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有毒

154 鬧氣

慈禧深出一口氣,只對瓜爾佳氏道:“回去把自個兒弄干凈,好生歇息。”然后,也領著一行人漸漸遠去。

瓜爾佳氏癱在地上只是哭泣。

子玉過去對瓜爾佳氏道了兩字:“蕩!婦!”

語氣十分犀利!

瓜爾佳氏乍然停住了啜泣,怔怔抬眸望住子玉,“是你!是你!是你陷害我!”

子玉回身看一眼霽月。

霽月上去就是給了瓜爾佳氏兩個嘴巴子。

子玉厲聲道:“福晉糊涂了!”

霽月譏諷道:“分明是自個兒不要臉,還總把臟水往別人身上潑!”

載湉沉聲道:“好了,”又朝王商使了個眼色,“把嫡福晉好生送回醇親王府邸。”

王商嘴角淺淺一翹,應聲就把人帶下去了。

子玉嘆息一聲,向載湉行了禮,而后退下。

載湉看了我半晌,走到我面前來牽起我的手道:“走吧!”

我斂起色來,飛速一抽手,含笑問:“走哪兒?”

載湉笑道:“自然是陪你回景仁宮。”

我抿嘴一笑,“不必了,奴才自個兒能回去,皇上還是去永和宮陪姐姐吧!”

載湉向后看一眼,“瑾妃剛走。”

我聽言,心中愈加來氣,難不成若是放在方才,還就真跟著子玉走了?我便又笑道:“那皇上就去鐘粹宮看皇后娘娘吧!”

說完,也沒等載湉回答,我就回身徑直向后走去。

鶯兒跟在一側問:“娘娘,皇上方才要去景仁宮為何娘娘拒絕?”

我打眼看她,“你不懂。”

鶯兒笑,“奴婢怎么不懂?”

于是,我笑問:“你懂什么?”

鶯兒道:“奴婢曉得,娘娘和皇上這叫情趣!”

情趣?!

我無奈一笑,敲她頭一下,“小小年紀,不學好!”

鶯兒委屈道:“娘娘怎么這么說?”

我凝滯住腳步,看著她問:“情趣是什么?也是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能信口說得?”

鶯兒小聲道:“情趣不就是修養么?”

修養?!

我“嘶”一聲,撓一撓頭,面上有些掛不住,試探問:“你所言的情趣原是這個意思?”

鶯兒“嗯”一聲,點了點頭,一臉的理所當然,“還能是什么旁的意思么?”

我笑一笑,肯定道:“沒錯,就是這個意思。就是情趣。沒錯。”

酉時,常泰入了殿來說載湉今兒翻得是鐘粹宮的牌子,我氣得連鵲兒剛端進來的銀耳蓮子羹都沒喝下去,忍不住一拍小幾,又弄得我手生疼。

鵲兒說幫我梳洗,我不要!

鶯兒說幫我篦頭,我不要!

鵲兒搬了古琴來,我不彈!

鶯兒揀了書籍來,我不看!

整個人仿佛像是一個氣球,氣鼓鼓地,只消人一戳就會立刻原地爆炸!

直到酉時三刻,耳邊傳來常泰請安的聲音,“皇上吉祥!”

我一喜,隨即就爬到小幾上頭輕輕掀開月窗往外偷看,果真是載湉,一襲亮灰色紗緞長袍,腰間系著那條我親手為他繡制的白竹絲帛水煙絳帶,上頭扣著金鑲瑪瑙鉤環,月色如水,從天邊輕輕瀉在載湉的發辮上,剔透輕瑩,眼中看著載湉,隨后心緒又是一轉,想到他多日沒有理我,今日還故意氣我,火氣就不禁沖上心來。

王商在外頭敲門,“鶯兒,鵲兒,皇上在外頭呢!”

鶯兒、鵲兒正要去開門,我忙攔住。

只道:“皇上,奴才今兒身子不適,皇上還請回鐘粹宮吧!”

載湉被關在門外道:“珍兒,朕來了,別使性子了!”

我道:“皇上,奴才是真的身子不適,皇上請回吧!”

載湉道:“下午時不還好好的?”

我柔聲道:“是急癥。”

又推脫了一會兒,載湉見必然是進不來了,也就只好悻悻離開。

第二日酉時三刻。

載湉又來了,“珍兒,開門。”

王商白日里自是早就過來景仁宮報過信,說是昨晚上載湉哪里都沒去,就是歇在養心殿,又說今兒載湉翻得就是景仁宮的牌子。

我心一疑,王商一個太監,他又是怎么知道我昨晚上有為翻牌子的事情生一份氣,要么就是王商天生懂女子的心思,要么就是載湉昨晚在養心殿跟王商嚼了關于我的舌根子。

我正坐在榻上一面吃著甜藕羹,一面朝外頭道:“皇上請回吧!奴才今兒有些頭暈,恐侍奉皇上不周,皇上還是去鐘粹宮或是永和宮吧!”

載湉溫言道:“朕今日就是翻得景仁宮的牌子。”

我在里頭小聲對鶯兒、鵲兒道:“這甜藕羹不錯,明兒再來一碗。”

鶯兒、鵲兒道:“是。”

載湉又敲了兩下門。

我刮了刮碗邊,輕嘆道:“原是敬事房不該把奴才的牌子掛上。”

載湉道:“你根本就沒病,為什么不掛!”

