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的病好后,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進城去祭拜一下江憐月和孩子。
坐在馬車上,新月看著自己的手掌,想到那日在憐月的房中,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感受著那個小小的孩子,在她手底下游弋而過,還是那么的有活力,怎么一下說沒有,就沒有了。
以往在夢里,這些事情對于新月來說,都是她旁觀過的,一些與她不相干的事情,可真的與這些人和事有了交集以后,她是真的沒有辦法冷靜的看著。
再過一天就是出殯的日子,新月垂著手,感覺手鐲的重量,打在了自己的手臂上,自己此時來,也算是送一送這個可憐的女人吧。
下馬車的時候,容映正一臉疲憊的站在門口,新月和他剛剛送走的客人的馬車擦肩而過,因為新月沒有遞拜帖,所以容映對她的突然出現,還是有些訝異的,旋即又恢復了正常。
“王爺…”新月下了馬車,就看見了容映,拘身給容映行了個禮。
容映差點沒能適應,只是這丫頭在外人眼里,總是很端莊大方的,自己也就隨她便了“新月表妹,請進。”
新月從門中進來,就見周圍皆披素縞,靈堂上擺著擺放著祭品,鮮花,正中的地方,放著的牌位,擺著牌位后面的,就是憐月的棺槨,新月看靈牌后,只有一座棺槨,后祭臺上并沒有出那個孩子的牌子。
容映站在一邊等著回禮呢,卻見她正在四處看,然后疑惑的問“憐月姐姐的孩…”
新月頓覺自己說錯了話,抿了抿嘴后,端正了神態,拘身祭拜了一番后,容映拱了拱手算是回禮了。
“去后堂喝點茶?”容映問。
新月看了一眼容映的神色,好似有話跟她說,然后點了點頭“好”
轉到后堂,新月還沒坐定,就聽見了嬰孩的哭聲,嚇了她一愣,茫然的望向門口,只見一位端莊的嬤嬤懷里抱著一個嬰兒走了進來。
“王爺,小世子剛才一直在啼哭,是不是病了要請郎中啊?”說著,嬤嬤一下下的安撫著懷里的孩子,但還是不能讓他停下哭聲。
新月站了起來,就看見嬤嬤懷里的這個孩子,是一個面皮奶白,粉嫩粉嫩的孩子。
“這,這就是…”因為太驚訝,新月有些語噎了。
“拿了我的名帖,去宮里請太醫。”容映好似不太習慣這哭聲,但也不全然是煩惱。
“是”那嬤嬤看了新月一眼,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怎么看,也沒什么好的聯想,她轉身準備離開,但孩子的哭聲還是很牽動人心。
新月又想起,跟憐月說的,等這孩子出生了,自己定要好好地抱一抱他,于是對已經快走到門邊的嬤嬤說“嬤嬤,能讓我抱抱這孩子嗎?這也是,我跟這孩子的母親約定的。”
善嬤嬤是憐月陪嫁的嬤嬤之一,而新月去并州的時候,并沒有見到她,而她正是憐月母親最信任的人,所以這個小小的孩子,也歸他照顧了。
善嬤嬤看著新月對她敞開的胳膊,又看了一眼容映,容映毫無表示,這是讓她自己決定的意思。不停哭泣的孩子,善嬤嬤拿不準眼前這個錦衣玉服,夫人打扮的女子,能不能抱好這個孱弱的孩子。
新月敞開了自己的手臂,善嬤嬤有些失神的把孩子,交給了新月。只見她回攏自己的胳膊,把孩子抱在了懷里。
如同那里在晉王府里,新月摸著憐月的肚子時一樣,新月感覺到心里涌起一陣滿滿的異樣,她一瞬不瞬的望著懷里的孩子,奇怪的是剛才一直在啼哭的孩子,居然止住了哭聲,瞪著烏珠一樣的眼睛,看著新月頭上的步搖。
新月晃了晃腦袋,小孩子的眼睛就跟著她步搖的晃動,而轉動。
“這孩子,倒是跟你有緣。”容映還是第一次見他笑。
新月也沒想到的說“是啊,我是真沒想到。”
“是因為夫人頭上的步搖嗎?”善嬤嬤發現小世子對新月頭上的步搖很感興趣。
“是嗎?”說著,新月坐在了剛才的位置上,單手墊在小世子的腦后,另一只手,伸手拔下自己頭上的步搖,在他眼前晃了晃,卻不能如在她頭發上,能吸引他的注意力,而是看了兩眼后,就繼續看新月和新月發間的蝴蝶發簪。發簪上鑲了彈簧,會跟著頭部的擺動,而微微的舞動,新月從他的眸子看到了,伸手又要摘下來“你這個小娃娃,你母親不過是送了我一只翡翠鐲子,我還回禮了,你就惦記上了我最喜歡的蝴蝶發簪…”
“唔…”新月看著這小娃娃嘴嗚咽了起來,立刻就慌了神,準備頭上的蝴蝶發簪拿了下來“給你,給你,你只要不哭,姨母啊,都給你。”
“別摘了。”說著,容映伸手,按住了新月的胳膊“不是說你最喜歡的嗎?”
