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章,欲為巡幸正名,古者帝王巡幸,是行使皇權的形式之一,與視朝并無二致,所謂觀風問俗,皆憂勤兆庶,是也。而并不是大多數人腦中想得到:巡幸游樂奢侈。最后一天,繼續求粉紅!)
沈度端著的茶水濺了出來,這是一向鎮定從容的他,所少有的失態了,這一點,長隱公子自然看在了眼內,便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發自內心,謫仙面孔更顯得光華照人,仿如將天地所有光芒都攏至這茶室,外面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沈度穩穩將茶杯放下,不明白這謫仙人為何開心大笑,他更加不明白的是,為何長隱公子會將這么重要的事情透露出來。
皇上有意巡幸,這事想必未有一個朝官收到消息,皆因他在中書省這么消息靈通的地方,因他是為皇上承旨擬詔的中書舍人,他都不知道的事情,別的官員怎么會知道?
可是,長隱公子不僅知道了皇上要巡幸,還知道他巡幸的地點是江南,而不是蜀地或太原府。
沈度深吸了一口氣,才正經地問道:“為什么將這么重要事說給我聽?”
長隱公子的意思,不是在巡幸本身,而是“皇上有意”這四個字。皇上有意,這說的,是帝心!
長隱公子竟將猜測到的帝心說出來,帝心豈能輕易言說?在朝為官,緊記的第一條就是不能測帝心,這說明,長隱公子對她他,是何等信任!
可是。此刻他是真的不解,他與長隱公子的交情,似乎還沒有好到這種程度。撇除那些不能承認的過往,他們的交情,只不過比泛泛之交略好一些,可以相論帝心嗎?
還有,巡幸這件事本身。也極為重要。皆因朝官對此事的有很大的分歧,支持巡幸和反對巡幸的,差不多是半半之數。若是巡幸這一事處理不當。隨時會演變成派別攻訐,最后就會發展成為黨爭。
想到前朝滅國的根源是黨爭,沈度的臉色就極為凝重。因此,不管是帝心還是巡幸。這兩個事情都無比重要。
沈度先于朝官知道這件事,所做的準備便能更充分。所安排的人事就能更到位。這對沈度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這么說,長隱公子是為他好?——沈度想來想去,仍是不解。只好疑惑地看著長隱公子。
“為什么?或許是因為計之和我的一個故友很像吧。再說,巡幸這事,你們這些朝官會很感興趣吧。”長隱公子這樣回道。
你們這些朝官……已涇渭分明。他說得太坦誠太直接。讓沈度不禁有些郝然,故意沒有接長隱公子的話語。這么純澈的人。自覺心思有九曲十八彎的沈度,一下子便招架不住。
世間至誠的人,能照出,誰都不想直面吧?
長隱公子仍淺淺笑著,繼續補充道:“我看皇上意已決。”這又是一個提醒,皇上意已決,這意味著崇德帝一定要去江南,沈度若有所想,必要提前作好應對。
若贊成皇上巡幸,那么所要考慮的,必是江南的布置;若是反對皇上巡幸,那么就要想好萬全之策,以應對皇上的怒火。
不管沈度會選擇哪一種,長隱公子這一句話,都給沈度予時間先機。
沈度聽了這些話,良久才長嘆一聲,將茶杯舉起說道:“計之以茶代酒,謝過長隱兄了。”
長隱兄自然比長隱公子要親近些,沈度這個稱呼,已經表明了他對長隱公子的感激和謝意。長隱公子這一番盛情,他收下了!
不言謝,當為報而已。
長隱公子對這個稱呼很受落,便揚了揚嘴角,這樣回道:“不用謝,若有朝一日我有求于你,還請計之答應。”
其實,長隱公子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說這句話,聽著就像一個交易那樣,自己的本意,明明不是如此。或許,只是下意識脫口而出。
“敢不應承!”沈度放下茶杯,雙手一抱拳道。
沈度很快就離開了安國公府,回到沈家后就直入東園,將此事告知沈肅,以便商量應對。
沈肅聽罷,稍有沉吟,好一會才問道:“巡幸?如今國朝承平,皇上想要巡幸,也是應有之事。說起來,皇上前一次巡幸是在何時?”
