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虎

第144章 哎說多了都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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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子虎沒讓騶搖一直發愣著,用竹筒舀了些許精鹽,將之遞到對方面前。

騶搖接過竹筒,歉意的道:“倒叫尊客看笑話了。咱且先瞧瞧這個鹽……”

一旁的史祿見了,卻直想發笑,因為這位兄長此時的反應,跟自己之前簡直一模一樣。

須頃,騶搖激動得嘴唇直哆嗦,道:“這、這么好的鹽,真的全給咱?不不不。咱不能太貪……”

“尊客!汝盡可言明,這鹽價幾何?咱用珍珠、玉玩換些來便是。”他實則尚不知這精鹽的真正價值哩。

趙子虎卻輕擺手表示:“大王言重矣!東西你先拿去用便是。晚些時候,某還有另一個好物,欲請大王掌掌眼!”

這就挺吊人胃口了……

騶搖心想。

咱只是客氣!

這精鹽,咱先前看來,也就是個可供把玩的稀奇玩意,對寮里山民的用處并不大。

但他越這樣想,越是更好奇另一個大箱子藏了什么。

在山林里生活,雖然可以經常打獵,但由于人口眾多,肉食大半是供不應求的,為了關鍵時刻派上用場,基本上都制成臘肉。

難得要款待貴客,能吃個盡興,在騶搖再次驅策下,山民們當然是趕緊準備起來,殺雞、烹羊,場面就甭提有多熱鬧了。

而相里月、胖青兒等則游走在當中,協助山民們涂抹上精鹽,與趙子虎特制的佐料。

騶搖剛開始見到這些,是有點不舒服地皺了皺眉,哪有客人也搶著幫忙準備吃食了?明擺著嫌咱這主家做得難吃嘛……

他性子沉穩,又不好當場拍案,只能憋著滿腹郁悶,強自歡笑的與趙子虎吃酒啃炸豆子,暗自頻頻向老兄弟祿使眼色。

這什么貴客呀?一點賓主之儀都不懂。也太落本王面子了吧!若非看在救汝一命的份上,咱早攆人了。還不快勸勸……

騶搖卻哪里想到,這個平素跟自己好到幾乎能穿一條褲子的老弟,早把他給賣了,且這會更故意裝作沒明白自己眼神的意思。

面對邊給自己斟酒,邊擠眉弄眼的騶搖,史祿這次扮演成一個鐵憨憨,直接開口問:“兄!汝想說啥?明說。潮虎東主不是外人!”

“無!滿飲,尊客亦滿飲也。”騶搖那個惱啊!將竹瓢微用力往酒甕中一擲,表面淡淡笑著,內心有股要抽老弟大耳刮的沖動。

而那自稱“潮虎”的貴客,還緊上一句問,“大王真無事乎”,這就很讓人糟心了,騶搖直想反問,“汝人言否”,卻只得擺手尬笑。

汝一個“長著六只眼,八只耳”的商賈、人精兒,能瞅不出咱在郁悶何事?

騶搖可死都不信,話說回來,他覺著眼前這位商賈有點不太對啊!雖微胖微黑,確實像經年在海上風吹日曬,又有些養尊處優之人。

可這眉眼、鬢角,也稍嫌稚嫩了點吧?

兩撮小胡子,更像是粘上去的……

那兩個女眷,與余者十人,咱看著倒沒什么問題。

這疑惑只在騶搖腦海里,輕輕浮起,又緩緩落下,暫時沒激起什么波瀾。且很快的,他就陷入了“真香定律”。

騶搖感覺怪怪的看著潮虎將潮月、潮青兩女眷,招到身側坐下來,還請自己賜下兩張食案。

緊接著,一道道高大竹筒裝著的美食被呈了上來,他招呼眾人一聲,當先破開竹筒蓋兒……

旋即,他忍不住用力抽動了兩下鼻子,下一秒,連眼睛都直了,實在太香,濃郁的咸香撲鼻。

還有嗆辣的氣息刺激著味蕾,更直沖天靈蓋,令口腔飛快分泌唾液,連舌頭都不自禁要探出來。

騶搖算是定力夠強的了,其他山民是盡皆伸出舌頭,舔了舔嘴,還“唏唏唰唰”直吸溜口水。

山民們可不會顧及什么形象,尤其那阿萊、阿鐵,直接暴力破開竹筒,用手去抓羊肉、雞肉來吃,吃得是滿頭大汗,像猴兒一般“嘶嘶”咧嘴撓腮。

騶搖看著竹筒中的燉羊肉,除了香味,與自己以前吃的也沒什么區別,當下不再猶豫,端起來就喝湯汁,只一口,他差點當場把舌頭也給吞了。

啥情況?

