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華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不再愧疚糾結

內室正房床榻上,慕婳沉沉的睡著,時而皺眉,時而輕聲低嚀,從眼角滲出幾顆晶瑩的淚珠,沿著她臉頰滾落,滴入枕頭中。

在所有人面前,她都不曾哭過。

甚至她清醒時也不會流淚,也只有在此時此刻她才哭泣。

睡夢中,迷霧重重,硝煙滾滾,她回到了陷入絕境時,眼見著滿身血污,狼狽的少將軍被射成了刺猬,隨后便是連天的炮火,炮彈在地上炸出一個又一個坑,死傷遍地,尸橫遍野。

她想走過去去看看少將軍,可身體似被束縛住一般,動彈不得,原來最后……最后還有火炮支援嗎?

皇上沒有放棄少將軍,到底按照她的要求送來的火炮。

甚至比她印象中的紅衣大炮更加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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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滾滾硝煙中,比她高上半頭的騎馬趕過來,她更是無法腳步,眼見著他翻身下馬,在尸骨殘骸中找到了她的尸體,拔掉她身上的箭。

為什么?

她很想去問一聲,為什么呢?她可以把戰功給他,代兄從軍后,哪怕被將士擁躉,她也從未想過一直占有這些,總會退居幕后的。

為什么不讓皇帝送來的火炮先開火?

她不在意死亡,可是追隨她的人那么多,他們本能活下來的。

他退掉她的鎧甲,披在自己身上,隨后在地上傾撒了一些黑油,隨即漫天火光,燃盡尸體殘骸……

玉門關外埋骨的地方也是衣冠冢嗎?

她恨恨的看著他,從未這般恨過一人。

天空更加陰沉,她正準備沖上去時,身體猛然向后拽去,她眼前清亮許多,一位端莊高貴的女人親手剪碎了一縷青絲,細碎的頭發融合血和朱砂磨成了粘稠之物。

女人跪在佛前,輕聲誦讀慕婳聽不懂的經文,一顆顆淚水從女人的眼角滾落,慕婳仿佛突然想到了女人是誰。

母親一個詞還沒有喊出來,就見女人提筆沾著方才的粘稠液體,在空白的靈位上寫下了幾個字。

是她的名字!

靈位被供奉在寺廟中,她也因此靈魂被困在寺廟里十年。

她還記得當時靈魂被困時,自己是如何的沮喪,想要掙脫,同她一起戰死的袍澤兄弟還在等著她,他們說好了下輩子還要在一起的,她終于可以把最大秘密告訴她的兄弟們。

一向跳脫的靈魂被困在一尺見方的靈位上,讓她如何能平靜?

她咒罵過,也抱怨過,可是無論她怎么罵人,罵老天爺,罵滿天神佛,都無法掙脫束縛,耳邊只有寺廟僧人做早晚課時的誦讀經文的聲音。

當日她以為這是報應,報應她殺戮太重。

她漸漸平靜下來,有個愛嘮叨的小和尚時常一邊打掃香案,一邊說著他聽來的消息秘密,她找到了寄托,靈魂雖是無法脫離,但卻可以聽到香客們祈愿。

那家寺廟的香火突然旺盛了,許多年輕的女孩子去拜香求佛。

終有一日,她聽說魏王世子駕臨寺廟,關于魏王世子的消息,她灌了滿耳朵,想著是不是能聽到已經是權傾朝野的魏王世子還有何心愿……就在魏王世子駕臨當日,驚雷炸響,天火落下燒毀了供奉靈位的佛堂。

她脫困了,只看到寺廟中有一道身影閃過,那人是誰?

魏王世子嗎?

“誰?誰在哪?”

“是我啊。”

“慕婳?”

“不,我是你,你也是我。”

睡夢中,她眉頭緊緊得皺起,眼前漂浮著笑容陽光明媚的女孩子,在她眉間洋溢著幸福和喜悅。

女孩子穿著牛仔褲,是叫這個名字吧。

記憶太遙遠,她有點不確定了。

“我知道你有心結,神讓我過來同你說說。”女孩子嬌媚一笑,俏皮極了,“其實不是你對不起我,而是我占據了你的機緣,你……你是少將軍,前世亦是女軍人,幾世都是為國征戰的好女孩,這一世該是大富大貴,神佛不可能虧待你。”

“我得到了你的一切,卻把麻煩留給你,是我對不住你,可是我活不下去了,不知道該怎么做,我的懇求神佛聽到了。”

“你的牽絆還在那里,有你的親人,有你的……愛人,而我是人人都討厭的女孩子,神佛給你的機緣太好,有父母哥哥的疼愛,又是開放自由的時代,我好想要那些。”

女孩子揮動手,她眼前浮現一個又一個幸福美好的畫面,慕婳她在那個時代很幸福,很美滿。

“對不起,把麻煩留給了你。你不必再替我感傷內疚,我很好的,也希望你幫我……幫我照顧真正愛我的人。”

女孩子向她鞠躬道謝,“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慕婳,我們都是慕婳。”

慕婳驚愕漸漸散去,向曾經的慕婳揮手道別,她還是更喜歡這個不夠開放不夠文明的古代。

正如女孩子所言,她的一切愛恨情仇都在此處。

她舍不得離開。

恢復現代的記憶怕是神佛給她的補償,神佛怕是沒想到她記憶不住多少的東西,而她所處的時代,好似也有逆轉時空的高人,比如林克王子口中的上師?!

知道曾經的慢慢過得很好,得到了想要的一切,她再不覺得虧心了,至于慢慢說她們是一個什么的,已經不重要了。

她就是她,從未變過。

睡在床榻上的女孩來唇邊勾出一抹恬淡的笑容,宛若盛開的海棠,美而不俗。

送走三皇子后,木齊躡手躡腳走進來,正好見到這抹笑容,莫名他紅了眼圈,狠狠抹了一把眼淚,哽咽喃嚀,“婳婳。”

他怎會胡思亂想那些有的,沒有的?

肯定是他的病影響了婳婳。

鳳鳴軒,一張棋盤,兩人對弈。

儒雅的男子捏著棋子,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泛白的天邊,“她是不是該醒了?”

少年扯起嘴角,把白棋放在棋盤上,“伯父,這一局你輸了。”

他從不擔心慕婳醒不過來,一如他從不擔心這世上有慕婳解不開的難題和困境,他……只擔心一點,該怎么獨占慕婳?

畢竟慕婳太招人喜歡,每個人都知道稀世明珠的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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