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蘭芷從太后發病那天起,就很少出院子,每天就是看看書賞賞花,雖然單調了些,卻也不覺得無聊,因為祹和禵兩個人都是有孝心的,從外面給她搜羅不少小說游記散文之類的新書看,明清時期是小說比較流行的時候,雖說出名的能流傳到后世的不多,但能拿來看看的卻不少,蘇蘭芷感覺就跟很久以前自己看網絡小說差不多,反正不圖有什么心得體會,也不指望學到什么知識,作為消遣的工具,這些書還是非常合格的。大文學
太后情況穩定,蘇蘭芷心里也挺高興,兩人相處二三十年,感情自不必說,哪怕最開始時蘇蘭芷對太后存有利用之心,這么多年下來,那點心思也早沒了,而是真心把她當成長輩在尊敬孝順,太后患病,她就算不是感同身受,也相去不遠,所以太后日漸好轉,她自是高興。
這天是三月二十四,算起來是住進行宮的第十天,太后發病的第六天,從今天開始是太后能否挺過來的最緊要時候,哪怕蘇蘭芷是無神論者,也不免對神佛有些期望,一大早她就開始抄寫心經,她不會醫術,只能用這種方式盡自己的一份心。
蘇蘭芷專心做一件事,那是非常認真的,連午飯都只是隨便用了點,文英擔憂她的身體,勸了幾句,她也不聽,寫佛經似乎真能讓人心里平靜,她現在就覺得狀態很好,所以并不想停。
正在體會這種心靈寧靜的感覺。聽到外面一陣腳步聲,蘇蘭芷升起一股不悅感,卻在見到來人后壓了下去,尤其是來人臉色還不太美妙,她雖不知緣故,不過多年的了解讓她立即反應過來,忙帶著人行禮,來人叫了起,她起身上前,小心的問:“陛下過來可是有事?”
皇帝沉著臉。大文學示意蘇蘭芷看向安常在。嘴里說:“朕聽她說了件事,過來找你對證一下。”
蘇蘭芷一頭霧水,心中升起股不好的預感,忙問是什么事。皇帝卻不吭聲。跟在他身邊的魏珠忙簡要的敘述一遍。蘇蘭芷不禁有種荒謬感,一不留神腦子沒管住嘴巴,直直問皇帝:“別人說了。陛下您就相信?這是來找我問罪的嗎?”一激動,直接就用上“我”了。
她這么放肆,皇帝卻也不惱,反而露出一絲笑意:“在你心里,朕難道連是非都分辨不出?你跟了朕三十余年,是個什么性子朕能不知?再說,就算朕懷疑你的品行為人,也不會懷疑你的智慧,皇額娘最維護的就是你,她好好的,對你只有好處,你有什么理由要謀害她?有些人自己傻,還把別人都想的跟她一樣傻,朕會連這點都看不清楚?你也太小瞧朕了!還有,朕若是來問罪的,會是這個動靜?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朕,你說你該不該罰?!”
蘇蘭芷訕笑兩聲,也知道自己反應過度了,皇帝只帶了兩個親信和安常在過來,足矣說明他對自己的信任,但凡他對自己有一點懷疑,只會帶人把整個院子給封了,哪能這么平靜。
“是我錯了,您大人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安常在既然說我這院子里有那腌臜物,可能是真的有,還請陛下讓人找出來吧,省的別人不小心碰到。”蘇蘭芷忙轉移話題。
皇帝點點頭,讓魏珠帶人到院子各處搜尋,他和蘇蘭芷悠然的坐著喝茶,安常在立在一旁,臉上的不可置信一閃而過,她怎么也沒想到皇帝對蘇蘭芷這么信任,更沒有想到的是皇帝和蘇蘭芷相處時竟如此隨意,能在皇帝面前自稱“我”,這是何等體面?她不禁對自己的計劃產生懷疑,一時間不知該不該按照原計劃進行下一步。大文學
皇帝和蘇蘭芷兩人一邊漫無邊際的扯閑篇,一邊觀察安常在,她神色的變化自然落入二人眼中,皇帝冷笑一聲,他是真沒想到自己身邊還有這等蠢貨,真當她說什么自己就信什么?這般拙劣的計謀,自己是要多眼瞎才看不出來?當下也不理她,只專心和蘇蘭芷說話,看到旁邊放著的小說,不由笑道:“你就愛看這種沒一點內涵的東西,說了多少回,品味也沒上去。”
蘇蘭芷說:“不過是打發時間用的,有趣兒就行了,哪里需要什么內涵,陛下您不能因為自己學問好,就要求每個人跟您一樣吧?您的高度,我這輩子是達不到了。”
蘇蘭芷很少說奉承話,可她一旦說了,那絕對能說到人心坎兒里,而且還顯得特真誠,現在皇帝就被她捧的很愉悅,連帶被人當傻子的憤怒都少了許多。
安常在旁聽著皇帝和蘇蘭芷你來我往的逗趣,有一種自己很多余的感覺,越發覺得需要做點什么,張了張嘴要說話,就見魏珠進來稟報,他們果然在一棵薔薇花根底下挖到了一個荷包,里面裝了一團棉花,讓太醫驗了,果然有天花病人的痘痂和血跡。
魏珠只是陳述事實,說完就靜立在側,他能爬到乾清宮副總管的位置,成為梁九功之后皇帝最重用的太監,靠的就是這個伶俐沉穩勁兒,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會多說。
皇帝看看那個沾著泥土的荷包:“還真的有啊,不過就憑一個荷包,也不能說明就是蘭芷的,安氏,朕怎么覺得很像是你故意埋土里陷害蘭芷的?”