新月有些不自然的看著容映的手,容映倒是毫無尷尬的放下了自己的手。
兩個人之間好似有了些不同的交流,新月輕咳了兩聲,“他不是想要嗎,不過是個小玩意。對了,這孩子起名字了嗎?我記得,你們這輩中,名中帶“日”字,而他這一輩,是“玉”,庶子比如說容旭的孩子,叫玉宇,這孩子是正經的嫡子,叫什么呢?”
“璉,容璉。祭祀所用的糧皿為璉,這孩子,比我強。”容映臉上雖然不在意,可話語里的情緒,還是很容易捕捉的。
新月看了一眼善嬤嬤,然后舉起胳膊,把璉兒交還給善嬤嬤。璉兒剛剛離開自己的懷抱,就不適的哭了起來,引得新月不得不拔下頭上的簪子,遞給善嬤嬤“用這個哄著,會不會好一些。”
“這是夫人您的愛物,奴婢不敢收。”說著,善嬤嬤就抱著璉兒下去了。
新月看著自己手里的步搖和發簪笑了笑“這么美麗的東西,賞人還不收,行吧。”
說著,新月就重新把這些戴在自己的頭上,坐好后喝了口茶“是鐵觀音。”
“之前在太后宮里,見你喝過。”容映并沒有解釋,而是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是有事要跟我說嗎?”新月問。
“太子,就要完了。”容映說完,見新月臉上并沒有什么特別的神色,只是淡淡然的望著自己的杯子,只是顫抖的聲音,出賣了她“出,出征的日子定了嗎?”
“這個月二十。太子二十五歲生辰后。”容昭的生辰就在六月十九,他出生的時候,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是二十了,那是百年難遇的好日子。虞鶴也說他是差一點,就圓滿了自己的人生,陛下和他自己到不以為然,以為他是太子,確實差了一點,以后,登上了至寶之位,就沒事了。但是,新月現在明白了,這一點,就是一生的錯失。
新月抬起頭,看著容映“是箭在弦上了嗎?”
容映并不懼新月的眼神,看向新月說道“你從未勸過我,這次,倒是想要阻止了嗎?”
新月聽了,搖搖頭“就像虞鶴說的,世間一切,皆要向前。我是自身都很難保全,何況是別人的命運。”
“我從來沒有問過你,也不想知道,但是我現在好奇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容昭的事情的,而且還知道的這么詳細,我身邊的侍從都不一定會這么清楚。”容映本不想問的,因為好似一問,就承認了什么。
“我說我是猜的,你信嗎?”新月不想回答,她看向皺著眉,疑惑的容映說道。
容映不怒反笑了“那你還猜到了什么?”
“你的對手,下一位就是梁渭了。”新月歪著頭,這樣一來,容映倒是看不透她了,只聽她繼續說道“不知我猜的對不對?”
“聰明的女人里,你不算。”容映說完,居然笑了“怎么,又要威脅我?”
他笑的新月莫名其妙。這是很好笑的事情嗎?
“沒有,讓你放過我的意思。”
聽到新月這么說,容映又笑了“我放過你?你給我要黑水解藥的時候,可不是這幅樣子。”
“我現在,只想安靜的過我的人生。奪嫡,和別國的太子合作勾結,這樣的事情我都不想再知道了。我只想在我的別莊里,好好地過我的人生。這些我求告別人是沒有用,我要得到你的保證。”說著,新月站了起來,因著容映的目光,這是她第一次直視容映,容映卻好似心臟漏拍了一樣,望著新月那有著斑駁倒影的眼睛,居然無法拒絕,他明明對新月,還有更深的利用。
新月等了片刻,沒有等來回答,看來,容映是要拒絕自己了,他臉上的笑容,是那么的刺眼,新月道“你是笑我可笑,還是…還是這笑,只是你的偽裝,為了不被人看透內心,可是我已經看透了,你還要怎么藏?”
