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竟然定下了!
姚云華握緊了手中的帕子。
窗外風聲越來越大了,如今已經是十一月,早該落雪的時節,可這雪卻是連一片都不曾看見過。
“大姐,可是覺得冷?我讓丫頭們將炭火再燒旺一些。”姚玉華看看坐在窗前沉思不語的姚云華,心中不禁冷笑。
哪怕你費心謀算,不惜對我明槍暗箭又如何,該是我的姻緣,仍舊是我的。
姚云華回神,看了眼姚玉華,淡笑著道:“冷倒是不冷,只是瞧著外頭那天色陰得很,怕是要下雪呢。”說著,她端起手邊的茶盞抿了一口。已經到了這一步,她該如何應對?
要放手么?
不!安慶成是她的,憑什么讓給玉華!
姚玉華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大姐,你瞧這花樣,我是不是繡得太簡單了?”
大紅的裙擺上層層疊疊的盛開著金色的牡丹,富貴華麗,巧奪天工。
“已經足夠漂亮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姚云華的指甲已經刺入掌心。
“是么。”姚玉華說著,低頭仔細打量了一番,點點頭道“既然大姐都說好,那一定是好的。”她的視線時不時的轉過床腳邊的火鉗,當然,她并沒有打算抓起火鉗給她親愛的大姐來一頓結實的。
只是她發現,姚云華有些沉不住氣了,或許是婚期越來越近的緣故,姚云華已經不像過去那般偽裝的天衣無縫了,有時候她能感覺到來自姚云華的冰冷注視。
那是個為了陷害她不惜先傷害自己的瘋子,她猜不透那人會不會什么時候真的就瘋魔了。
唉,趙小將軍啊,我那傳說中的姐夫,你快點回來娶你未來娘子過門好不好,哪怕你娶回去了就直接休妻,我也只會給你來一句
恩。干得漂亮。
“落月,去將衣裳鎖到箱子里去,給我鎖好,知不知道?”叫來貼身丫鬟。姚玉華當著姚云華的面大大方方的說道。
落月聞言,忙上前接過手來,一邊走一邊笑道:“小姐你也真是的,在咱們自個兒家,還怕被誰偷走去不成么?至于每次都鎖起來嗎?”
“那可說不準”姚玉華笑得眼睛彎彎的,一邊慢條斯理的收拾著針線,一邊說道“說不定被什么人給我撕了絞了,潑點臟水什么的。不得不防啊。”
落月不解,只得搖頭道:“我看小姐你是太緊張了。”
姚云華自然明白那個“什么人”指的是誰,她不禁心中冷笑起來,真以為這樣就可以安安穩穩的出嫁了么?二妹妹,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然而。直到成親的前一天為止,姚云華才發現,自己過去似乎低估了這個妹妹。
過去,姚玉華總是險險的避開她的鋒芒,卻從來不曾反擊過,甚至偶爾還會吃一點小虧,似乎只是那樣就已經用盡了全力。可如今這段時間里。姚玉華不僅輕巧的避開她,甚至還給她設了幾次陷阱,若不是她一向謹慎,只怕會出丑。
難不成姚玉華過去只是在示弱而已?
想到這個可能,姚云華心中怒火更加熾盛,那丫頭竟敢如此看不起她!
“大姐。妹妹可真是對不住你了,本該你先于我出嫁的,可惜趙小將軍是至孝之人,要為父親守孝滿三年才肯婚娶。”姚玉華對著鏡子,鏡子中映著她姣好的面容。以及坐在后面椅子上的姚云華模糊的身影“不過,也只有半年時間了,再過半年,就輪到你了呢。”
還有半年時間。姚云華心里也清楚,當初聽趙家那邊傳信說要守孝時,她還為此高興過,可卻沒想到姚玉華的婚期竟然這么快就定下了。
視線落到了旁邊的茶杯上,茶杯里是半杯溫熱的姜茶。
“大姐,那茶就那么半杯,倒了可就沒了。”姚玉華直視著鏡子,不緊不慢的說道“半杯姜茶而已,就算是潑到衣裳上,隨便遮掩一下也就過去了。你找找看,看我這房里還能不能再找到多余的茶水?”
