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玉臂寒

第140章:破裂(5)

新月領著敏慧,抱著敏聰,身后還跟著他們的貼身的丫鬟嬤嬤,新月對她們說“我只能一人帶走一個,陳嬤嬤,王姑姑你們照顧敏慧和敏聰最久,你們跟著他們出去,其他的,你們都回去,讓我嫂嫂安排吧。”

說著,新月繼續向前走去。從剛才的小門出去,顰兒已經讓車夫在這里等著了,新月在遠處聽到了馬蹄匆忙而至的聲音,于是她趕緊把懷里的敏聰交給車上的王嬤嬤,而敏慧卻沒能來得及上馬車,帶兵而來的人已經把新月給圍住了。

新月定睛一看,領兵而來的,是柴家的人。她垂了一口氣,看著這位叫做柴寧安的校尉,伸手拉了敏慧一把,想把她拉的離自己更近一些。

敏慧也感覺到危險,抱住了新月的腿,躲在了她的身后。

柴家的上一位柴王爺,一共二子一女,二兒子和女兒,分別是現在的柴王爺和皇后娘娘。

他們是身份高貴的柴王妃嫡出,頂著柴王府的世子和郡主的名號,本就是富貴無極的人。

又各自又各自的際遇,成為這金陵城中,最尊貴的人們。

而那位明明是長子,卻因為是庶出,生母身份極其卑賤,而且最后死的難堪,甚至被懷疑過是不是柴家血脈的大兒子柴景。

在老柴王爺死后,被強制分了家,分的了一些,幾乎是勉強度日,指頭縫里漏出來的都比他們得到的多的家產,過著無依無靠,比平民好不到那去的生活。

而這位柴寧安,就是柴景的兒子,出生在分家以后,從來沒有見識過柴家的富貴,卻從出生后,就一直感覺到那么大的一個家族的涼薄。但他卻是一個爭氣的人,他從下馬之后,就一直看著新月,一直到走到新月的身邊。

柴寧安比新月高一個頭都不止,站在新月的身前,把她整個人都遮住,然后一語不發。

“陛下有旨意,讓我可以在封府之前,進去一次。”

柴寧安聽后,低頭看向新月身后的敏慧“這個孩子,是誰?”

他不可能不知道敏慧是誰,只是等新月回答。

“我要帶她走”新月沒有回答,而是篤定的說道。

“不準。”柴寧安聲音并不高,而且帶著陰沉,沒有一絲反駁的余地。

“陛下的圣旨上,只說圈禁徐新泰與侯府之中…”

“其親眷,除新月郡主外,皆在。如此,這個小丫頭,難道不是徐侯爺的女兒嗎?”柴寧安的聲音,依然陰沉著,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我就是要帶她走,你若是要動手,就想一刀把我砍了,但是我勸你,在拔刀之前,好掂量掂量。”說著,新月拉著敏慧,讓她上車去,而敏慧剛剛出來,就被柴寧安拉住一只胳膊,新月趕緊拉住敏慧的另外一只胳膊。

新月大驚,開口怒斥道“大膽,此來安宣候的女兒,你敢碰她?”

“親眷,皆在。新月郡主,您要抗旨嗎?”那冷徹徹的聲音,依然毫無波動。

敏慧嚇得再次哭了出來,新月生怕扯疼了她,一步向前,將她半邊身子都攔了起來,二人之前只有一步的距離了,柴寧安依然不肯放手,新月低下聲音,道“你,是容映的手下。我且告訴你,你若不放手,我明日,就讓你死。你試試?”

“我與殿下毫無瓜葛。”柴寧安否認著,但是有些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

“如果,柴家知道你攀上了,他們送出一個郡主,才僅僅是個側妃,搭上一丁點關系,而你,作為被柴家遺棄之人,卻成了容映的心腹,他們會怎么做?”新月也冷下了自己的聲音“你只要放了我們離去,有罪就往我頭上攀,我就記下你這個恩情,還有,我與你一個好消息,關于,柴璧之的好消息。”柴寧安聽到柴璧之的名字,手果然就松了下來,新月乘機拉過了敏慧,把她送上了車。

新月給車夫使了眼色,讓他在街口等自己。

馬車安全離開,新月也就坦然了起來,后退了一步,柴寧安一直在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她素衣長衫,寬大的袍子,面上雖然有急切之色,但也能夠保持住冷靜。

柴寧安開口問“何事?”