“崇德七年,約是三年前,巡幸關內府,因為路途甚近,且停留天數不多,朝官們都沒有多言。”沈度回道。那時他已經出仕,對這個尚有印象。
沈肅點點頭,又再沉默下來。的確,他對巡幸這個事本身,沒有太多可說的地方,這不過是帝王行使皇權的形式之一,皇上觀風問俗,示威于四海,廣布浩蕩皇恩,這沒有什么褒貶對錯之分。
沈肅這么想,是有原因的。大定立國八十多年了,帝王巡幸并不是一件新鮮和隱秘的事情,國初史官謂“四時狩,前王常典,事有沿革”,且禮制有規定,言曰“天子行幸,禮必有名,當下制書,曉示天下。”,禮部對皇上巡幸的法駕、鹵薄等儀仗都十分完備。
如此一來,帝王巡幸在功能上與皇上視朝沒有太大的分別,不過是形式而已。
沈肅覺得,皇上不能一直深居皇宮,總要知道天下九府、民間百姓是怎么樣的,皇宮中就尚有“望君出”和“望君歸”。帝王巡幸的深意,不在游樂,而是觀風問俗、體察民情。
沈肅手指輕啄著桌面,將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皇上巡幸江南,未嘗不可。身為人主,總不能不知道人間疾庫。朝官言巡幸即是索賄,是有謬的。如今所要為兩點:一是皇上巡幸江南的安排,二是皇上巡幸期間對京兆的安排。這兩點乃重中之重。”
沈度聽著沈肅的話語,臉色漸漸凝重。父親說得沒有錯,帝王巡幸是應有之義,這事會招致朝臣反對,是因為巡幸與勞民傷財只有一線之隔。
巡幸的人員、規模,所經的地方、所受的接駕、所見到的民情,都是要推敲再三的事情,只有這幾點做好了,巡幸的本意才能體現出來。
“總之,不能糜費!巡幸之所以勞民傷財,就是因為糜費太甚!這本是一件好事,別到最后百姓怨聲載道,那么巡幸就只有失沒有得了。”沈肅又繼續說道,想盡量推動巡幸往好的方向而去。
巡幸本身沒有好壞,端看的是如何實行這事。
“父親,皇上若是巡幸江南,京兆這里……誰來監國?”沈度這樣說道,眉頭有皺。
帝王巡幸,必要有人監國,這個人,會是誰呢?能監國事的人,必定是皇上最信重的人,不然怎么敢將軍國政事托付?皇上已經有幾個成年皇子,應是從中擇一。
聽到沈度這樣說,沈肅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微微一哂:“論權勢,論重,必是三皇子無疑。”
如果真像沈肅猜測的那樣,三皇子以皇子之身監國,等于皇上已經默認了其太子身份。這樣一來,朝局想必就微妙了。
“監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福兮禍所倚,誰知道最后會發生什么事?”沈肅的笑容有些陰狠,讓沈度有些了然,便輕輕點了點頭。
父子兩個便是這樣,你一言我一語說著這巡幸一事,仿佛此事就如在眼前,他們所感受到的壓迫,一點都不輕。
越是就巡幸一事深說,沈度就越覺得時間先機的重要,就越對長隱公子感激。能得這樣一個風華人物信任,這是一件讓人愉悅的事情,沈度卻想嘆息一聲。
“父親,長隱公子是個好人,可惜安國公府……我倒想不明白他心思了,他既然認定我是誰,為何仍會對我那么好?”沈度這樣說著,語氣有些黯然。
對這一點,沈肅倒有都少體會:“或許,長隱公子和那些京兆勛貴不同。你要知道,有些人即使在深污泥潭里,心里仍能開出高潔蓮花,朗朗磊磊,他或許就是這樣。”
這個描述,沈度極為認同,想到茶室那里的情景,想到了長隱公子的請求,沈度暗想長隱公子若是有何請求,他定然全力以赴。
接下來,沈度便暗中準備著巡幸有關的事宜,又和沈肅、陸清等人有過多次相商,最后才制成一份拿得出的表書,打算合適的時機再用。
最近朝中無大事,唯一可堪道的就是三皇子親事,宗正寺、少府監的官員都在緊張籌備著,務求將一切盡善盡美。這對沈度來說,并不是多值得關注的事情。
他還以為近日朝中的大事,就是皇上巡幸一事了。不想,年后第一件引起朝臣震動的事情,竟然和云山書院有關,與孟圭堂、顧重安有關。
這是繼創立之后,云山書院再一次在京兆引起震動。這是年后朝堂的大事,完全壓過了三皇子的親事的風頭。
(章外:這一章寫得不易,關于巡幸一事其實還是有很多想說的,不能一一陳述。感謝小灰灰的仙葩緣,感謝大家的粉紅,有吾道不孤的感覺!寫罷頭痛欲裂,第四更我明早起來再碼吧,555,請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