“我…”容映還想辯上一辯,但突然覺得好累的不想否認了“只是,看你好笑而已。”
“你…”新月頓時火氣上涌,覺得受到了侮辱,轉身就欲走。
但是走到門口,又覺得實在是太生氣了,轉過臉,走到容映身邊,正欲開口罵他,卻見他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眼睛里帶著血絲。
容映沒想到新月會去而復返,他被如此大膽無禮的新月嚇到了,本以為會挨一頓罵,可是新月卻伸出了手。
他的眼睛里,暈著霧氣,茫茫然,又危險重重,新月還是第一次見一個人眼里,有這么復雜的神色,只是望著,就覺得,這里就是麻煩窩,是枯木林,滿是荊棘叢。只是這些后面,是他布滿血絲,真實的他。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容映那從不輕易示人的心靈世界,就這樣被新月洞悉了。
新月的第一反應當然是慌張了起來,但是她沒有辦法,對這樣的容映熟視無睹,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擋在了自己和容映的眼睛之間,想讓自己不去看,也讓容映不要看自己,自己的腳,是一步也邁不動。
容映看著奇怪且別扭的新月,先是低頭看了一眼她的鞋尖,發現她沒有要走的意思,又透過她的指縫,看見了她糾結的神色“徐新月,你在同情我嗎?”
“我…”新月想要否認,但是是思考一下自己此時的心情,好像就是如此,但是說出口,肯定會被惹得容映生一通大氣,思慮再三,找不到解決的辦法的新月,氣得剁了腳“你怎么那么多問題,這么別扭,啊…”
容映看著突然生了氣,在發牢騷的新月“你,你瘋了?”
“是,我是瘋了,你們一個個的怎么都這么的麻煩和多事,同情,同情你又怎么樣?你做那么多事情,不就是想要讓人,看見你,知道你是個,不必容昭…”
“容昭?你居然直呼太子的名字,我看你是真的…”容映只是不想讓她繼續說下去了。
“恩,容昭,你,容映,名字取了不就是讓人叫的嗎?”李郎中反復交代了,讓新月不要動氣和憂思,如果心里有火,還不如發出了,新月現在就是在發火。
“我看你是,真的瘋了。”容映站了起來,抓著新月的胳膊,讓她放下自己的手。
“我只是想要活著而已,好好地,自由自在的活著,不在見你們這些太子,王爺什么的,我只是想做我自己。”說著,新月掙脫了容映的手,掙脫的過程,還狠狠地給了容映一巴掌。
容映就這么挨了一巴掌后,不怒反笑了“徐新月,你不是瘋了,而是現在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啊。”
感覺到自己掌心傳來的痛楚,新月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和自己剛才發了瘋的事情。
“我…我…”新月語噎,容映卻什么都看明白了的對新月說“在我面前,你就不要隱藏了,因為你什么樣子,我都看到了。徐新月,我總算是想到了,黑水之毒解藥的人情,要你拿什么來還了。”
“我,我不要再受你們轄制,你想都不要想。”說著,新月伸手好似要做點什么,胳膊卻被容映抓住了。
“來人”容映對著門外喊道。
“是”門外是容映的侍衛。
“送新月姑娘回府。”說著,容映甩開了新月的胳膊,轉身走了。
第二日,是憐月下葬的日子。早起的時候下了一會雨,現在卻已經是晴空萬里了,新月站在安宣侯府設的祭棚里,此時還真是暑熱難當,侍從們站在身邊,一刻不停的扇著扇子,轉動風輪,也只能有所緩解。
容映親自送憐月去安葬,沿路一個個的對設棚祭拜的人還禮,原本就很白的臉上,布滿了汗珠,到了安宣侯府的棚子時,容映抬眼就看了新月,新月心中一震,隨后他就正正常常的對徐新泰回了禮“新泰兄,梓州一別,三年未見了。”
“是啊,殿下,三年了。”說著,徐新泰久違的笑了出來。
“這次新泰兄是要跟著殿下一起出征嗎?”說著,容映看了一眼徐新泰身后的新月,看她表現,新月果然是不知道的。
“大哥你要出征?”不顧眾人都在看,新月一把拉住了徐新泰。
徐新泰回頭看了新月一眼“恩,你大嫂沒跟你說嗎?怎么了,這一頭汗的還發抖?”
“我…你能…”新月心中大駭,因為她想到了,想到夢里,徐新泰為什么沒有來看自己,因為他自身都難保了。
“聽說新泰兄是在后方管理輜重?”容映要的就是這種效果,但他也聽說了,新月的身體,不能動怒和憂思,所以就解釋道。
“是啊,陛下的圣心,誰又能預測到呢。”徐新泰皺眉,他本來要作為先鋒打頭陣的,可是國師虞鶴卜卦后,說前兆不吉,所以要換一位打法不那么激進的前鋒“不激進的前鋒,還叫什么前鋒,不就是個擾敵的蒼蠅。”
“新泰兄啊,如果江小將軍聽到您的評價,會怎么想呢。”說著,容映笑了笑,弓起身一禮道“多謝設祭,這就告辭了。”
容映走后,新月拉著徐新泰“哥哥您真的要隨著殿下上戰場嗎?”
