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子還當真天天給那幫泥腿子結算工錢。不止寧波府,江浙一帶、連京城關注甬江碼頭后續事件的王公貴族都笑掉了大牙,這錢家腦缺的女娃娃,非把家敗干凈了才算安樂了。
法寂并沒有馬上推出丁香葉制成藥,他們與錢卿瑛關系密切,錢卿瑛又大批購進丁香葉讓工人切碎熬制,只說是烤煙的添加劑。但兩碼事一前一后時間挨的過近,就會惹人把事情往錢卿瑛身上聯想。
這么一來蠟燭兩頭燒,縱然原料和人工便宜,短短四個月的時間,錢卿瑛的大筆現銀被凍結困住,手頭能典當的都典當一空,銀子卻仍要見底。兩個哥哥手頭的銀子也都攤在產業上,同他們說了也是白白跟著擔心。
“師傅,我快撐不住了,那個丁香葉積壓的本金太厲害,過不了十天,作坊就得停擺了,里里外外都投進了五六萬兩銀子了。”錢卿瑛神色憔悴,面容愁苦,她身上所承受的壓力不是一般的大,就連身邊的人都被她給忽悠過去,以為丁香葉真是烤煙的必備原料之一,分管各個細節工藝的人也各自揣度,將丁香葉混進煙葉是在誰手上負責。
“這一千兩銀票是為師剛剛化緣的來的,你先拿去撐一段日子,為師在找一個絕佳的契機把這藥捧上天去。”法寂迅速的捻動手上的佛珠,心情也是十分的激蕩。
錢卿瑛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仿佛要凝聚起所有的勇氣說:“好吧,卷煙的推廣我再加大力度,我會想辦法撐過去的。”
回到錢府后,遠遠的看見錢綸光滿臉溫柔的扶著七八個月身孕的錦屏在花間散步,情濃的都要滴出水來。這段時日他對錢卿瑛猶如躲避瘟疫,生怕她問他討要銀子,也沒追問那封燒掉的諫言后續,應是同他人一樣不看好擔心牛皮吹破了,聽錢管家回報他竟為錦屏守身如玉起來,真是天下奇聞!
這些時日常聽法寂對官場形式的分析和嬉笑怒罵,覺得方外之人因為旁觀更是多了份清醒,他說的很對,錢綸光如果榮升的太高太快,在皇帝的眼里是記了名的,那么錢卿瑛能鉗制他的也就十分有限,其實對她威脅最大的仍舊是這個永遠想除掉自己的父親,不是嗎?!
看如今的情形,他也不管自己是否仔細練習魚娘教授的功課了,這就說明他把攀龍附鳳的希望完全轉嫁到別人身上,譬如錦屏所出的女孩兒。
不是錢卿瑛在乎這點,而是這是一種要除掉她的征兆,只要她事敗,錢綸光就會瘋狂的把她推出去當替罪羊,眸光幽深,低低呢喃:“父親,再助你一步,就是我又離鬼門關近些,你也太心急了,我既有能耐將你推上去,也有能耐把你拉下來,呵呵,我一定不能讓你得了實權有力氣騰出手來對付我,讓你的小妾和其他孩子坐享榮華。”
要知道吸煙是有煙癮的,在許多豪客都主動上街討要卷煙抽的時候,錢卿瑛為期三月多的免費派送終于終結,開始改派青壯年三五成群的走上花街柳巷、茶館戲院和官員府邸附近,脖子上掛著寬大的布帶,胸前就是賣卷煙的架子,架子上畫了三個火柴人“眾”字型疊站的商標,牌子也叫“大眾”牌,開市時一開架子就能做生意,收攤后只要架子一合便能方便的手提。
原來白送的東西猛然間要錢了,雖是促銷優惠還是挺貴,難免會有人耍橫強搶的,這幫成群結隊的青年小販就能互相照應,解決這種情況。并且一旦有人指使家丁隨從明搶,第二日大街小巷就會將這人吸霸王煙的惡行傳的沸沸揚揚,要知道開這作坊的初衷是救濟貧民,為朝廷收拾爛攤子的,你要是敢砸了人家的場,不是擺明讓朝廷重新陷入無銀賑濟的難堪局面嘛!
因為禁煙令,不能向尋頭百姓出售卷煙,反而讓吸煙成了身份尊貴的地位象征,這一畸形的心理形態是錢卿瑛始料未及的。
錢卿瑛仍舊是前半日在府里上課,后半日在作坊的辦公室坐鎮,貴人圈里對她的風評已是明褒暗貶,一個閨秀天天拋頭露面混在窮鬼里頭,像什么話!
可隨著錢卿瑛接連不斷的在街頭貼上美人與香煙的畫報廣告,她的煙民受眾日益擴大,本來商賈是沒有資格吸煙的,也通過各種途徑悄悄購得煙抽,完全是為了滿足對躋身上一個階層的想望。
不出一年,不用說錢卿瑛的腰包以無法估計的速度飛快鼓脹,錢卿瑛拼命裝窮低調,眾人只知道她誤打誤撞創出個能賺錢的產業來,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利潤。
但天性對商機敏感的商人仍舊嗅到了,開始把替她打造卷煙器,烤爐,甚至熬制丁香葉收集蒸餾水的器具都順藤摸瓜找到工匠源頭給置辦齊了,連氫氧化鈉一類的化學品都沒放過,接著就是悄悄的仿制試驗了。
可想而知,卷煙這東西外形易學,內里的技術卻精湛復雜,現代企業有高端先進的化學分析儀器也摸不清全部呢,何況現在就純粹靠人的嗅覺和味蕾分辨。
唯一能走的只有挖角和投放間諜兩路,可那些人都被錢卿瑛的提成制度富富貴貴的養著呢,她手上還捏著一家子的賣身契,一旦哪個環節出了紕漏,馬上就會暴露出來。
有一兩家子腦子發暈的立馬被殘酷血腥的清洗了,從不體罰下人的錢卿瑛,將那兩家子全數綁到空地上,召集起全部的工人管事,在眾人面前先是歷數罪狀,然后面不改色的生生杖殺當事人,家里的老老少少,男的賣去采石場當苦役,女的賣進窯子,還長期盯死,不許人替他們贖身。沒過兩日原先缺的兩家已被新人替換上來了,半點工沒耽擱。小姑娘殺人都是笑意盈盈不帶眨眼的,自己的位子又雖是可被替換,眾人這才膽寒,絕不敢再言及背叛!
“師傅,這殺業我是不得不犯了,只有這樣才能用最小的代價解決日后層出不窮的同類事件。”錢卿瑛對圓智和法寂沉重的嘆氣。
“多少百姓都得了真實惠,從原先吃不飽飯穿不暖衣,到能一年割上幾回肉打打牙祭了。小業障成就大功業,佛祖會原諒你的。”圓智如是勸慰她。
打鐵趁熱,錢卿瑛的卷煙銷售就如同菌絲一般迅速蔓延到各個地域城市,等稍微像樣同類的烤煙面市時已過了一年,有卷煙販子的地方就有她的耳目,這年錢卿瑛即將七歲,錢綸光卻仍呆在原先的品級未曾坐上知府的位子,劉知府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