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宮熹照

第253章 再遇鈕祜祿氏

“的確好久不見。”錢卿瑛笑意淡淡,后退一步,“鈕祜祿格格是想見貝勒爺了吧。不過貝勒爺其實是時時刻刻都關心著你的,你瞧,你前陣子風寒連太醫都沒叫,爺卻都看在眼里的。”

“妹妹,你誤會了。”鈕祜祿.云苒泫然欲泣,眼睛卻是望向了禛。

“阿瑛。”

錢卿瑛淡淡一嗤,唇邊露出幾分清冷之意:躬身一福:“爺不必解釋,爺對鈕祜祿格格好是應當應分的,也是理所當然,今兒既然有緣遇見了,兩位也別拘束,妾身先行告退。”

轉身的時候,腦子里有個聲音一個勁的叫囂,一定要尋找另一個靠山留做后路,禛絕對是靠不住的,食髓知味,那樣的偶遇,那樣的眼神只會越來越多,不能再猶豫了。

禛沒有立刻追上來,安慰叮嚀了云苒幾句,才抬腿走人,見甩開其它隨侍一段路了,忽然頓住腳步問小高子:“格格剛才的神色如何。”

他剛才會這樣當著錢卿瑛的面噓寒問暖,一來是的確關心鈕祜祿氏的身體,而來他想看看錢卿瑛的底線在哪里,雖然她總說不需要因為她的付出刻意回報什么,但兩人都知道一旦有別的女人介入,禛功成名就后錢卿瑛的既得利益是會受到切身損害的,他們都是聰明人——不會白白為他人做嫁衣。

“面如霜雪。”小高子應該這般回答的,可他卻搖了搖頭含混道,“燈光太暗,奴才沒瞧清,不過有句話奴才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今天不論爺偶遇哪個,見您原是留心了她們,格格的心里不好受。吃味都是肯定的,不過……”小高子的口氣平鋪直敘,沒帶什么主觀的情緒。

“不過什么?”

小高子小心翼翼的斟酌道:“不過奴才總是覺得,格格對鈕祜祿格格似乎有很深的忌憚,興許是這輩子唯一的拜堂爺是和她先行交拜,唯一的三朝回門,爺又選了陪她回娘家。抑或是還有什么別的心結。”

禛這才想起第一次見鈕祜祿氏時的不對勁,后來當晚另一個女人是被皇太子點名給收了的,如果不是他布下的局,錢卿瑛應該也被皇太子要了去。他原本是打算把這個蹊蹺放在自己身邊,時間一久,因為鈕祜祿氏家族。因為這個女人安守本分,或者因為和她在一起還算舒心平靜,他真的差不多忘了初衷了。

鈕祜祿氏說:“不祈求爺日日思念,但愿偶爾能把她想起。”

鈕祜祿氏說:“妾身的額娘就是這樣每日在燈下做著針線,等妾身阿瑪回來。日復一日,一晃就是二十多年,眼角有了細紋,頭發開始花白,癡心依舊不改。妾身問過額娘為什么,她說。能有個刻在心里的人可以等待,本身就是最幸福的事。妾身也想守著這份幸福一生一世。”

編故事也沒什么,后院女人編一兩個或溫馨。或悲慘的故事用來邀寵乞憐很正常。讓禛生氣的是,他居然當真了!回想起來,這些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女子,所有的生命不用來等待唯一的依靠。還能做什么?這些人又不是錢卿瑛,沒有人可以期待。還能鷹擊長空,呼風喚雨。因為沒有選擇的余地,所以不想等也是在等了。

能把她逼成這樣,錢卿瑛一定是察覺到了什么,又不能對他言說,才恐慌焦慮。禛沒由來的就是對自己一陣懊惱,他竟然被一個女人的幾句甜言蜜語給蒙過去了,讓錢卿瑛心碎。

回到翠微樓,錢卿瑛不在房里,說是去了樓下西側的耳房,屋里的人都不知道為什么兩人歡歡喜喜的的出去,然后只有錢卿瑛一言不發的回來,形單影只。

服侍的人都察覺情況不對,錢卿瑛后面跟著的青蘿也是憂心忡忡,一問發生了什么事,她的嘴就閉的比蚌殼還要緊。

因為青蘿終于知道錢卿瑛長久以來說的那句話,沒有什么東西是絕對能抓的住的,尤其是男人的心。

禛循梯而下,底層一片黑暗,其余的屋子沒人不用點燈,那耳房也是漆黑一片的樣子,只有木魚聲和低微的誦經聲。

木魚的節奏開始緩慢而厚重,后來速度加快,一聲一聲如鼓點,再后來,木魚聲如馬蹄般急促敲響,錢卿瑛的誦經聲也如雨點般連成一片。

禛在外足足站了有半個時辰才點亮燈籠,推門進去,錢卿瑛有些驚到了,禛看見蒲團上跪坐的人,就是滿臉淚痕,唇色蒼白。

兩人相顧無言,再后來,洗漱完畢,上了床榻,陳芷和鳶蘿合上床帳,退到外間。

“阿瑛。”