“上什么戰場,估計連錦城都出不去。就這樣我到底什么時候能為父親報仇。親手砍殺了那個啥了父親的紫利。”梁國的紫家,世代出鎮國安邦的大將,這個紫利,就是這一代的紫家家主,他最大的功績,就是把新泰和新月的父親,砍殺在馬下。前面探子來報,這次梁國那邊派出的主將,就是紫利。
“紫利,總有再出來的一天,哥哥,在此次戰役中,切勿感情用事,不然或許殺不了紫利,最后反而是你,會受到傷害。”新月想起來,因為太子戰死,他戰死的原因,就是帶兵去馳援被團團圍住的徐新泰,徐新泰在戰場上,見到了紫利,紫利百般挑釁,還亮出了砍殺了他們父親的武器,和他一直未找到的遺骨。
為了奪回父親的遺骨,徐新泰抗命前行,果然中計,而容昭,又是被紫利,一刀砍下,氣絕身亡。
徐新泰被押解回京,陛下盛怒之下就要殺了他,太后將他保下來后,把他和曹大嫂嫂囚禁了起來。是啊,新月想著,在夢里,不是徐新泰知道自己被陷害和圈壓,不來救自己,而是他自己也是身陷囹圄。
徐新泰發現新月又哭了,而她死死地抓住自己衣袍,哭得比那日還要傷心。
“大哥,求你,求你了”新月哭的哽咽,徐新泰發現周圍的人,都望他們的棚子里看,伸手抱住了新月,這樣好像是讓她不哭的唯一辦法“別哭了,別人都在看你。”
“我不會管這些的,我要你答應我。答應我。”新月若是怕什么流言蜚語,就不會跟容旭和離了,徐新泰見控制不住她,只得點了點頭,悄聲的說“好,我答應你,反正,我也上不去。”
新月得到了徐新泰的保證,這讓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他就是這樣的人,從不輕言保證,但一旦許諾,是必要兌現的,這是新泰和新月的父親,教給他的。
但是新月還是提著一顆心,覺得自己要想什么辦法才好。她淚眼婆娑的看著走遠的容映,茫然無措。
再過五日,就是容昭帶兵出征的日子。他本打算,在京中過完自己二十五歲的生辰,但梁軍卻沒有給他這個時間。
陛下前邊剛剛拒絕了梁國的求親,兩位使臣一開始恭順,退下后,連夜逃得無影無蹤,第二天,梁國的兵士就越過了錦城邊上河流,往錦城進兵了。如此,容昭也要立時動身了。
明日,就是容昭出征的日子了,整個金陵,只有新月和容映兩個人,知道他定是有去無回了。
新月翹腳站在自己莊子外的恩山上,恩山前面就是北營,新月得到消息,容昭今夜就在這里點兵,明日一早出發。
但是新月知道,在這里是見不到容昭的,但是她還是翹首,看向前面燈火通明的兵營,想著這一處燈火下,會有容昭的身影。
“你在這里,是看不見他的,你就算是在這里站一夜,明天他們也是從東面的盼谷出去,這里的恩山,是回來的路。盼歸,和恩賞。”新月剛才就聽到了馬嘶之聲,但她懶得去管,容映的聲音,也是她不想聽見的,反正那天已經在他面前失去理智了,這會再裝作正常的樣子,也是無濟于事。
容映看著向自己相反方向的新月,笑道“你知道你哥哥為什么突然從前鋒換成押送輜重的了嗎?”
新月沒有再走,但還是沒有再理他。容映倒也不覺得無趣,而是好似自言自語的說“你哥哥沖動好戰,又與主將紫利有著血海深仇,怎么看,都是最適合的前鋒人選,如何,要不要我…”
“閉嘴,你閉嘴。”新月再也無法忍耐,蹲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土,就往容映那邊丟去,果然,在容映面前,新月就是一個瘋婆娘。
容映曾被寄養在先廉王爺的身邊,他是先帝最小的叔父,比先帝還要小四歲。與如今的豫王同歲,但在六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他這一輩子藏起鋒芒,怕被高位者忌憚而避世。因為無事可做,練了一身的好武藝,他的這一身武藝,都傳授給了容映。整個四國,很少有好手,能打得過他,但他就是躲不過新月砸過來的沙土。
他往左邊,新月好似早就洞悉了他的行動,砸了左邊,他往右邊,新月又砸向了他的右邊。他新穿的袍子,就這樣被弄臟了。
“我,我從來不打女人,你給我老實一點。”說著,容映一把抓住了新月的手,拉著她往北邊走了一百多米。
“還說不打女人,你,你剛才不是拖我了嗎?”新月被容映拉扯的胳膊和腳后跟都在疼。
“看,往這里看。”容映把她拉過來,就是想讓他看向他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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