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玉臂寒

第117章:鎖定(3)

“本王不喝”容映別過臉去,臉上嫌惡的表情,藏都藏不住了。

新月把碗甩在一邊,側身坐在了容映身邊“不喝你就滾吧。”

“本王不要”說著容映就要躺下,卻被新月拉住“你來我這里,到底是做什么?”

“我…我把藥喝了,行了吧。”說著,容映端起了藥碗,放在嘴邊就又垂了下來。

新月見他又猶豫了,伸手拿起杏干,放在容映的手里,容映握住了手,然后張開了嘴,讓新月喂自己。

新月拿著手里的杏干,對他說“我喂你,你就喝?”

容映這次倒是很干脆的點點頭。

新月看著他水汪汪的眼睛,這會倒是不霧蒙蒙的了,反而是如同清水一般,新月看了,都困惑了,容映他,什么時候有過這樣的表情,仔細觀察,白眼球上有著一道很長的血絲,像是沒有睡好,那烏黑烏黑的眼睛,讓新月忍不住的伸出了手,把杏干放在了他的唇邊。

這是容映根本無法用腦子想到的場景,那就是新月為什么會突然這么配合,他張開嘴,新月把杏干放在他的牙齒之間的口腔里,容映覺得舌尖一沉,新月又推了推他端著藥碗的手。

容映就舉起了碗,把里面已經涼的差不多的藥喝干凈了。

新月很滿意的看著,連藥渣都被容映喝干凈的藥碗,笑著說“你那手上,身上的傷加起來,你自己都不記得了吧,怎么喝個藥卻跟要了你命似的。”

“因為我…”容映說著,突然壓低了聲音,小聲的說道“因為我沒有喝過。”

“沒喝過是什么意思?你受傷了不用喝藥養元氣嗎?”

容映搖搖頭,然后垂著眼瞼道“因為沒人給我熬。”

“行吧,你可憐”新月看他垂著的眼睛,不愿意與他多說“藥也喝了,在躺下休息一會吧。”

“恩”說著,容映側身,又躺了下來,伸手拿起新月剛才看的書,笑了“這酸詩腐句的,沒想到你也看得下去。”

容映見這書頁都被新月翻舊了,隨便的翻了翻,最后從中掉出來一片東西,正好落在容映的胸口上,容映抬手把它撿了起來,放在眼前看,是一朵半干的水仙花,他倒是忍不住笑了“這花都皺成這個樣子了,還值得你放在書里收著?”

新月抬眉,看了一眼花,然后移開了目光“恩,順手收了起來。”

“好,我給你放起來了。”說著,容映把花又放進了書頁中。

“新月”

“恩?”新月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不知道想什么。

“你今天是中邪了嗎?”容映問。

“恩”新月給了一個回答,容映倒是沒反應過來。

“要是中邪,我送你去虞鶴那里看看。”

“恩,可以,我也好久沒見國師了。”

“國師事忙,而且你臘月二十也才見過他,到今天也不過十幾天。”

“行吧,也就等會再去。”新月依舊放空自己,敷衍著回著容映的話。

“你今天真的是吃錯藥了。”容映伸手,推了推放在一邊的碗。

“恩”

“你就不問問我從那里來?”

“自己的王府吧。”新月總算是正眼看了容映一眼“今日不是祭神的日子嗎?”

“不想去”容映伸手遮住自己的額頭,好似一提到這個事,就很煩的樣子。

“恩,不想去就不去吧。”說著,新月讓顰兒把藥碗,杏干都收拾了起來,端了出去。

“留午飯嗎?”新月問。

“恩”容映悶聲了一聲。

“你在這里待著吧,這里讓給你了。”說著,新月準備走,卻被容映抓住了袖子“跟我說話。”

“行”新月還真的坐在了容映的身邊。

“你,你真的吃錯藥了?”容映差點坐起來,但是因為身體太沉了也就作罷了。

“恩”新月還是悶悶的,真的跟吃錯藥似的。

“翡兒,再給我拿本書來”新月去拿容映手里的書,容映不給她,新月也不惱,翡兒拿來的新書,新月坐在一側,翻起了手邊的新書。

房間再次安靜了下來,只有新月偶爾的翻書聲,容映也覺得整個人都靜了起來,他有些憋屈的蜷著腿,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藥效的關系,眼皮一個勁兒的在打架。

過了沒一會兒,新月回頭看容映,他已經呼出均勻的呼吸,睡著了。

新月嘆了一口氣,她也并不是吃錯藥了,而是她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讓一個把你看做獵物的人,對你失去興趣最好的方法,當然就是順從他,他以為這個獵物已經盡在囊中,當然,新月身為獵物心里怎么想的,并不需要說出來與容映知道。

新月想著用不了多久,容映就一定會對自己失去興趣,到時候自己就自由了。

合上手里的書,新月慢慢的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準備往外面走時,容映突然開口道“你以為你的這點小伎倆可以瞞得住我嗎?”