“恩。”

幽然凝眸,墨灰色的憂傷從眸底流過:“爺不要多想,是妾身不好。”一直看不清。后半句是錢卿瑛對自己說的。

禛看見錢卿瑛的背影蜷縮在角落,幼年宮廷的記憶開始翻滾上來。

宮中女子不管是受寵還是不受寵的,日子都是難熬的。不管底下她們是什么面目,露在外面愿意讓人看到的都是美好的一面。抄一抄經書,手中拿一串念珠,仿佛她們就染上了佛祖的清高、淡然、出塵脫俗。

既然脫了俗,那功名利祿自然就遠離她們了。不沾染紅塵世俗的美人兒,好像那些有關惡欲的猜測也沾不到她們的衣角了。

所以經書,善念,就像宮中女子頭上的珠翠,臉上的胭脂一樣是必備的東西。

從小在宮中長大的禛自然對此心知肚明。

錢卿瑛雖然進府只有半年多,但也已經慢慢學會了宮中女人的生存法則,她是信佛,可如今卻不得不用經文來平定心中的仇怨。

他逼她不斷妥協,只會逼她變得越來越不純粹。

第二日禛到七八點才醒,身邊的床榻已是空空如野,早已沒有的溫度說明佳人早去。

“格格人呢?”禛皺著眉,面色不虞,她不高興可以發脾氣,可以和他直說,動不動冷戰是怎么回事。

“格格今兒起了個大早,在小廚房給爺做包子和豆腐腦呢。說您前陣子念叨過在府里吃不到,那發面還是格格特意從天津狗不理包子老鋪討來的,幾百年下來的發面可難得的,連宮里頭的發面都沒這么久的。”見禛生氣,小高子趕忙上前服侍,

“她怎么想起自己做早點了,成親這么久這還是頭一遭呢。”禛微微一愣,然后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格格心里裝著爺唄,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格格給爺準備的東西都是旁人沒有,獨一無二的。”小高子緊接著湊趣道。

“那是。”禛頗為得意。

說話間,錢卿瑛便領著一隊人端了熱騰騰的包子籠屜和豆腐腦來。

“爺起來了,快來這邊嘗嘗妾身做的早點。”錢卿瑛也沒讓人把籠屜打開,豆腐腦也放在大瓷盅里沒盛出來,她獻寶一樣的把禛拉到桌前坐了。

桌上整整齊齊的碼著香醋,生抽、切細的姜絲,切段的香菜,韭花醬、鹵鴨肉、榨菜碎、炸花生碎、炒黃豆、油辣椒、炸花椒、蒜蓉、紫菜、蝦醬和蝦皮。

禛看著陣仗就有些坐不住了:“什么好東西?這花樣還真多。”

錢卿瑛自己揭了大瓷盅的蓋子,里面是白生生顫巍巍的豆腐腦。又

讓人把籠蓋打開,小籠包一個個雪白晶瑩,熱騰騰的霧氣裹著股鮮香味,直往上冒,形如荸薺呈半透明狀,如玉兔一般,小巧玲瓏惹人喜愛。

“一樣是豆腐腦,這些是妾身準備的調味,吃法更精細些。一樣是小籠包,妾身想了大半夜才得的主意,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味道跟想象中的一樣不一樣,吃的時候要先在皮上咬出個小口,蘸上香醋,就著姜絲,先喝里面的湯,才能大口的咬,主要是怕燙嘴。”

禛立刻高興了,有些期待:“這可難得了!那精細吃法的豆腐腦給爺先調一碗!”

錢卿瑛拿出小碗來撇了了兩勺,按著禛的口味調了一碗遞過去。

禛就著那豆腐腦先喝了一口,剛要去夾那小籠包,見錢卿瑛還站著就拉了她一把:“你忙了一早上,也坐下用吧。看這分量就知道你給自己也留了一份。”

錢卿瑛道了聲謝就迫不及待的給自己先調了一碗豆腐腦,又眼明手快的夾了個小籠包,因為是放在蒸饅頭的籠屜里蒸的,雖然小廚房用的是中號籠屜,對小籠包而言也是大的驚人,不快些吃很快就要涼掉的。

禛看了她一眼,也照著她的法子咬了一口,咬破面皮,滑溜溜的汁水一下子流出來。雪白的面皮,透亮的汁液,粉嫩的肉餡,味美細膩:“這東西不像包子又不像餃子,怎么做的?”

“這和面,搟皮都是廚娘們幫著做的,選用精白面粉發酵,揪出大小均等的面團,再用油抹其表面搟薄。餡料是妾身自己的調的,用的是新法子,原以為不成的,沒想到還是成了。”

“里面怎么能包住這么多湯?”B對光照了照,自己還是沒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