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玉臂寒

第132章:接替(1)

第二日天明,梁渭坐在書房,等著剛剛通報過的,那位客人進來,他有些緊張,抬手喝了一口茶,聽到門口有動靜,從門外走進來的,是他祖父的親弟弟,梁國宗室的大宗長梁秉。

梁秉有著一副典型的,梁國男子的樣貌,高瘦,鷹眉深深地眼窩,不同的是,他有一雙孔武有力的手臂,梁渭曾經無數次,差一點死在這雙手下。他是梁國最好的訓練師,也就是說能有今天的梁渭,梁秉是始作俑者。

梁秉拒身一禮,梁渭有些坐立不安,但他還是忍下了心中的恐懼,自從他十七歲,可以打敗梁秉的時候,他心中的恐懼,就越來越淡。梁國是一個幕強的國家,能讓梁秉低頭的人,必定是得他信服,這個王朝最強的人。

“外面下了場雪,難得叔爺會出門,看來是有什么事?”梁渭想要站起來,梁秉卻伸了個手勢制止了,隨后坐在了一側的椅子上“既然殿下這么問了,那本王就直言了,殿下該送一位新的繼任者,到宗室來了。”

“叔爺說的是弼兒?”梁渭眼波有些流轉,他唯一的兒子梁弼,不過才剛剛五歲。

“本王實在是老邁,再也等不起了,等訓練完弼殿下,本王就要順應天意,去見你祖父了。”梁秉是梁國先帝最小的弟弟,可是卻命運多舛。

梁國一開始就有將繼承者送到宗祠進行訓練的習俗,而在梁秉這一代,梁國的永帝,送到中詞一前一后兩個兒子,大兒子梁國先帝梁慶,小兒子梁秉。本以為永帝有別的打算,可是沒想到,這個小兒子送進去,就是為了給自己的大哥,拿來做練手的工具。

梁秉為了活下去,只能拼了命的每日練習,最后在自己的大哥出師的那一日,他還是被帶到了大哥的面前,梁慶最終是沒有忍下心殺他,而是把他送給了,當時的宗室的大宗長,隨著時間的推移,梁慶戰死沙場,而梁秉成為了新一任的大宗長,他訓練了第一位繼承者,就是梁渭,這個即將把梁國帶向鼎盛的帝王。

如今,梁秉已經61歲了,他已經沒有信心再等幾年,他需要在訓練一位繼承者,所以今日他才來到這里。

“叔爺,弼兒…”梁渭雖然有再硬的心,但是想到自己身上吃的苦,一個五歲的孩子,怕是不過十日就會被折騰死。

“你當年來到我身邊的時候,也不過才九歲。梁渭,你是害怕,你的兒子,會像你這樣野心勃勃嗎?”梁秉一針見血刺破梁渭心底最深沉的顧慮。

“叔爺,弼兒,我是真的很心疼他,不如也等到他九歲?”梁渭沒有否認,自然也沒有承認。

“我還不了解你嗎?”梁秉問。

“等他到九歲,我會親自把他送到,您的手上的。”梁渭強勢的保證道。

“那他現在就要,從他母親身邊被奪走了。慈母多敗兒,本王可不想再有一個,哭著找母親的軟蛋。”梁秉說的這個人自然是梁渭,當他在地牢里被折磨的不成樣子時,他自然會想到自己的母親,那個美麗,卻沒什么福氣的女人。在自己最疼的時候,想象著她能在他的身邊,梁渭臉色并不好看,但梁秉是并不在乎,梁國的宗室,只擁護他們認可的,最強的那個人。所以梁渭永遠不用,懷疑他們的忠誠。

“叔爺,我現在正當盛年,除了你年紀大的原因,你如此著急的培養弼兒,可是有別的考量?”

