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臉頰一紅,對眾人說“倒也不是肚子餓了,只是剛才聽憐心說,外面吩咐炙了烤肉,所以有些嘴饞罷了,諸位呢?聽到烤肉肚子也餓了吧?”
憐心很是實誠的點了點頭“我也有些餓了。”
“那便開席吧。”江揚還想問新月怎么了,她的臉色也并不好看,不過只要還愿意吃東西,應該就沒什么大問題。
倒也并沒有男女分席,在場的有兩對夫妻,兩個孩子,還有江揚,憐心,都是一家子,唯獨只有新月和容映兩個外人,安排座次的時候,新月剛剛坐下,就感覺身邊一黑,回頭一看,坐在自己身邊的正是容映。
這讓為他安排座次的江瑞有些尷尬,容映的地位,怎么也得坐在江揚的身邊,只是他就是這個脾氣,他決定了的事情應該沒人能改變吧。
江揚是知道容映對新月的態度的,再看新月臉上不悅的表情,于是拍了拍新月的肩膀“你往旁邊坐一下。”
新月依言,身邊坐著的正是周浣,她剛剛坐下,周浣就親熱的拉起她的手,二人到時性情相投的很。
此刻桌子上已經上滿了菜,除了早就準備好的飯菜,剛剛狩獵從山上送下來的食材,也有手腳利索的廚娘。早早的處理好,做成了菜。擺在新月面前的這道鹿肉的鍋子,鮮紅的鹿肉切得薄薄的,擺滿了一整個鍋子。下面墊了一層姜,只等著熱鍋子沸騰起來,就可以把鹿肉給燙熟了。
而一邊的烹制的鴿子,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已經燉制的酥爛脫骨,堪堪的只有一個拳頭大小,但是香料的味道已經侵潤進去,更散發在這不大的飯廳各處。
“這道菜換到新月郡主身邊,她最愛吃鮮魚,再墊個保溫的盤子,可千萬不要冷了。”憐心指了指她面前的那條鮮魚,白白的切口上,那魚肉,也就剛剛熟了一樣。
“多謝”新月好像并沒有特意向誰透露自己愛吃的東西,可是她喜食鮮魚這件事,好像認識她的人都知道。
“還有這道豆沙春卷,是我們江府的特色菜,姐姐你也嘗一嘗。”丘楹兒指著自己眼前的這道菜,也讓下人端到了新月的面前。
新月點了點頭“多謝,不過我們常吃的春卷,多用菜食,裹了豆沙可不就是甜味兒的了?”
“所以才是我們府里的特色菜。這還得是從我婆母懷著江宇的時候,因為想吃春卷,吩咐廚房做,誰知那日有大宴,府里的廚子忙不過來,就心生敷衍,隨便卷了一些剩的食材,放進油鍋里炸制,沒想到這酥脆的春卷皮,配上這甜甜綿綿的紅豆沙甚是般配,婆母吃了大喜,就連公爹都說,江宇的這性子,軟軟綿綿的,就是因為婆母孕期的時候吃多了甜春卷。”丘楹兒說完,江宇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大嫂,這都是什么時候的事了?您就不要說出來,讓人家笑話我了。”
“還有這樣的事?我也是第一次聽說呢。”周浣看著自己的丈夫,他性格確實是公爹所說,又軟又綿,對自己也溫柔,但沒想到是這個緣故。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江宇不好意思的對自己的妻子說道。
“這個燴肉也是你愛吃的”江揚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這道燴肉。
新月眉毛聳了起來,苦笑道“看來我這貪吃的性格,是全金陵城都知道了,我愛吃的你們都知道。”
“姐姐,這是你受大家歡迎的表現呢”周浣依然親昵的拉著新月的手。
“烤肉還要炙烤一會兒,不過菜已經上齊了,在場的座位都是自家人,就不要與彼此客氣,到時候委屈的是自己的肚子。”江揚停頓了一下,看了一眼新月,新月也是賠著笑,心想這江揚居然變著法的編排自己,說好的為人木訥呢?