“柴璧之被柴王爺送入了南營,也就是,江家的麾下。江家的鎮北侯爺剛剛去世了,可是他們家的二女兒,原本晉王妃的親妹妹,也要與柴壁君一樣,嫁入晉王府了。因為家中有喪,肯定要晚一步,才能嫁進去,那時候,晉王府想必柴壁君就已經站穩了腳。你說,讓現在剛剛失去了主心骨的江家人知道了,會作何反應?”

冷淡如柴寧安,再聽新月說完,也是猛地皺起了眉頭,眼神中的錯愕,也沒能瞞住新月的眼睛,新月知道他已經想到了柴璧之的下場。

“他該死”新月回答了柴寧安的疑惑“三年前,他醉酒縱馬,就在前面不遠的朱雀大街上,騎馬踩死一老一小兩條性命,又以因為這件“小事”而受到了驚嚇,而活活打死了討公道的老漢,一日就傷三條性命。可是這三條性命,也不過賠給了這老夫婦二人,貪賭嗜酒的兒子,一千銀票,讓兒子去官府撤案,一日天牢都沒有去,就無事逍遙了。第二年又故技重施,這次死者的親屬說什么都不肯撤案,才被判了流放。這不又大搖大擺的回來了。我是怎么想的,自然不是很重要,只是,我想這是對你很重要,若是有朝一日你成為了柴王爺,或許我還要仰仗你呢。”說著,新月拱手一禮,隨后神情淡漠的離開,她并不是什么好的,美的角兒,她相信惡有惡報,若是這惡報遲遲不到,那既然有機會,就讓這惡報,來的早一些也好。

看著新月離去的背影,有風吹到柴寧安的身上,他覺得有些冷,眼睛也被風吹的有些干澀,但是他就是移不開,落在新月身上的目光,從看到她第一眼就是如此。

柴家,柴王爺?還真是陌生又熟悉的稱謂,他們就是害的父親郁郁而終的罪魁,也是害得他,一路受困,受盡欺負的禍首,他心里的恨意已經掩飾不住,如此機會來了,他自然是要好好把握的。

新月還有幾步就到馬車邊,可是腿卻已經軟了下來,她想要扶著什么,站一會兒,但四下看,沒發現任何可以依靠的東西。

有馬蹄聲,新月抬頭,但是看清馬上的人,她卻硬逼著自己,站直了身子,容映騎在馬上,正朝著自己過來。

容映看到了新月,她原本無措的四顧,隨后失神又痛苦,但是看到自己的那一刻,這一切就被她,用盡全力的掩蓋了下去。

新月向旁邊站了站,容映明白她的意思,那就是讓直接過去,不要跟她扯上任何關系,可是他就是為她而來的,他剛剛從宮里出來,一聽說陛下已經下旨了,而且柴寧安已經帶兵去封禁安宣侯府,新月肯定回來,而且一定會帶走她大哥的兩個孩子,如此,必會和柴寧安起了沖突,他怕,新月會為了脫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騎著馬,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是走過去,還是停下來,但是他從新月的眼神里看出來了,是讓他離開的意思。

但是,他卻停了下來。新月的眼淚立刻就流了下來,然后也顧不得四周有沒沒有人,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好在這一整條街都被封禁了起來,除了容映外,無人看到新月的失態。

容映走向了新月,新月蜷縮成一團,慢慢感覺容映的靠近,只是一味的將自己蜷縮起來。

她感覺容映蹲了起來,隨后他伸手,撫上新月的頭“我不知道”

見新月沒有回復,他接著說道“我若是知道,我會讓你把兩個孩子好好地帶出來的。”

新月依然不理他,地面上是僵硬的青石板,她整個人身上的溫度也消散的很快。

“我知道你想我走,但是我若是走了,你怕是,連坐下平靜的這回的功夫都沒有。”說著,容映見新月的一縷頭發落了下來,容映伸手,想要為她別在耳后,卻被她伸手攔住了,只聽新月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們認識這么久,你也總算是有一次,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是你依然沒有照我想的做。”