安常在適時跪地:“皇上明鑒,自到行宮以來,奴婢和奴婢身邊的人從未進過貴妃娘娘的院子,怎么可能是奴婢陷害貴妃娘娘?!皇上若不信奴婢,奴婢愿一死以證清白!”說著,起身就往旁邊的柱子上撞去,不過,蘇蘭芷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文雪和文娟眼明手快,早攔在她前面,就勢一推,就讓她倒在地上,兩人跪在她兩邊,死死的壓著她。
蘇蘭芷看的目瞪口呆,她還是頭一回見到這么具有戲劇性的場面,等文雪和文娟把安常在制住之后,她才轉頭對皇帝說:“這是為了把我的罪名坐死,不惜付出自己的命?”
皇帝冷聲說:“想死?哪里有這么便宜!朕雖信你,卻信不過她,既然搜出害人之物,就說明太后的病不是意外,朕豈能放過幕后之人?敢動手,就要準備好迎接朕的怒火!魏珠,把安氏送回去,這次可要把人給看好了,再出現上次的疏忽,你的腦袋也不用要了……”
魏珠答應一聲,帶人壓著安常在,快速的退了下去。
蘇蘭芷看到安常在最后看向她那怨恨的眼神,不禁嘆道:“我與她無冤無仇,她為什么豁出命不要,也要拉我下水?都是我的不是,連累太后遭這么大的罪,希望太后快點好起來……”
皇帝想想現在還不確定脫離危險的嫡母,心里也不是滋味,雖不至于遷怒蘇蘭芷,卻也沒心思安慰她,只是說:“你也不必自責,是那幕后之人太惡毒,怎么能怪你呢?”
蘇蘭芷點點頭,她也知道這不是自己的錯,只是想到因為自己,連累太后受一遭罪,老太太年紀不小了,還要被這么折騰,心里總是有些不舒服,不過她也不會一味自責,從剛才就開始在想背后的人究竟是誰,她和皇帝都知道,這事兒不可能是安常在一個人做出來的,就像安常在所說,她和她的人都沒進過這個院子,那荷包是誰埋進去的?而且,因為在揚州的事,蘇蘭芷一直心存戒備,住進這個院子之后,院子里的人都在自己人的監控之下,并沒有發現誰有異常的,所以,蘇蘭芷有七分把握,荷包是在她住進來之前已經在的!
能在行宮里動手腳,還能恰巧讓蘇蘭芷住進這個院子,憑一個得寵不到三個月的常在,絕對做不成的,肯定還有別的幫手,還有揚州死的那兩個侍女,當初安常在義正言辭的把人指認出來,又有什么用意?一樁樁一件件,謎團接謎團,蘇蘭芷連個懷疑的方向都找不到了。
腦中靈光一現,蘇蘭芷說:“陛下,既然有人要針對我,那他就應該清楚,這件事不一定能湊效,很可能會有后手,不如咱們將計就計,來個引蛇出洞如何?”
皇上怔了怔,馬上明白蘇蘭芷是什么意思,于是笑道:“計策老了點,不過倒是一條可行之計,既然如此,你可別嫌委屈……”忽然臉色一變,板著臉說,“從今天起,這里不準任何人出入!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給朕老實呆著!”
說完,竟是拂袖而去,跟著他的人還都有些怔愣,不過很快反應過來,馬上跟著他走了。
蘇蘭芷對皇帝變臉的功夫嘆為觀止,果然能當皇帝的都不是一般人,瞧這演技,多么渾然天成,就跟真惱了她一般,還讓人立即封了她的院子,把要圈禁她的姿態做的足足的,估計用不了多久,整個行宮都該知道她犯事了吧?想到這兒,蘇蘭芷不禁輕笑出聲。(。。)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