“我不是也沒瞞你嗎?”新月并沒有很吃驚,像他這樣的人,睡眠一定特別的淺,她剛才走動的時候,腳步聲就足以把他叫醒了。

“我覺得你可以試一試,與你一起,對于我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我可以如你所愿的,對你失去興趣,那對我來說也是極大的好處。”新月聽容映說了這話,本來是應該可以松一口氣的,可是不知怎么的,突然氣不打一處了“什么叫對你來說不是一件好事?既然知道不是好事,那為什么三番四次的招惹我?我既然不能為你帶來什么,那你又為什么來煩我?我只想平平靜靜的生活,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且你還不要小看了我的決心,我身為一個女子,連女子最重要的名聲,我都可以不要。所以你最好不要,不要再纏著我。”

“我如果有辦法的話,我如果可以做到的話,我就答應你了。”說著,容映翻了個身,背對著新月,但是他卻笑了,因為新月生氣了,這對他來說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因為他感覺到了新月的情緒,比剛才那樣冷冰冰的與他說話,好太多了。

新月被氣得摔門而出,顰兒迎接了上去“姑娘,你這是要去哪里?”

“顰兒,你現在就去把東廂房給我收拾出來,我從今天晚上開始就搬到那里去住,怎么我的睡房,漏的跟篩子似的,是個人都可以闖進來,在里面立足做主,等你們把里面的東西都收拾出來,我非得一把火把這個地方點了不可。”新月真的是氣得渾身哆嗦,什么叫對他來說是件不好的事,知道自己不好還來招惹,是簡直是個,是個王八蛋做派。

“姑娘,你可息怒啊。這間睡房可是你自己選的,長公主也在里面住過,您不是說最喜歡這個房間了嗎?”

“誰說我不喜歡它了,我只是有一把火點了它,走了。”說著,新月拉著顰兒,二人去西廂房待著。

快到準備午飯的時候,顰兒來問新月“姑娘,王爺可在這里用飯?”

“用是用的。不過只準備一些我們平常吃的就行,不用太把他當人,而且他還病著,估計是吃不了什么飯。”新月垂了口氣,并不把這事當回事。

“廚房還有新鮮的鹿肉,要不奴婢制道湯鍋子了”顰兒提議道。

“要說鹿肉的話,還是烤了吃最好。你去準備個炭爐子,烤來吃吧。”因為是過年,新月實在是吃膩了鍋子,于是想了個別的吃法。

“奴婢去準備”顰兒說著,準備離開,卻被新月叫住“容映發了高燒,一上午也好不起來,你去做一些有營養的東西來,只當我吃不下,才讓給他的。”

“那就熬雞湯吧。去年的時候奴婢。收了好幾袋上好的山參,因為姑娘也不喝雞湯了,所以這些山參都沒有用武之地了,奴婢找出來,給王爺燉湯喝吧。”

新月嗯了一聲,就讓她出去忙了。

“姑娘,外面來了一些人。”顰兒剛剛出去,翡兒有些為難的走了進來。

“誰啊?”新月剛端起手邊的茶盞,看著她臉上為難的神色“說吧,怎么了?”

“來的人說是從姑娘您的封地上來的。”翡兒有一些惶恐,新月聽了以后也皺了皺眉。他本來以為陛下賞賜自己封地,只是說說而已。

畢竟只有男子才可以管理封地,一些女子,甚至包括皇后和太后,她們也是都有封地在手。

雖然手里有封地,但也只是,委托給自己的丈夫和兒子。

因為只要是管理封地的話,要與外面專門的管賬的人進行接觸,還有不定時的巡查封地,在外面拋頭露面。對于女子來說,這是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務。

所以,自從那日宮宴以來,新月從來沒有去問過自己封地的問題,那塊地有多大,在哪里,她更是一概不知。

“那些人說什么了?”新月問。

翡兒回達到“為首的那個人,說自己是河寧府一帶,陛下賞賜給您的那塊地,之前的主人留下的管理者,因為前歲的時候,主家絕戶,爵位和這么大一片地方無人繼承,因為緊挨著黃莊,這事兒很快就被陛下知道,陛下就把爵位和土地。盡數收歸了國庫。今年賞賜給了姑娘,個人得了信兒,今天才到,就馬不停蹄的來見姑娘了。”