“你的祖父,被人砍死在馬下的時候,也是盛年,你再看看你的這身傷,怕是再被救的晚一點,就要先我一步去見你祖父了。梁渭,縱使你懼怕成長,但是你不能,阻止成長。這是為了我們梁國好。”梁秉伸手,端起手邊的茶盞,梁國的茶盞總是沉甸甸的,因為天氣寒冷,若是不做成這個樣子,茶很快就會涼,甚至還會結冰。梁秉喝了一口溫熱的茶,皺了皺眉“這茶真的是很好喝。”

“看叔爺的表情,不像是這個意思啊。”梁渭也喝了一口茶,和大聖的茶不同,梁國的茶,總是苦澀的味道更濃一些。

“你的父親也撐不了多久了,接下來你又如何打算?”梁秉來這里一共兩件事,辦完了一件,自然是要問另一件。

“只要有叔爺在,想來本殿,定能順利登基。”梁渭到并不在意這些事情。

“你自然不用擔心。可是你臨走的時候保證,說一定會做到的成績,又在何處呢?”梁秉的語氣里帶著不耐煩,其實這是變相的在給梁渭施加壓力。

“要想奪回燕州,就必取通州,本殿已經在調集人馬,十日以后,必定取下通州。”

“通州本來就控制在你的手里,如今你發兵不過是從一個口袋,放到另一個口袋,算不得什么大的成績。本王和其他人想要看到,是那燕州的城墻上,插上你的王旗。”

“我這次大聖,雖然沒有把布防圖帶回來,但是看到布防圖以后。我有了很大的收獲。”梁渭對梁秉講起自己的想法“我們只是從外圍看,也可以看出大聖對燕州的把持有多嚴格。如果我們硬取燕州,雖然不是不可能,但必定是元氣大傷,無法一出而就,繼續南下。空留一個燕州,甚至都不夠我們這次發兵所要付諸的兵士和錢糧。所以本殿,暫時不想取燕州,我要先拿下通州,再取云州,瀚州三地,我要不費一兵一卒,拿下燕州。”

“你要圍城?”梁秉眉心一皺,這自古圍城,說是不費一兵一族,其實最受苦的是城中百姓,斷水斷糧,不過十幾個月,再大的城池,也肯定會崩潰,甚至會出現人吃人,易子而食的慘劇。最后這座城,很有可能會成為一座空城,以后十數年,也不能有所恢復。

“是”梁渭點了點頭“燕州,是個沒有一線弱點的地方,就連通渠進的水下,都有圍欄,人是進不去的,但就是因為有這些圍欄,我就可以從上游把水截斷,三州一起合圍,我可以把燕州,作為父皇的生辰禮物啊。”梁帝的萬壽節在十一月,如今正是一月初,看樣子,梁渭他打算十個月就拿下燕州。

“燕州以前是我大梁的國土,那些人也是我們梁國的子民,如果圍成的話,必是尸橫遍野,如此做派,本王可真看不出你是個,會心疼孩子的父親。”

“叔爺,當年,如果信叔近了宗室的地牢,會是什么樣的局面?”梁信是梁秉唯一的兒子,本來要把他送進宗室的,可是即便是梁秉,最后也是心軟了。

梁渭接著說道“叔爺不也是一個心疼孩子的父親。”

梁秉對梁渭,可以用心狠手辣來形容,梁渭覺得他或許有期望自己成為,一個合格的繼任者,可能在此之外,還夾雜著對自己祖父,還有自己父親的仇恨在吧。

“遇強更強,這不是叔爺教我的嗎?而且那些人,如果真的還把自己當做我們大梁的子民,早就提壺擔食以迎王師了。何必還緊鎖著大門,不讓我們進去呢?”梁渭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悠閑,甚至還有些困。

“你還真的是輕飄飄的,隨意決定別人的生死。和以前沒有任何區別。”

“我殺人,只是想要盡早結束他的痛苦而已。”

“又不是神,也不是他本人,怎么知道他的人生以后就是痛苦呢?”梁秉和梁渭話里話外都另有所指,其實是在說,曾經被梁渭殺死的一個人。

“那是因為,只要是遇見我的人,都要活在痛苦之中。這不是叔爺教我的嗎?”梁渭冷笑了一聲,眉心中,盡是淡然之色。

“是什么讓你改變了主意?你本來不是這么打算。”梁秉還記得梁渭臨去大聖,有著其他的打算。

“我要逼迫一個人,逼迫這個人屈服與我,再逼迫這個人,把另一個人送到我面前來。我一定要得到的一個人。”梁渭瞇了瞇眼睛,寒光透出,盡是冰霜。

“你覺得這是一場兒戲嗎?”梁秉喜怒不變,但他的心情反正不可能很開心的。

“如果非要我說的話,不如說這是一場博弈,一場讓她認清楚誰才是強者的博弈。叔爺你是知道的,我從來沒有輸過。”梁渭除了那寒冷的目光,還帶了一絲期待。

梁秉心緒有些亂的問“是,是女人嗎?”

