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有毒

190 堂審

載湉說了一通,我聽著倒是可行,但心里也不乏好奇,盯住他問:“這些你是怎么知道?”

載湉不免扯過嘴角,含笑搖一搖頭,“大清百姓多數如此。”

我也笑“哦”一聲。

一會兒,他反而笑看著我問:“怎么?珍兒未入宮前,在外頭從未看過堂審?”

我淡淡一笑道:“有什么好看的,把自個兒的快樂加諸于別人的痛苦之上,我才沒這些人這么無聊呢!”

他望住我點頭,“也是,珍兒自小在廣州長大,見過世面,日子也過得無拘無束,眼界自是不會跟這些小老百姓一樣。”

我歪過頭,輕輕一抿嘴道:“那時我還小,不懂這些,只知道玩兒罷了。”

他看著我道:“原是紫禁城在逼著你不斷成長,如若世事可以重來,我不會這么自私,我倒希望珍兒從未進過紫禁城,這樣的話,珍兒永遠都能像以前一樣快樂。”

我忙道:“人哪能永遠像小時候一樣不長大,”眸光輕輕看住他,我又繼續道,“載湉,現在我也很快樂。”

他問:“逃亡也快樂?”

我笑“嗯”一聲。

他問:“你后悔過么?”

我反問:“后悔什么?”

他回道:“后悔入了紫禁城。”

我搖一搖頭道:“我的確不愿意入紫禁城,一直都不愿意,也不稀罕當什么妃嬪,名頭上的事我從來不在乎,但到現在我也從無后悔過,”說著,我看見載湉目光一軟,但里頭尚有幾許疑惑,我又道,“因為上天讓我在紫禁城遇到了你。”

他道:“可是我到現在都沒能給你一個安定的家。”

我笑著一搖頭,“有你,有我,便是家。”

霎時,他眸子里散出的光仿若春日的一道陽光,明亮而燦爛,洋溢著暖人的溫度,他伸過手來拉住我的十指,緊緊扣住,一根根地交錯著纏在一起,“這叫同心結,只與擺在心里頭的人才能相握,有說有情人這樣握住便就能幸福一世,”我聽了不免輕輕一笑,心里頭只覺著古代人各種說法甚多,但大多都不一定準,接著他又對我道,“上天既有意安排,我們便不能相負這一場,此生,我和珍兒必定生死不離。”

此生……生死不離……

我含笑問他:“若有來生呢?”

他不假思索,面上含著淺淡的笑意,語氣篤定道:“亦當如此。”

載湉這話雖讓我覺得心頭甜甜的,但須臾后,我緩回神來,僅存的理智告訴我,此刻并不是和載湉兩個談情說愛的好時機,于是,我一低眸,欲把扯遠了的話拉回正題,一蹙眉道:“可是去聽堂審又有什么用呢?”說著,我隨即稍稍抬眸,睨著載湉,“根本也救不了小坤子于水火。”

載湉想必也了然,倏而斂起面上方才的神色,跟著輕輕一搖頭道:“至少,咱們回來后可以對癥下藥。”

我不免深深嘆氣,看著載湉,低聲道:“這話你說得倒是輕巧,你方才也說了,官府若是不能審出點東西來,根本是不會輕易放過小坤子的,想來不上點刑是不成的,偏偏小坤子又是一定不會供出咱們的,”話才說一半,我就又從胸中生出淺淺一嘆,片刻后,繼續道,“況且,這滿清酷刑以往我是嘗過滋味的,若是官府決意要嚴辦,小坤子到底能不能挺得過堂審這一關還很難說呢!更遑論其它?”

話正說著,屋子門被敲響,我忙示意載湉噤聲,我起身走到門邊小聲問:“是誰?”

“是小的來給爺和夫人上熱茶水的!”乾坤聽書網

聽聲音大概是這個客棧的堂倌,我回身看一眼載湉,見載湉深吸一口氣,輕輕一點頭后,我才一把拉開了門,笑道:“是沒茶水了,虧得你記得!”

堂倌陪笑道:“有了熱水,可不得趕緊給爺和夫人送來,不然也對不起您給的那四錠銀子不是?”

我讓了位,“也不必時時這樣周到,弄得我們倒也挺不好意思。”

堂倌一面進來添了茶水,一面道:“有句話小的也不知當說不當說。”

載湉看著他道:“你盡管說就是。”

堂倌咽了口唾沫,望住載湉小聲問道:“不知道跟著爺和夫人的那個小家仆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兒,怎得就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這話一出,我和載湉不免互覷一眼。

載湉“倏”地起身來,作勢道:“什么?!”

堂倌看載湉這個反應倒被唬了一跳。

隨后,堂倌瞪著眼睛問:“爺竟還不知道?”

我忙問:“他不是在后院顧馬車呢么?”

堂倌一拍手,面上憾道:“什么馬車!他老早就被官府的人帶走了!”

我也假作驚訝模樣,問:“帶到哪兒去了?”

堂倌抬手往東一指道:“當然是官府大牢了!”

載湉拽住堂倌的衣袖問:“他犯了什么事?”

堂倌一掙眉,“小的原還想問問爺和夫人這話呢?”

載湉面色顯出不比往常的十分焦急,“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則假意在屋子里踱步,過了一會兒,故意說道:“小小年紀不學好,必定是去偷雞摸狗了!”

堂倌見狀,忙安撫道:“爺、夫人也不用太過焦急,聽說明兒要堂審,爺和夫人可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載湉趕緊問:“明兒堂審什么時候?”

堂倌想了想道:“約莫是辰時。”

我和載湉一晚上輾轉難眠,終于到了翌日,晨曦徐徐拉開了帷幕,東邊的地平線泛起了一縷縷亮光,正小心翼翼地浸潤著淺藍色的天幕,濕潤潤的風輕輕地掃過我頰邊,碎發原本在耳后淺淺勾著,只消方才一下撫弄就被捯飭得稀散。載湉牽著我躋身擠在層層疊疊看熱鬧的人群中,已是卯時三刻,堂審馬上就要開始,官府知縣也穿戴好正經坐上了堂,隨即將手里的驚堂木重重一拍,衙役跟著聲音也各自跺了幾下手里握著的大木板子,片刻,待得人都停住。

知縣才慢悠悠道:“將人帶上來!”

我原本正伸長脖子,目光直勾勾地看著堂里頭,“也不知道昨晚小坤子怎么過的。”

載湉道:“應該還不至于第一晚就用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