“晉王,聽說晉王爺擅長飲酒,不如就讓我們叔侄三人,陪殿下喝幾杯?”江揚命傭人拿出莊子里自釀的酒,金陵的酒多溫熱,回味又長又綿,但是越是這種酒,越是讓人醉起來沒完沒了,江家是武將,所用的酒杯也是大盞,真是一點兒假都不摻。
容映微微一笑“樂意奉陪。”
“來,臣親自為殿下斟滿酒。”江揚為容映倒了一杯,隨后又拿起自己的杯子,傭人們也開始為宴上的眾人斟酒,新月端起杯盞聞了聞,這酒的味道還真是綿長。
“姐姐,你不是不能喝酒嗎?”周浣見新月,對自己杯里的酒好像很滿意的樣子。
“我只是聞著這酒氣,很是綿軟,只是聞味道就知道是好酒。”新月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自己酒量的事,只是若是她真的想喝,那這一桌子的人都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那您可悠著點,酒雖然聞著好聞,但是如果醉起來能睡一整天呢。”周浣是一幅過來人的樣子。
丘楹兒也是點了點頭“這酒與東都,常喝的酒,一點都不一樣,酒興雖不霸道,但一杯足夠醉好久的。”
“那我就只飲一杯好了。”新月沒有喝酒的打算,于是笑著說道。
“來,諸位,今日狩獵都表現不錯,還要恭喜晉王殿下拔得頭籌。”江揚舉起酒杯敬了容映一杯。
容映微微一笑,未及眼底,倒是十分配合的,喝完了酒杯里的酒。
“新月郡主…”一直與雅兒坐在末席江楓,突然小聲地叫了新月一聲。
新月把目光投向他,問道“怎么了?”
江揚正在跟容映說話,聽到兒子的聲音,立刻把目光投了過來,帶著笑意對新月說“他今日獵得了一頭小獸,還有兩只野兔一只狐貍,很是厲害呢。”
新月聽了以后由衷的夸獎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如此厲害。”
“我想把我獵得的鹿,送給你”江楓聽新月如此夸獎他,心里自然十分高興,又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那就在這里,多謝你了,來,我敬你一杯。”江楓還是孩子,自然喝不得酒,杯中是上好的玫瑰露,他臉上一紅,從新月這里得到的稱贊,對他是一種溫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覺,他捧著自己的玫瑰露,如同大人一樣一飲而盡,新月見他喝光了自己的玫瑰露,也是一橫心喝完了自己杯中的酒。
“嬤嬤,鹿肉還沒有烤好嗎?”江揚見大家吃的并不是很多,一上午的高消耗,想必每個人都是餓的,至于像這樣吃的并不是很多,那肯定是在等烤肉。
“回將軍的話,后面正在裝盤了。”聽了回話,新月默默的放下了自己的筷子,自己眼前的鮮魚自然是美味,豆沙春卷也是平時沒吃過的甜蜜,但是什么都沒有一盤烤制的焦焦的,還冒著油花的烤肉來的吸引人。
一頓飯吃了大半個時辰,用過飯以后,新月到是感覺就是心情好了很多。
江家的人一貫爽利,與他們喝著茶,聊了一會,倒也不覺得無趣,一直到了黃昏,一直晴朗的天氣,有要變天的跡象。雖然已經百般推辭,但是江揚執意要把她送回莊子。
“將軍,其實你不用麻煩的。”新月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江揚,因為飲了酒,所以他坐在馬車上,新月也是如此。
“上兩次我本應該送你的,結果我沒有來,發生了許多事情,這次有我在,定會安安穩穩的把你送到家里”江揚喝了一口茶,新月真的是一個,從頭到腳,一針一線都十分精致的人。就連著車上預備的清茶,也是香味四溢,回味無窮。
“那就勞煩將軍了,對了,將軍,你知道嗎,元宵宮宴的時候,陛下有意賜婚與我們。您是如何想的?”
江揚思考了片刻,問道“竟然是賜婚?那如果我們在打破婚約的話,就會被扣上違抗圣旨的罪名。”
“將軍你怕了?”新月問
江揚搖了搖頭“自然不是怕,就是覺得這事對你的影響要大一些,你要是還有別的打算,那就由我去向太后提,我們這種婚事就此作罷吧。”
“多謝將軍為我著想,只是太后現在病的,十日里,八日都起不來床。我們就不要再橫生枝節了。”新月憂心忡忡的說道,雖然已經預見了太后的崩逝,但她的心還是很痛,太后是除了姑母以外,這世上最疼她的人。
“你剛才在馬場上,同我說的那句話是…”江揚沒有明說,而是在暗暗的打聽新月的想法。
新月揮了揮手“將軍就當沒聽見吧,新月也只是一時糊涂,覺得嫁給了您,或許可以斷了容映對我如同看獵物一般的覬覦。”
“此話怎講?難道晉王對你,就不能抱有真心嗎?”江揚看新月如此困惑,不由的問道。
“你看他的眼神就看得出來,一個男人,對一個自己心愛的女人,怎么可能跟看獵物一樣?將軍,你應該沒有見過哪個人會對自己的獵物,加以善待,珍愛一生的吧。”新月苦笑著說道。
江揚點了點頭“他看你的眼神,確實過于熾熱,好像深愛你,又恨不得活剝了你。”
雖然是說著比較沉重的話題,但是二人還是笑了起來。
江揚的笑容還是很克制的,片刻后對新月說“你說的我倒是可以接受,因為如果不娶你,我的母親也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而且你給我傳達了一個消息,那就是即便你嫁給了我,你也并不會是我的妻子,你一定還會想盡各種辦法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么我可以給你這份自由,既然你想完成太后的遺愿,好,那我娶你。”
江揚的堅定,是新月始料未及的,忍不住的問“你如此的話,張夫人怎么辦?而且我知道你一直在幫扶張家。我如果,沒有你看上去的那么和善怎么辦?”