“我哪里管過什么封地”新月有些頭疼。以前在姑母那里的時候,隨著姑母管理過,豫王府位于京郊附近的封地,這時卻什么也想不起來了。

“姑娘是要見還是不見?”翡兒問。

“見,你把他請來。然后再把王嬤嬤叫來,她年紀大,見這樣的事也多。”

“是”翡兒得了吩咐就出去了。

新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原本濕了的半個袖子這會兒也就被暖干了,但是也皺皺巴巴的,新月轉身想走回了自己的房間,想到容映還在睡覺,就吩咐顰兒“給我找一件端莊一些的衣服,再拿兩只金釵來,我怕他們看我年輕不穩妥,就欺負我們。”

“是奴婢,這就去。”顰兒轉身按照新月的吩咐去做。

穿戴好了以后,新月坐在了花廳的主位,前面隔了一道屏風,剛安置妥當,翡兒就把人帶了進來。

“給新月郡主請安。”此一行人共來了五個,為首的那個人年紀大約四十五六,穿戴不凡,身姿魁梧,眼睛也是炯炯有神。是個氣派的。不太像個管事,更像是一個官員之類的。

而后面的那四個就平常多,穿著八成新的衣服,分立在為首的人身后,與他一起跪下,給新月請安。

“都起來吧。”新月看了一眼從后堂繞過來的王嬤嬤,王嬤嬤沖她點了點頭,以示知道自己發生了什么事。新月心也定了定,道“諸位都坐下吧,來人,上茶。”

丫頭們都端了新茶,上了茶和點心,然后都有序的退了出去。

新月是個對丫鬟婆子都很大方的人,只要干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其他的她從未刻意刁難,是以她們的日子過得都很舒坦,新月看著她們穿著各色的衣服,想來都是過年新做的,并不顯得很協調,還讓人有一種凌亂的感覺。

這花廳,因為新月平常不太用,即便是過年大清掃過,還是顯得有些昏昏沉沉的,而且因為沒有人氣,所以特別的冷,立了三個火盆都沒有緩解。

新月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為首之人,生怕被他瞧出端倪,覺得自己管理不好,就欺瞞自己。

“不知諸位來有什么事?”新月雖然心里想著這件事,但眼前的這件事情才是迫在眉睫要處理的,于是得體的說道。

為首的那個人站了起來,拘手對新月行了一禮“屬下是大宗司派給河寧府北,那片三百里的御地的掌事官,名潘桐。因地已經與五日前,就已經賞賜到郡主的手里,但在下卻遲遲未等到郡主派人,去與屬下對接事宜,屬下就只得帶著其他的四位管事一起來面見郡主娘娘您了。”

大宗司是大聖管理宗室,貴族們的一個部門,其中為貴族們的封地,提供管理人員,是他們最重要的一個職責。大宗司的掌事官,是官派,起著監管貴族,會不會兼并土地,欺壓封地百姓的事情,更管理著封地上上下下收益的事情,如無大錯,就終生在此,不可更換,是個權利很大的人。

新月自然不能說自己什么事都不知道,只是找了個借口搪塞了過去“不敢當,什么面見不面見的。倒是我啊,忙糊涂了。想著這不是年節嗎,封地上的諸位管事忙碌了一年,也要好好地休息一下,就想著,等正月十六了以后,再派人過去。想著你們就來了,倒是麻煩你們勞碌了。”

潘桐了然,掬手道“倒是屬下考慮不周,打擾郡主您休息了。”

“潘大人客氣了。既然潘大人專程前來,肯定不只是來見我的吧,還有什么事嗎?”

“郡主大氣,那屬下就直言。還請郡主盡快委派得力之人,來封地上,清算賬目,完成交接,才可繼續來年啊。”潘桐好似很急切的樣子,不過急切的,也只有他的語氣而已,那臉上,卻是一點情緒都沒有。

新月皺眉,這一時半會的,自己去哪里找那個得力之人。

“不如,先請潘大人先與我們郡主講講封地的事情。”王嬤嬤開口道。

“這位是我的乳母,這院中的內管事,王嬤嬤。”新月抬高聲音,強調了王嬤嬤的身份,這樣潘桐才會有所忌憚。

潘桐倒也客氣,拘著身道“是。郡主的這塊封地,如圖”

