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趁機往后躍了幾步,躲開了這個殺著。他看著斜出來的劍上那熟悉的銘印,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嘴唇顫動著,卻說不出話來。
這時,白衣人已經失聲地喊了出來:“帝師?!”
這握著劍擋著白衣人攻勢的人,不是帝師沈肅又會是誰?他站在這兩個人的身側,身形有些佝僂,而且須發都白了,遠遠看著就像個病弱的老人。
可是,這個看似病弱的老人,周身散發著陰冷的殺氣,像看死人一樣看著白衣人,雙眼有著地獄般的陰寒,讓人心生驚懼。
他一扭手腕,手中的劍就將擋著的劍尖攤開,強大的劍氣使得白衣人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也令得白衣人心頭駭然。
帝師沈肅,沈肅不是在京兆延喜大街嗎?沈肅不是受了重傷不能運劍的嗎?怎么還能出現在西山,怎么還有如此強大的劍氣?
沈肅緩緩將手中的劍抬起,指向了白衣人咽喉,“嘎嘎”地陰笑道:“很好,你知道我是誰!我倒要看一看,是誰要取我沈家人的性命!”
他說罷,劍尖就動了起來,帶著血煞氣息往白衣人逼近。“琤”的一聲,白衣人手中的劍堪堪擋住沈肅的攻勢。這時,白衣人已從見到沈肅的驚愕中回過神來,幾個翻飛,就離沈肅的劍尖遠了些。
因沈肅來到,梨花林中的局面已經扭轉了。如今是白衣人躲避著沈肅,就像剛才沈度躲避他一樣。
一旁的沈度捂住劇痛的手臂,緊緊盯著纏在一起的兩道身形,他們的動作太快,沈度只能靠衣服顏色來分辨兩人,自不能加入這戰局了。
這兩個人的級別,比沈度高太多了。沈度這才驚覺。原來剛才白衣人都沒用一半力功。如今沈肅來了,白衣人真正的本事才顯露出來。
高手過招,不用多少時間就高下立見了。突然“嘶”的一聲,兩個人就各退了幾步分開了。只見白衣人胸前裂開了一個口子,露出了里面黝黑的鎧甲!
“你是軍中的將領?!”沈肅震驚地喝道,臉色陰寒了幾分。一絲血跡從他嘴角逸出來,握著的劍也略微顫抖。
黝黑的鎧甲。這是衛尉寺武庫最新收錄的軟甲,名之為明光甲,因數量有限,只發給了十六衛五品以上的將領。這個白衣人。究竟是誰?
白衣人的情況,比沈肅還要差。他噴出了一大口鮮血,卻片刻都不敢停頓。強忍著氣血翻滾往梨花枝頭躍去。
在他飛躍而起的時候,梨花枝頭也跳出三個白衣人。擋住了沈肅追至的劍尖。
這三個白衣人顯然是擅長隱藏氣息的高手,也不知道在林中蟄伏了多久,沈肅和沈度專于與第一個白衣人纏斗,竟沒有發覺還有這三人存在。
這三個白衣人在此時出現,目的就是為了掩護第一個白衣人順利逃脫。他們以身做盾,雖然不能對沈肅造成什么傷害,卻阻擋了沈肅的腳步,讓沈肅的腳步遲滯了片刻。
沈肅的輕功,不是最擅長的,就是這片刻的阻擋,成功拖住了他的腳步,讓第一個白衣人順利逃脫。
“很好,很好!”沈肅冷聲說道,唰唰幾劍,就將這三個白衣人的劍挑翻,而且下手狠厲地挑斷了下面的腳跟,讓他們再也動不了。
可是,他的動作還沒有停,在挑斷他們的腳跟之后,他迅雷般捏住了一個白衣人的下巴,硬生生地將他的牙齒卸了下來!
“想死,沒那么容易!”沈肅陰測測地說道,將那一排連著血肉的牙齒扔開,并沒有在意牙齒中的毒囊。
另外兩個白衣人口吐白沫,身體抽搐起來,隨即“砰”“砰”地倒在了地上,已經氣絕身亡。
見到同伴倒下,唯一活著的白衣人下意識地一咬,可是他牙齒已經被卸,藏在牙齒中的毒囊當然沒有了,除了滿嘴鮮血,他什么都沒咬到!
意識到想死都不可以,白衣人的神色這才驚恐起來,看著沈肅就像看著怪物一樣。
他這才記得帝師沈肅曾經的煞名,帝師沈肅是從死人堆里爬起來,是被稱為鐵血殺神的!