不光是茶水,所有剪刀針線,她一樣都沒放在屋里,防的就是身后她那位親姐姐。
落月謹慎的盯著姚云華,生怕姚云華身上帶著什么尖銳的東西。現在她已經有些明白了,原來小姐防來防去,防的竟然是大小姐。她猶記得今日早上,小姐認認真真跟她說的一句話——
“落月啊,千防萬防,暗箭難防,尤其是來自你身邊的暗箭。至親之人很可怕,你不對付她吧,她會害你,你對付她吧,可又下不去手,是最可怕的人。”
姚云華緊緊咬住了牙齒,她真的是低估這死丫頭了。
照夠了鏡子,姚玉華起身,繞開姚云華坐到自己床邊。出嫁在即,她絕不想在這節骨眼上節外生枝,哪怕是說話,她也要離姚云華遠遠的。
“玉華,沒想到時間過得這么快,我怪舍不得你的。”姚云華邊說,邊向姚玉華走去“咱們姐妹這么多年,形影不離,如今你就這么嫁了出去,今后我們想見面就不那么自由了呢。”
姚玉華的臉上露出了明明白白的嘲諷笑容,指著姚云華道:“給我站住,不要再過來,不然,我可就要叫人了。”
姚云華一怔,隨即笑了:“你叫人做什么?”她只是在這里站著,二丫頭就算能叫來人,又能說什么。
“我叫救命,說你莫名其妙要來掐死我。”已經到了這一步,姚玉華不想再與姚云華虛與委蛇“這些年,我忍你夠久了,若不是怕傷母親的心,我早該揭穿你的。大姐啊大姐,你以為只有你會裝可憐,只有你會博人心疼么?”說著,她看了一眼落月,嘴角露出了陰冷的笑容“落月,去給我拿把剪刀過來,我要讓人知道,我大姐要用剪刀刺死我呢。”她又看向了已經驚愕的不知該如何開口的胭脂,冷笑道“你家小姐要刺死我。”
胭脂終于回過神來,拼命搖頭道:“二小姐,你這是怎么了,為什么要陷害我家小姐!”這些日子來,小姐她怕二小姐不安,時常拖著病體來陪伴二小姐,可二小姐反倒一反常態,總是對小姐冷嘲熱諷的,如今更是公然要陷害小姐,這究竟是怎么了。
姚玉華冷哼一聲:“那要問你家小姐為什么要被我陷害了。大姐,話我是擱在這兒了,明日就是我大喜的日子,你要是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現在就給我扭頭滾回你那屋里去,要是你不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我這就讓人拿剪刀來,咱們看看鬧起來后你還能接著裝多久,縱使大家不信你會來刺傷我,可也會琢磨你為何要刺傷我吧?鬧出這樣的事兒來,大姐,你這好名聲還會半點無損么?”
胭脂氣的渾身發抖,她真不知道二小姐究竟是怎么了,突然就對她家小姐這般疾言厲色起來,甚至不惜當著她的面去陷害。
“你說,若是我身上受了傷,人家是會相信你刺傷了我呢,還是相信我竟然狠得下心去傷了自己再來陷害你呢?”姚玉華目光灼灼,她決不允許姚云華再靠近她半步,見姚云華似乎不以為意,她冷笑著補充了一句“哪怕我真是傷了,哪怕我是傷得只剩下一口氣,明兒我也會拖著這一口氣上花轎,不會讓你的癡心妄想成真的。”
“二妹妹,你真是糊涂了,莫不是成親在即心里太緊張了?還是中了什么邪?”姚云華不得不止住了腳步,一臉驚慌的說道“看來是要請個大夫來給你瞧瞧了。”
果然還沒有放棄。姚玉華一揚下巴,指著門口仿佛趕狗一樣的說道:“那就去,就算是大夫來了,說我瘋了傻了魔怔了,我還是會安安穩穩嫁出去的。你自己好好想想,明日就是大喜之日,已經到了這個時候,父親母親他們會因為這個就改期么?甚至,他們會因為這個就換掉新娘么?大姐,咱們兩家可都丟不起這個臉!”
所以,她才一直忍到了今天才撕破臉。她相信,若是提前三五日說出這些話,姚云華絕對會去母親那邊搬弄是非。
是啊,眼看明天就要成親,要是這個時候突然說改日,讓安姚兩府的面子往哪兒擱,他們該如何面對眾人的質疑和揣測?
姚云華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狼狽,退后了一步,搖頭苦笑道:“真不知你這丫頭是怎么了,罷了,既然你如此不待見我,那我這就離開,你好好休息,千萬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說完,她轉身離去。
一直提著心的落月終于松了一口氣,慌忙跟上去將門緊緊關上,回頭看看臉色難看的姚玉華,她有些惴惴不安的問:“小姐,大小姐她真的”她真是如何也無法相信,看起來溫柔又端莊的大小姐竟然會是那種人。
“不然呢,你以為我先前是怎么落水,怎么受傷的?”姚玉華穩了穩神,招手讓落月上前來,說道“先前一直沒有說出來,一是不想讓夫人知道,免得她心里難過,二來我也不愛說這些事情,你們畢竟是丫鬟,她就算是明著對付你們,你們又能將她怎樣?只是如今你要跟我去安府,畢竟不是自個兒家,多知道些,今后多點心思,省得遇上事兒手忙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