“女人,嗯,很美的一個女人。只是這個女人,是能夠把野獸困住的鏈子,她已經狠狠的,束縛住了另外一頭野獸,你說我只要把這個鏈子握在手里,那豈不就是贏了嗎?”

“那如果野獸,只是佯裝而已呢?”

“不會,我看的非常清楚。”

梁渭口里的這頭野獸,自然是容映,而容映自按頭上直起身子,看著手邊時寫了一半的奏折,皺了皺眉,他竟然睡著了。奏折最后幾個字寫得有些潦草,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再謄寫一份的時間自然是沒有的,于是他就不打算寫了,伸手合上了這份,他反復斟酌半夜的奏折,反正今日的旨意就會下來,他現在遞上去也已經晚了。

容映有些疲倦的伸展了一下身子,打開門,外面又在下雪。

他的目光淡然,在沒有什么狂熱的氣息,霧騰騰的眼眸,也依然看不到焦點。

“王爺。時間差不多了。”侍從從門外進來,手里還端著冒著熱氣的熱水。

“今日陛下精神如何?”容映一邊用熱帕子擦臉,一邊問道。

“陛下今天獨宿在乾宮,早起有些不適,像是感染了風寒。消息遞出來的時候,傳了太醫,這會兒看時辰應該正在用早膳。”容映的性格,自然是一早就陛下的眼前放了自己的探子,如此,可以觀察到如此細微的地方,看來他的這個探子十分得力。

“今日事多,那還得要陛下,好好保重身體。新月呢?她在江府如何?”容映放下手里的帕子,覺得自己精神了不少。

“新月郡主從昨日一早就進到了江府,晚飯和江將軍同吃,過了約半刻,江將軍的兒子江楓,也進了去,三人說了半個時辰的話,江將軍又略微坐了一會兒就走了,看樣子郡主在江府,還不錯。”

“今日旨意可會下來?”

“是,今日一共有三道旨意與殿下,新月郡主有關。第一道自然是賜婚與您的旨意,第二道是封侯詔書,最后一道,也是一道賜婚詔書。”侍從也把自己收集到的消息盡數報告給容映。

容映點頭“如果是這樣的,如果是這樣的話…”

容映重復了兩遍,沒有說出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隨后對侍從說道“梁國那邊還沒有反應嗎?”

“據奴才所知,沒有。”侍從非常肯定的回應道。

“不應該呀”容映遠比梁渭以為的了解他,只是梁渭是個非常驕傲的人,所以才會看不清楚容映的意圖。

“不過,聽說梁國太子已經回到了梁國,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整兵,而且偷偷聯系了通州的守將,居然沒有殿下所說的那種異象,也算是動作頻頻了。”

容映點了點頭,看來他想的沒錯。梁渭真的在想,想用一根鐵鏈將自己栓住,那他何不將計就計,無人對論計謀,讓自己贏得最快的辦法,就是讓對手以為抓住了自己的把柄,如今自己的把柄,就被放在梁渭的眼皮底下,真的是,天助他也。

新月打了個哈欠,翻身將錦被涌入懷中,一開始自己還失眠的睡不著,沒想到昨夜翡兒剛走,她就困得眼皮打架,想來是白日用腦過度的緣故。

這會兒她還想再賴床,顰兒卻已經端著熱水走了進來“姑娘快起吧,再過半個時辰,傳旨的人應該就會到了,咱們要早一些去陳夫人為咱們準備的房間里侯著啊。”顰兒說的是新月昨天交代好的事,沒想到知道這些的人,今日反而起不來床了。

“我又不用去接旨,封侯拜相的又不是我,我怎么積極干什么?”新月有一些自棄,躲在錦被里不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