我抻了個懶腰道:“皇上,奴才真的有病,皇上要是不信,大可以去問趙太醫,”又打了個哈欠道,“皇上,奴才要睡了,皇上請回吧!”說完,我就讓鶯兒、鵲兒熄燈。

于是,載湉又垂頭喪氣地走了。

其實我心里還是有些慌的,因為我根本還沒來得及跟趙太醫通氣,載湉若是一問,必定拿我一個準。

一會兒,鶯兒一面幫我鋪床,一面問:“娘娘這樣好么?明兒皇上會不會就真的不來了?”

我笑,“若是皇上對我的耐心只有這么一點兒的話,我又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鶯兒道:“娘娘,后宮妃嬪可以有很多,可是皇上就只有一個。”

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點一點頭,“你說得沒錯,”隨后又道,“不過我也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誰還配不上誰啊!若是一定要我去故意討好皇上,委屈自個兒,那我好不如孑然一身呢!”

鶯兒、鵲兒點頭。

我輕聲道:“你們記住,皇上要走,沒人能攔得住他,皇上要留,也沒人能攔得住他。”

本想第三日放載湉進來,但不巧的是,第三日我真的來了葵水。

于是,又過去七日,載湉一直沒能踏入景仁宮殿中半步。

這日酉時三刻。

載湉又在屋子外敲門,不過這次他的語氣不像前幾次那么討好,而是變得強硬,“珍兒,你若今天還不給朕進去,朕明兒就讓內務府拆了你這道門!”

怒氣已然煙消云散,我聽他這話,忍不住咧嘴一笑,“皇上若是讓內務府拆了奴才這道門,奴才還怎么住啊!”

載湉高聲道:“那你就開門!”

王商哀求道:“奴才也求求娘娘了,開開門吧!這都十日了!皇上這些日子一直都輾轉反側的睡不好!”

鶯兒、鵲兒見我抓準了載湉的小辮子,也都已經樂在其中,聽了這話雙雙捂嘴樂呵呵地笑。

我還未回答,就聽見外頭有連續腳步的聲音,就朝鶯兒、鵲兒使了個眼色,鶯兒、鵲兒到門邊去看了一眼,回來說:“了不得了,皇上正在院子里聚集許多太監要撞門呢!”

“什么?!”

我忙也過去門邊,看著一群人聲勢浩大的樣子,實在有些駭人,這小破木門可比不得現代家里的密碼鎖,一撞根本無需等到明天內務府來,鐵定當場就飛了,趕緊抽了插銷,開了門。

載湉猝然看到我,面上霎時一笑,抬腳進來。

我一側身坐在榻上,往外看一眼道:“還不讓那群人退出去,皇上是要拆了奴才這景仁宮么?”

載湉隨即向王商一擺手。

載湉過來坐在我身邊。

鶯兒、鵲兒見狀也一道退出。

載湉攬我入懷,小聲道:“珍兒,那件事是朕錯了。”

我側目看他,“皇上哪兒錯了,皇上是天子,是不會錯的。”

載湉緊一緊臂膀道:“人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珍兒你整整把朕堵了十日,你算算,你和朕已經有多久沒見了?”

我睨他一眼,“油嘴滑舌!”

載湉也睨著我道:“你還真忍心!”

我一掙眉,“奴才有什么不忍心的,皇上不來景仁宮,不還有鐘粹宮、永和宮可去么?”

載湉道:“可別再說了,那幾日朕去瑾妃、皇后那里宿著可真是太為難了!”

我道:“皇上寧可讓姐姐幫忙,都不肯讓珍兒幫忙,可見皇上并未把珍兒放在心里,皇上把珍兒當外人呢!”

載湉道:“你胡說什么!朕不讓你插手,是因為不想讓火燒到你的身上,萬一事敗了,瓜爾佳氏可是老佛爺的眼線,你之前本就和老佛爺不對付,老佛爺一旦抓住這個機會可能放過你嗎?”

我頷首,小聲道:“那也不成。”

載湉道:“好,若有下次朕必然拉上你一塊兒。”

我抬眸輕輕看他一眼,俏然的“哼”一聲。

我將身子全然躺在載湉的懷中,他的臉挨著我的臉,悄聲道:“不要再生朕的氣了,日后朕也不許你跟朕這樣鬧了,朕可受不了,朕可是會得相思疾的。”

我仰面笑看他一眼,輕輕緩緩道:“胡說,哪有什么相思疾呀!”

載湉道:“一曲《折桂令》唱過,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說著,垂眸盯住我,“珍兒不曉得?”

我想了想,輕笑道:“那珍兒就給皇上開一劑方子如何?”

載湉頷首親我一口,悄聲問:“什么?”

我推一推他,笑道:“紅豆。”

載湉“嘁”一聲,直起背來。

我翻個身子,望住他道:“皇上這可是治相思的良藥,王維可說過,愿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載湉看一眼窗外,淡白的月光投在窗欞上像是鍍上了一層亮銀,薄暮輕垂,星光點點,“戌時了。”

“才戌時。”

“朕明日還要早朝呢!”

“又不是奴才要早朝!”

“你得去寧壽宮晨昏定省。”

“那又怎么樣?”

“你不累么?”

“都休息十日了。”

“所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