白衣人兩眼一翻,終于支撐不住重傷和驚恐,暈死過去了。
從第一個白衣人逃脫到最后一個白衣人暈死,中間只隔了很短的時間,短得令沈度還沒回過神來,林中的戰局已經結束了,他只看到沈肅的背影。
沈肅提著的劍還在滴著血,而枝頭的梨花則簌簌落著,像下著一場花雨。,此時,梨花林中的氣氛無比靜謐,還有著清冽淡雅的香氣,如果不是有倒地死傷的白衣人,沈度會覺得這副景象如畫似夢。
沈度正想開口,就聽到“啪”的一聲,沈肅手中劍跌了下來,他整個人也不住地搖晃,須得用劍地戳地才能為此住身形。
“父親……”沈度驚叫一聲,快速地往沈肅靠近,然后才發現沈肅的臉色慘白,嘴角的血絲還在繼續滲出來。
“父親……”沈度又再叫了一聲,伸出右手去攙扶著沈肅,卻發現自己的手顫抖不已,伸了很多次都伸不出去。
沈肅是他的義父,對他來說是擎天之人,可是現在沈肅佝僂著身體,嘴角流著血,站都站不穩。見此,沈度的心只有深深的驚懼。
這樣的驚懼,十一年前他有過,半年多年他也有過,這是一種怕失去至親的驚懼。尤其是這個至親是沈肅的時候,沈度覺得自己呼口氣都很艱難。
“我沒事,不用擔心……”沈肅艱澀地擠出這句話,想安慰沈度。可是他慘白的神色,卻沒有什么撫慰的力量。
深深的驚懼過去之后,沈度忽而生起了一股無法壓抑的悲意。沈肅如今應該在沈家東園養病的,可是卻出現在西山這里,還強行使用了內力,這都是為了救他!
若是沈肅因此出什么事,這讓他如何接受?!沈度無比后悔讓剛才那幾個死士離去,無比后悔自己的小心謹慎,有人要試探,就讓其試探好了,就算自己身死,又有何懼呢?為什么父親要趕來呢?為什么要再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
過往那些血腥殺戮和沈肅此刻的傷勢重合,讓沈度的雙眼漸漸變得猩紅。
“父親,為了我,就連你都要搭上性命嗎?”沈度忽而大吼道,神色無比猙獰,猩紅的雙眼也滲出了液體。這副狂亂的樣子,和平時冷靜自制的他,迥若兩人。
沈肅憫惜地看著沈度,覺得自己雙眼也無比酸澀。的確,自己不能再出事了,若連自己都出了事,這個孩子怕是會發瘋了。
沈肅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后還是只能說這一句:“我沒事……”
沈度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被眼淚浸染的雙眼,依舊是猩紅狂亂,似乎下一刻整個人就要暴起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兩人的身后傳來“沙沙”的腳步聲,那是有人踩在落地梨花上的聲音,有人來了!
沈度倏地回過頭,手中的劍也舉了起來,防護著背后的沈肅,怕來者不善,眼中的猩紅霎時褪了去,只剩下無法掩飾的眼淚。
迎面朝沈度走來的,是兩個人,一個老者和一個謫仙。謫仙,自是長隱公子,他身邊的老者面容清瘦,寬袍闊袖,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
沈度不認識這個老者,但老者和長隱公子一起來,他便知道這老者是友,舉著的劍就垂了下來。
只見老者快速走近沈肅,然后一只手抬起沈肅的胳臂,另一只手則伸出兩指搭在了沈肅手腕上,這是在為沈肅號脈!
老者很快就放開了沈肅,然后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了兩粒褐色藥丸,就往沈肅嘴巴里塞去。
沈度正想阻止,就聽到長隱公子說道:“這是隱居西山的章老先生,不必擔心。”
眼前這老者,就是傳說中的前尚藥局的奉御?不輕易醫人的章老太醫?
這時,老者看著沈肅嘴角的血絲,嘆息了一聲:“我已說過,你不可以動內力的,否則必會反噬,何必呢……”
何必呢,何必呢……沈肅聽著這些話,微微笑了笑,緊繃到極致的心神驟然松下來,而后便覺得全身力氣都在快速流失。
必要的,他疾馳來西山是十分必要的,若果他沒及時趕來,說不定計之已經出事了,又怎么能說何必呢?只是,讓第一個白衣人逃脫了,他到底不甘心。黝黑的明光甲,會是十六衛將領的誰呢?
周太醫這些話聽在沈度耳中,無疑一陣陣天雷,震得他心神俱裂。反噬,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識地看向沈肅,眼神茫然懵懂,就見到沈肅閉上了眼,勉強用劍維持著的身形往一旁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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