說著,新月站了起來,把頭發別再耳后,紅腫著一雙眼睛看著容映“我沒事,多謝晉王關心。”說著,她走了沒幾步路,就被容映拉住了,隨后覺得肩頭一沉,一件帶著熱氣的披風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你的衣服臟了,前面又不是在看熱鬧的人,你這樣遮蓋一下,會好得多。”

新月一把扯開了身上的披風,狠狠地丟在了地上,披風落地,掀起灰塵,新月依然用那雙紅腫的眼睛看著他,容映感覺心間一痛,這真實的感覺,讓他心中一凜,只聽新月說道“我不需要。”

新月總算是走出了這條不長的街角,馬車正靜靜地等著她,而顰兒翡兒焦急的在馬車外面等著,一看見新月就跑了過來,新月也在顰兒扶住自己的那一刻,徹底卸下了身上的力氣,她伏在顰兒的身上,想要找到一絲支撐自己的力氣,但是她知道若是一味的依賴別人站立,最后也只是讓自己,摔得更狠。

新月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她比剛才站的更直一些,然后對顰兒說“咱們去曹家。”

“是”顰兒想去扶著新月,卻被翡兒拉住“姑娘,不需要誰扶著,她自己可以”

曹家在城北的十里街,第一家就是曹家的高昌侯府,新月抱著敏聰站在門口的時候,李氏和瑤兒就已經站在門口等著他們了,她們二人知道,新月一定會把孩子帶出來的。

李氏上前,見新月渾身臟兮兮的,頭發也有些凌亂,而敏聰敏慧好似受了驚嚇,敏聰只讓新月抱著他,而敏慧更是一刻都不離新月。

“夫人,我們府里在說。”說著,新月抱著敏聰,往里面走,瑤兒對新月說“大嫂,你我身形差不多,來我房里換身衣服吧。”

新月點點頭,李氏也跟在新月和瑤兒身后,一起往瑤兒的院子走去。

曹捷今日出府交際,留瑤兒在府中養胎。

她這些時日,肚子大了一整圈,再過幾日,就要滿五個月了。

新月走進了屋子,敏聰還是很沉的,雖然有顰兒拖著,但新月還是有些吃力,一直到了屋子,新月才對敏聰說“好孩子,姑姑的手都麻了,你先下來可好?”

敏聰懂事的點點頭,松開了新月的脖子,老老實實的從新月身上下來了。

新月坐在了一側的椅子上,李氏也走了進來,敏聰一看到自己的外祖母也忍不住的上前,抱住了李氏,哭了起來“外祖母,外祖母…”

“苦了你了,好孩子,來,來,到了家里就別害怕了。”雖然幾家都早有準備,但誰也沒有見過抄家圈禁的事情,如此這般,都是第一次遇見,自然慌亂不堪。

“夫人,我一個人住在外面,敏聰我實在不方便帶在身邊,他再怎么小,也是個男子,我也實在教不好他。而瑤兒的肚子也大了,您又要照顧敏聰,慧兒我就帶走了,我來教習她,就如同我姑母照顧我一樣。”

“孩子,我聽說你就要嫁去江家了,這樣好嗎?”李氏看著,不過一日,眼神中就有了恐懼和擔憂的兩個孩子,怕是要許久才會好起來。

“江家北府的老侯爺今日剛剛沒了,婚期定要延遲,還有太后,太后也…”新月提起太后,眼淚也是差點流出,但是她掐著自己的掌心,讓自己不再孩子面前哭出來。

“好,好,敏慧我讓你帶走,我知道,你不把她帶走,是不會放下心的。等瑤兒生了孩子,我就派人去接她,到時候,情況或許會好一些。”說著話的時候,李氏也有些不相信,但是就當為自己和兩個孩子以及眾人打氣,也就堅定了語氣。

新月點點頭“夫人看的通透,現在天色不早了,我先帶敏慧回去了,明日,明日我再來,再去宮里活泛活泛,我不能什么都不交代,就把他們帶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