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林水繹書友的兩塊和氏璧,很開心)
轉眼已經是二月中旬了,距離連氏入土已經好幾天,顧家的氛圍仍是沉郁靜寂,連平時極為鬧騰的小孩兒顧道行都沒有怎么哭,這倒讓疊章院省事不少。
接連不斷的喪事,幾乎耗光了顧家的所有人的精力,顧家每一個人都累得夠嗆,而且這種累還夾著傷悲,最讓人受不了。
顧霑受了這么多打擊,已經臥病在床了,特別交代了顧重安和傅氏不必侍疾,不然顧家人權都要累倒了。
確實,傅氏也沒有太多的精力來侍疾了,顧家二房的喪葬事宜全是她在打點,如今她的聲音還是沙啞的。況且連氏死后,顧家二房更加亂哄哄的,這需要她去安置。
顧重庭的庶女顧瑜和顧珂,按禮需守孝三年,還有那些姨娘們,都服素幽居,這倒沒有什么需要費心的。唯一讓傅氏憂心,是顧重庭的嫡女顧瑋,突然在玉堂院失蹤的顧瑋。
“瑋姐兒還是沒有找到嗎?她一個小姑娘家會去哪里呢?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傅氏問著傅媽媽,眉頭皺了起來。
傅媽媽搖搖頭,回道顧家各個院落已經找遍了,忠勇伯府那里已經問了話,還有顧家在京郊的農莊也找了,仍是沒有找到顧瑋和果嬤嬤。
“瑋姐兒的幾個貼身丫鬟,還是什么都不肯說嗎?再讓張媽媽審問,定要找回瑋姐兒!”傅氏難得發了怒,冷著臉對傅媽媽說道。
若是找不回顧瑋,若是顧瑋流落在外被糟蹋了……傅氏不敢想這些最壞的結果,心中甚是著急。
聽了傅氏的吩咐,傅媽媽只得點點頭,心知肯定問不出什么來。三姑娘失蹤,并沒有帶著聽琴、鼓瑟等丫鬟,就證明這些丫鬟是被棄了的,她又怎么會讓這些丫鬟知道實情?
顧琰靜靜聽著這些對話,眼神轉了轉,便出言道:“母親,這事還是告訴祖父吧,請他做個定斷。看樣子,三妹妹一時半會是找不回來了。”
顧琰很清楚,顧瑋不是一時半會找不回來了,而是肯定找不回來了。她離開得悄無生息,而且將連氏的重要嫁妝都帶走了,顯然早就準備多時;她就見聽琴、鼓瑟這些貼身丫鬟都不帶,顯然走得決絕。
這樣的人,怎么能找得回來?
她不知道顧瑋為何離開,不知道顧瑋如今在哪里,但她知道顧瑋的背后還有一個強大的助力。不然,她一個姑娘家不可能躲得起來,就連陳通記發散了人手都找不到!
她讓人去查顧瑋帶走的地契鋪契,卻發現它們都在同一天易了主。那些接手的新主人,都是京兆正經的商人,背后并沒有什么聯系,他們是看中了這些地契鋪契的利潤,才買下來。
將地契鋪契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易手,還能將所有痕跡都掃掉,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顧瑋背后的助力,讓顧琰心驚。
不可能是忠勇伯府助她,忠勇伯連翰文是個庸人,不可能是他。那么顧瑋身邊還有誰呢?
自然而然地,顧琰想到了果嬤嬤,宮中掖庭出來的嬤嬤。她是隨顧瑋消失不見的,她從中做什么事情?
這些,顧琰暫且不能得知,但是顧瑋這個人,她不得不防,而且還要提前做最充分的防備。既然顧瑋主動離開顧家,那么,就讓她永遠也回不來好了!
傅氏聽了顧琰的話語,想了想覺得這也是個辦法。先前想著老太爺臥病在床,傅氏怕再增加他的憂慮,便沒有將顧瑋失蹤的事情告訴他,既然顧瑋怎么都找不到,這事勢必要告訴老太爺的。
傍晚時分,顧家后院內就傳出“三姑娘憂思過度,茶飯不思以致病了”這樣的說話,還說得有模有樣,令顧琰有一種顧瑋瘦弱臥病的即視感。
聽到這些說話,顧琰便知道祖父顧霑還沒糊涂到底,對顧瑋失蹤作出了最恰當的處置。在外人看來,顧瑋還是顧家嫡女,顧家嫡女若是在外出了什么事,顧家其余的姑娘乃至整個顧家,必定深受其累,后患定必無窮。
想必,再過幾天,后院就會說顧瑋藥石罔效而后香消魂損,顧家又將會抬出一口棺材。這段時間,顧家抬出的棺材已經夠多的了,不差顧瑋這一口。
世人看來,顧瑋已經身死,顧瑋仍活著,但已經不是顧家人了,若是她想用顧家的身份做些什么,絕不可能!
頂著旁的身份活著,這不是一件輕松的事,顧瑋是自己生受這樣的苦,與任何人無尤!