明明肉還是那個肉……

水也是那個水……

連盛食的器皿都沒啥差別。

就因為加了些什么精鹽……

撒了些粉……

就變得如斯美味了?

瞪大眼睛,向那潮虎看去,騶搖不愿相信,又揭了一盅竹筒吃雞,雞肉更是鮮美,還激發了本來該存在、但以前嘗不到的清甜。

以前用粗鹽巴,更多的是一絲清爽中帶著苦澀!

也不是說以前那些食物有多難吃,就是對騶搖而言,口感極不友好。

讓人吃了一次,就有點膩味……

但現在,盡是回味無窮的感覺!

他沒再管貴客和祿有什么反應,開始大口大口消滅竹筒中美食,直到把七八盅竹筒都吃了個低朝天,才意猶未盡地打個飽嗝。

“如此佳肴,當與阿諸分享矣……不!不不。這些食物能變得這般,全仰賴于那精鹽及另一些粉末也!尊客,咱所言對否?”

騶搖順勢看向潮虎發問,卻突然呼吸一滯,無它,這貴客與倆女眷,還有祿,仍在細嚼慢咽矣。他喉頭蠕動,又想再食幾盅了。

可礙于身份,他只能緊抿嘴唇,暗用舌頭又舔了舔,好一會,察覺有目光匯聚到自己臉上,才尷尬輕咳聲問:“尊客!緣何會如此啊?”

“無甚好稀奇的!大王。打個比方吧!這鹽就跟你腰間玉玦一樣,有美玉與劣玉之別。美玉非但令人賞心悅目,佩久了更可養人!”

趙子虎嘿然一笑,朝騶搖舉爵敬道。做生意嘛?當然撿好的說,他可不會傻到去說東甌人用的粗鹽有多差、有毒什么的。

然而,這話一出,不說騶搖了,連史祿也隨之聯想到的,向周遭狼吞虎咽的山民看去。

之前在大船上,這大秦公子可沒向史祿說明這點。

史祿才意識到,大家在這窮山溝里,不僅是不夠吃、吃得差的情況,而且是吃出毒、吃出了毛病來。

“敢問尊客!這精鹽可還有多的?多又多多少?”前面就說過,騶搖是個極愛民的人。

他認為,要是精鹽就這么一箱,甚至再多數倍的話,那豈非有等于無,要歇菜了啊。

若這鹽能源源不斷的供應,就算比東甌自產的成本……

乃至秦的價格,高出一、二倍,咱也是能承受的。

至于資金的問題,騶搖完全沒有這個擔憂……

百越之地盛產象牙、美玉、良材,大秦貴族甚喜愛,偷偷賣過去,也是一條生財之道。

他們這些商賈吃天下,總不至于不認大秦銀錢吧……

其實,若非早知秦律太嚴苛,咱與阿諸根本不愿躲到這深山老林子里來。

哎!說多了都是淚……

趙子虎此時可不知道騶搖內心所想,如若曉得,他肯定會嘲笑自己,干嘛要折騰這么多。

要知道騶搖這么軟,他就直接攤牌,表明大秦正在逐步改變,且越變越好了……

但趙子虎如今只能回答:“這精鹽的產量嘛?不好說。但大王若是真有需求,某可以保證,每三個月可以售予你一萬八千斤!”

鹽臺那邊,現在每日平均產量是四千斤。

只不過,這是初期階段,以后絕對會更高……

而且,收服百越后,沿海地區都可是搞一搞。

“嘶!每仨月一萬八千斤精鹽。此話可當真?”騶搖倒抽一口涼氣。

由不得他不震驚啊!

自己這東甌比不得閩越地廣人多,滿打滿算就四萬余人,且真正能吃到粗鹽的,不超過六成……

這六成更非每日都可以隨意吃鹽的,大多是煮個魚,然后拿有點咸味的爛糊魚湯來拌飯,就算對付一頓過去。

別說一萬八千斤精鹽,即便是每月只三千斤精鹽,對騶搖來說,也尤為重要,他忙是問起這鹽價。

見這潮虎東主坦然比著手勢,說出精鹽價格,騶搖更錯愕,居然只是大秦鹽價一點五倍。

他喜極了,幾欲要起身拉上人,馬上去進鹽,這一萬八千斤的資金,自己現在就能拿出手。

趙子虎卻手虛按,叫騶搖莫要著急,更示意地指了指臺下那第二個大箱子,好戲還在后頭呢。

行!咱等得起……

騶搖的舉動只能變成假裝挪動了下屁股,心里的好奇心更像貓爪子在抓撓,第二個箱子究竟是何物。

莫非還能有比精鹽更吸引人的?

