余縉已經啟程返回關內府,屬下會按照主子所說,將唐、余兩家都清除掉,請主子放心。”說話的人身穿褐衣,聲音粗糲,仿佛就像石子劃在地上那么刺耳。
“好,你辦事一向妥當。褚備或許想不到,會因為兩個區區幕僚而送命,呵呵。死一個褚備,當然是不夠的,可不能讓那邊這么順心順遂。”一個女聲笑著回答道,似乎對事情進展很滿意。
“誰會想得到,主子會將這一步步都算好了呢?三皇子府栽在主子手中,也算不枉。”粗糲聲音這樣說道,聽不出恭維之氣,顯然他是真這么想的。
“可以告訴家里,家中可用可不用的人才,可以安排到鄉紳階層了。以后這個階層獲得的權力,將會越來越多,不枉本宮謀劃這一場。”女聲又這樣說道,心情頗為愜意,甚至親自拿起剪刀,將燭花剪了剪。
她邊剪邊笑著說道:“三皇子府,可不能真讓它好過,它好了,本宮的日子就艱難了。”
燭花落地,燭火剎那洞亮,映照出她柔弱嬌媚的臉孔,臉孔上還帶著威嚴,這不是崇德帝的繼后謝姿,又會是哪個?
(章外:大家晚安啦,睡覺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