顧琰想著這種種,眉眼都瞇了起來,渾身散發著冷意,直到聽到“吱吱,吱吱”的叫聲,她的冷意才散了去,不由自主地帶了一絲笑容。
她順著聲音看過去,果然見到圓滾滾的小圈朝她奔來,然后小短爪扒拉著她的裙擺,還不住地用圓頭蹭著顧琰,顯得異常親熱。
“小圈,你回來了!”顧琰立刻蹲下身,將小圈掬起來放在桌子上,笑瞇瞇地問道。
這一段顧家太多事情了,尺璧院中的每一個人都不得空閑,只有小圈自己在尺璧院,顧琰怕它有什么損失,便讓它去了沈家。小圈在沈家那里,顧琰會放心些。
小圈咧著嘴點點頭,還想賣萌打個滾,卻一不小心滾過了頭,差點就掉下桌子去了,它忙不迭地扒著桌子,小短腿蹬來蹬去,可憐兮兮地“吱吱”叫著。
“哈哈……”顧琰看著小圈的動作,忍不住笑出了聲音。如此憨傻的小圈,像一縷陽光,驅散了顧琰這段時日的陰暗。
說起來,她真的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一旁的月白見到顧琰笑得這么開心,心情也很好,可是她卻故意咳了咳,一本正經地說道:“姑娘,沈大人來了,就在桐蔭軒候著。”
看到月白揶揄的目光,縱是顧琰再穩重,都忍不住微微羞紅了臉。他來了……
最近顧琰都忙著顧重庭等人的喪事,而且沈度一直在養傷,顧琰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想到他如今就在桐蔭軒內,離她這樣近,顧琰心中不可抑地起了一陣焦灼。
很想快點見到他,快點見到他……
當顧琰奔到桐蔭軒,遠遠見到那個筆直修長的鴉青身形時候,她的心一下子就平靜下來了,種種焦灼、晦暗、不安霎時就褪得干干凈凈。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放慢了腳步,臉上帶著盈盈笑意,朝沈度一步一步走近,近到可以清晰看到他眼底的焦灼和情意。
原來,這樣的焦灼,他也有。
“你來了……”顧琰在沈度面前站定,笑著說了這一句話,眉眼彎彎的,無法掩飾滿心喜悅。
“想著你忙完了,我便來了。”沈度回了這一句,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厲害,尤其是靠得這么近,他幾乎可以聞到她發端的幽香。
唔,沒有用頭油,很好很香……
快一個月沒有見面,沈度覺得顧琰好像又長大了一些,身量抽高了,呃,胸前的包子大了些,這些都不說,關鍵是她的氣度,更加沉穩了,仿佛經歷了風雨洗練一樣,璞玉正在放出潤澤光華。
對此,沈度既覺得滿心歡喜又異常心疼。一個人要成長,必然要經歷很多傷痛,將這些傷痛磨圓磨平了,化成向上的力量,整個人才會潤澤有光華
沈度當年就是這樣走過來的,知道這樣的過程是何等艱難,顧琰的氣度越是沉穩,光華越是潤澤,所經歷的苦痛必然也越多,他怎么會不心疼?
沈度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貼上顧琰的臉頰,輕輕地問道:“阿璧,你還好嗎?”
見到顧琰,他有太多想說,卻只問了這一句,飽含著心疼憐惜。
這些心疼憐惜,透到了顧琰的心底,如春寒暖陽照著她的心,讓她心中豐盈。她用臉頰蹭了蹭沈度的手掌,感受著他的溫暖和薄繭,心中極是平靜。
“我很好,只是有點累……”顧琰半瞇著眼說道,想起了小山丘那一夜,沈度也是如這樣,將漫天鋪地的溫暖和深情送給她。她從他身上所能感受的,都是這么美好的東西。
仿佛只要站在這個人身邊,便什么事情都不用怕了。
她又蹭了蹭沈度的手掌,再一次說道:“計之,我很好。”
她的確很好,顧重庭已經身死,前一世的仇人已經死了一個,顧家雖然元氣大傷,但撥除了二房這個毒瘤,以后的路才能好走。
沈度聽她這么說,便不舍地放開了手。他想起了此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給顧琰送禮,顧琰的生辰賀禮!
“這是,這是古山梅?”顧琰打開沈度遞過來的小錦盒,便驚訝地低喊了一句。
只見錦盒里面有一對耳環,半開梅花的樣式,材質非金非石非木,與先前的古山梅釵子顯然是配套的。這個生辰禮,太珍貴了!
她的生辰是正月二十八,正是顧家喪事最忙的時候,生辰自然不能過的,她自己也沒有在意,又不是及笄的日子,并沒有什么好慶祝的。
她沒想到,沈度卻在意,并且給她準備了這么貴重的禮物。
“是的,這是織染坊東家池青送來的,織染坊和少府監往來很多,池青總能找到好東西。他是我的屬下。”沈度點點頭,這樣說道。
池青和織染坊的事,他來之前,就想對顧琰說了。這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他已經認定顧琰,身邊的人總要讓顧琰知道才是。
顧琰拿著錦盒的手頓了頓,池青、織染坊,怎么好像在哪里聽說過一樣?她卻一時想不起來。r1152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