“你是會管這些閑事的人嗎?”江揚反問新月道。
新月笑,自己確實不是會管這些事的人,因為對于她來說,那都是別人的事。她自己的事,她還自顧不暇,何況是張家或者是別家的事。
雖然,嫁給江揚不失為一個好辦法,但新月還是搖了搖頭“如果我從頭至尾,想要的是被另外一個家族束縛,那我為什么要放棄豫王妃的頭銜呢?你以為我斗不過一個小小的蕭南音嗎?我只是想要,自己活著。”
“那好,我也不強迫你。我過幾天會進宮面圣的,到時候我會讓陛下打消,為我們賜婚的念頭。還會安撫住太后,這些事情都交給我來辦吧,接著,陛下有意封我為侯,我可能在京中,比原定時間,多待一個月,等我走了,你就自己好好的活著。”說著,江揚拍了拍新月的肩膀,如同一個和藹的長輩,又好似一個溫和的同伴,新月有些羞怯,但也是大方以對。
江揚把新月送到門口,新月留他喝茶,他卻沒有留,坐著自家跟來的馬車回去了。
新月送走了他,王嬤嬤走了過來,見新月后,忍不住的說“姑娘,其實江揚將軍也是不錯的,若是嫁他為夫,雖然不會有兩情相悅的好事,但也應該是相敬如賓,互相扶持到老。你這終身就有依靠了。”
新月點頭“我何嘗不知,又何其不愿。”
“外面冷,咱們進去吧”王嬤嬤知道自己是說不動新月的,她的脾氣,就是牛也拉不回來,于是就扶著新月回房去了。
新月剛剛踏進門,就聽身后有馬蹄聲,新月回頭,見容映和自己的侍衛,騎馬而來,而后面的侍衛,還趕著一輛車。
新月皺眉,王嬤嬤扶著新月讓她先進去,新月縱身一避。
王嬤嬤也就走了出去,攔住了容映的去路“王爺留步。”
“你們郡主呢?本王看江揚剛走。”說著,容映從馬上下來,他看向眼前的王嬤嬤,見新月到哪里都帶著這個嬤嬤。也知道新月對她的看重,于是對她說話,也算是客氣。
“郡主已經休息了,您若是沒別的事,就先回去吧。”王嬤嬤拒身,就下了逐客令。
“本王剛才…”容映想說自己剛才還遠遠地看見,她們主仆準備進去,這怎么一會,新月就休息了。
有一陣風,吹動新月的裙子,新月未察,但是她藍白相間的裙子,卻被容映盡收眼底,他忍不住笑了“你們郡主,吃了睡,睡了吃,但也見她身輕如燕,竟不該是從地上走的。”
新月皺眉,這容映不是在罵自己是…
“王爺請回吧,我們郡主的事,不用您操心。”王嬤嬤不為所動,伸著手讓容映回去。
“嬤嬤,本王見你,頗得你們郡主器重,你說的話,她八層也是聽的,不如你替本王美言幾句,本王自然不會短了你的好處。”說著,容映從懷中拿出一枚金錠,王嬤嬤嗤之以鼻“王爺,老奴雖然是個奴婢,但是自從我們姑娘出生就來她身邊伺候,如今整二十年,一開始長公主給奴婢一兩二錢銀子,隨姑娘到豫王別邸,世子妃給奴婢二兩銀子,還有四節的賞賜,姑娘對我的照顧,這二十年,老奴靠自己,也掙了不少于五錠金錠。奴婢知道您別說是五錠金子,五百錠也不在話下,但是,您就算是取了老奴的性命,老奴也不會做一件,對不起我們姑娘的事情,她對于老奴來說,是比命還重要。”
“你是新月的乳母,你也有自己的孩子吧,那本王拿那個孩子的性命,與你要挾呢?”