新月皺眉,看著坐在末席上的兩個管事,從自己的包袱里,變花樣似的拿出一副羊皮做的地圖,二人扯著,由潘桐展示給新月看,只聽潘桐繼續說道“郡主的這塊地,從河寧府常河的北岸起,周長一圈,共三百里,這也就是封地三百里的由來。因為地形像是一只金鎖,所以這塊地,又叫做“鎖地”,大聖開國,太祖皇帝,便賜予了鎮國于大將軍,于將軍去世后,由獨子繼承,從于大將軍的獨子起,于家一脈就是人丁單薄,于大將軍本來就是孤兒,是太祖張皇后的家臣,所以一家并無任何分支,一直到六年前,最后一位北鎮國公于洗去世后,北鎮國公一脈絕嗣。地地歸于陛下所有。屬下也是這時候,由大宗司委派,前往的鎖地。這塊地上,共有三個村鎮,五百多戶人家,總人數不過三千人。這三千人中,基本都是農戶。大部分人都租種封地上的農田,陛下有嚴令,租地只取二厘,每年可得三萬一千斤糧食,折銀約七千多兩銀子。余下的田都為郡主所有,用三百六十畝有余,每年可收糧一萬一千斤左右,折銀兩千兩多一些。再有一些別的,水產,樹木等,一年收入約一萬兩千多兩銀子。需交朝廷賦稅一千二百多兩,再去一些別的用度,這片地,郡主一年可得一萬兩銀子左右的收入。”

新月聽得有些云里霧里,什么二厘,什么糧食,她都有些陌生,只是她看了一下眼前這塊有三千多人居住,還有幾千畝良田的地方,一年只得一萬兩,是不是有些不太合理。

“想必郡主還有些疑問,請聽屬下慢慢道來,首先咱們封地,因為是御賜之地,每年除了賦稅以外,還要留地為國庫種兩季稻米,而且要盡數奉上,這一項的支出,是每年最大的支出。”

“我記得前年剛剛大赦過,大赦時呢?”

“大赦時的得銀會或多一些,不過因為就是因為前年大赦時,封地上的人輕松了不少,今年的收成一落千丈,兩年相加,也不過才得三萬五千兩銀子。不過這些與郡主您沒有一點關系。陛下的旨意上寫的清楚,大宗司給的說法是,鎖地上的帳,從今年的大年初一起,才算是郡主您的,鎖地之前無論是欠債,還是盈利,直接由大宗司接手,這些都不是郡主您要操心的事情。屬下來這一趟呢,主要是想請郡主派出一位您的心腹,好讓屬下可以與這位心腹大人,商議著,共同來議春種。郡主您也知道,沒幾天了。”

新月慢慢覺得這個潘桐,真的是巧舌如簧,他說了這么多,新月就聽明白了一點,那就是這地上的事情,特別的多,但是再多,大年初一前的所有事情都與她無關,而且她現在要給這個潘桐一個傀儡,因為自己此時就算是把天下最懂這事的過去,也不太可能在春種前,把所有的事情都摸清楚,要是影響了春種,這三千多人就要喝西北風了。

“是這樣的,潘大人。因著這是我接手的第一年,因著潘大人您是大宗司委派,人品自然有大宗司作保,我自然是要信任與您的。而且我一時還沒有找到太合適的人選。這樣,春種還是由您來主持,到時候我派個我的外府管家,去看一看就可以。等著我慢慢的挑選,還有勞煩潘大人您也為我留心著,一直到選到合適的人選,這封地上的事情,還是您來說了算,我的人,也就算是個監軍,能幫上大人,您就潛用,幫不上大人呢,您就給他置一間屋子,讓他在里面享清福。總之,封地的事,您來一力管。”

“屬下何德何能啊,現在這塊地,是郡主您的地,屬下只是一個官派的掌事而已,郡主有用,才留下的。”

“哎,大人怎么能這么說呢,這大宗司是什么地方。那是像我這樣的小小皇親都要仰視敬拜的地方。也是陛下仁慈,與我們的庇護之地。既然大宗司是潘大人您的衙門,大宗司又是我的庇護之所,這庇護之地來的人,怎么會害我呢,這事,就這么說定了。大人,還有別的事嗎?”新月這就是以退為進的,交出了自己手里,管理封地的權利,同時把這個帽子扣在了大宗司的頭上,這個潘桐,不是以自己是大宗司官員的頭銜來的嗎?那一旦出了事,新月就去找大宗司,大宗司那地方,會放過眼前這個,小小的,掌事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