史祿感受到騶搖又瞄向自己,發出詢問,他拈了拈小胡子,點頭微笑。

賢兄!汝就等著吧……

到得晚間,一切都會變得讓人感覺在發夢似的!

眾人就這樣各懷心思,吃吃喝喝,乏了自有歌舞助興,還有爬刀山、跨火海的驚險競賽。

歡樂的時光如流水,眨眼就到了傍晚,山林里的天色暗得較為急迫,山民們正欲照例點燃火把,再于廣場中央堆起篝火。

趙子虎卻突然站起來,高舉手道:“等等!大王。這正是我展示第二箱貨物的好時候……”

騶搖心頭猛地一跳,暗想“終于來了”,順勢便緊緊盯住臺下那個大箱子。

箱子立刻被人打開來,里面碼放著的是一卷卷厚布帛包裹著的物事,約摸有成人一掌那么長。

騶搖沒有多問,而是生怕錯過什么細節般,靜靜地看著那人抓起其中一卷,攤開那厚布帛。

深棕帶粉的柱形玩意兒立時暴露出來,頂部還有一截燈芯似的棉繩,這叫他看著大為不解。

那人隨后掏出火折子,吹了吹,點在棉繩上,一團火苗便升騰起來,接著在暗淡的天色下,暈染出巴掌大的區域。

“咦?”

騶搖和大多數山民剛發出意外的聲音,山風卻絲毫不給面子,倏地一掠而過。

燭火就熄了,騶搖眨眼,感到失望的哂然一笑,轉眼看向業已快被陰影籠罩的潮虎東主:“尊客!此乃一玩笑把戲乎?”

“大王莫急!”趙子虎早料到會有如此情形,神色淡定,反朝史祿點了點頭。

史祿就對騶搖表示道:“賢兄!咱這里每家每戶,夜間不是都得掛上一個裝著油燈的燈籠嗎?叫人取一個予那位兄弟。”

“哦?”

騶搖將信將疑,喚了阿萊一聲,交代對方拿來燈籠。

“予汝了!可別再出丑啦。”

阿萊不客氣地將燈籠一塞,嘴里卻吐出略帶關心的話語。

抓著蠟燭的船手只覺好笑,接過燈籠,善意地咧咧嘴,便背過身去,照公子子虎先前交代的操作起來。

頃刻后,船手再次轉頭,手里已變成提了一個燭火明晃晃的燈籠,那燭火雖在山風吹撫下,略有些顫動,倒是沒有熄滅的危險。

燭火的光,直接照在阿萊蠟黃的臉上,使得他面色更顯慘白。他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巴:“汝、汝這是哪弄來的油燈?咋這么亮堂?”

“我剛才手里可沒有油燈,我這是點了蠟燭!”船手還是在笑,眉頭揚了揚,得意至極。

臺上,騶搖見此,表情也垮了,顫抖的手指了指:“那是什么?彼輩說那是什么來著?”

“蠟燭!!”

趙子虎回答道。

“蠟、蠟燭?”

騶搖喃喃聲,這次看向的是老兄弟祿。

史祿肯定地微微一笑。

“拿、拿上來!阿萊。”

過了一會,騶搖要阿萊高高提起燈籠,自己則如獲至寶的輕輕捧著,摸了又摸,他已經意識到這蠟燭的好了。

誠然。

這蠟燭在野外極不穩定,被風一吹就滅了,罩在燈籠里也不見得有多強……

可這種燈籠要用在屋舍里,那就別提有多棒了!

擇個恰好的位置,往屋頂一掛,光就能鋪得很開,滿室透亮……

更關鍵的是,百越之地,根本沒有多少豆油可用。

菽這種東西,是中原盛產的。

以致于整個百越的夜晚,別說戶外了,就是屋舍中也常年黑燈瞎火。

說到火把,那其實是用破布、破樹葉和帶有點油脂的樹皮弄出來的。

所以,可想而知,對于早年習慣生活在楚國的騶搖、無諸等部族首領來說……

蠟燭這玩意兒,到底有多致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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