王嬤嬤聽后,輕蔑一笑“王爺如果有這個能耐,將老奴的孩子從地府里拉出來,老奴這就跪下,與你道謝。王爺若是沒有別的事,還請離開吧”
“誰說本王沒事了,來人”說著,容映身后那個趕車的侍衛,把車趕了過來,車上都是容映打的獵物“本王見她愛吃,那幾頭大的,我都沒有下死手,可以養著,隨吃隨殺。小的你就看著辦吧。”
說完,容映還是被王嬤嬤剛才的話觸動,本想轉身離開,卻拒身對著全心全意對新月的王嬤嬤行了一禮。
新月聽容映走了,才從門里出來,見王嬤嬤有些為難的看著這一車的獵物,還有放在車頭的金錠,看來這容映,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說著,新月拿起了手邊的金錠,放在了王嬤嬤的手里“給,嬤嬤”
“老奴不要這錢。”王嬤嬤揮著手拒絕。
“嬤嬤,以后若是有人收買你,你就收下,收下買好吃好喝的,不收白不收啊。”
“姑娘,別說這玩笑話,老奴是不會背叛姑娘的。”
“我就是知道你不會背叛我,所以才讓你收下來。這些獵物也都收下吧,不收白不收”說著,新月轉身走進了府里。
路上,王嬤嬤有些欲言又止,新月道“您有什么想說的就說吧。”
“老奴雖然跟晉王接觸的不多,但是今天一看,他也不是姑娘眼中的那么不堪。”
新月聽了以后點點頭“他說要做皇帝的人,而且必成一代明君。能成為明君的,自然也是滿身的優點。只是我看不到這些,我與他見到的都是彼此,最丑惡的一面。我沒有信心,在他看到我全部的丑惡面后,他還能一生一世對我好。自然也沒這么大度,能夠原諒他做的一切。所以我們兩個人注定是一個錯誤,這樣的錯誤還是,不要讓他一錯再錯。”
王嬤嬤覺得新月說的有道理“姑娘啊,對你來說,到底什么樣的人才配得上你?”
“嬤嬤,你就不用為我擔心了,嫁人為了什么?為了終身有靠,可是您看我,是需要依靠別人的人嗎?”新月一邊說,一邊無奈的笑了。
“您剛才也聽出來了吧”王嬤嬤突然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
“什么?”新月問。
“剛才晉王,是故意在考驗老奴。”
新月自然也明白容映的意思,點了點頭“可是這又有什么用呢?對我再好,我也是不會接受他的。”
“您會接受的,只是您現在還不愛他。不過,老奴看,快了。”說著王嬤嬤摸了摸新月的頭發。
新月大聲的分辨“我才不會呢。”
“好好好,不是累了嗎?老奴給你去做蒸雞蛋蓉,您吃了好清淡清淡。”
回到自己的房中,新月看著南窗下,那枝早已經掉干凈所有花葉,只剩下一段枯樹枝的梅花,因為新月吩咐了不準收,所以它就一直放在那里。
新月伸手摸了摸枯枝“來人”
“姑娘”翠兒走了進來。
“把這個瓶子收了吧”
“是”翠兒上前,把白凈的瓷瓶端了出去,而枯枝,就在新月的手里。
新月一點點,小心的把它團了起來,看著籃子上,已經做完的荷包,于是就把這團梅枝給放了進去,她終究,舍不得把他丟了。他說的沒錯,自己好像什么都想要,不過什么都想要的結果,不過是…什么也得不到。
新月為荷包封口,感覺到自己的心境。讓她覺得訝異,自己什么時候,也開始思考容映說的話了。
“姑娘,這荷包您做了許久,今日可算做完了?”顰兒從外面進來,她被王嬤嬤吩咐去安置容映送來的獵物。
這會洗了手進來,見翡兒為新月穿線,而新月正在為荷包做收尾,等她過來的時候,新月手上打結,然后把香料添的足足的荷包遞給顰兒“去把這個和那件衣服放在一起吧”
“是”顰兒自然知道那件衣服在那,那是新月年下親手做的,還繡了花,那是她最不喜歡做的。
“姑娘,雞蓉粥”王嬤嬤這會就已經做好了點心,端著放在了新月的面前,新月不喝雞湯,但并不是不吃雞肉,這嫩滑的雞肉剁碎成蓉,做成粥,鮮美又滋潤,不比喝那油哄哄的雞湯差。
剛喝了兩口,新月就聽外面傳“瑤兒小姐來了。”
“啊?”不僅是新月,顰兒,翡兒和王嬤嬤都對這個消息感到吃驚。
“快,快請進來,這姑奶奶是…”話還沒有說完,瑤兒就穿著厚厚的披風,沖了進來,這還懷著孩子,,走路如風一般,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新月的旁邊,抬頭,眼睛紅腫著對新月說“大嫂,我要與曹捷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