滅了燈后,果然,如同王嬤嬤說的,新月輾轉反側,合不上眼睛。她伸手揪著錦被的角,思考著接下來該怎么辦。
兩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即便是兩年后,敏慧也不過才八歲,自己好好教習著,加上外間地方開闊,附近還有莊子,她定會過的開心的。
而在曹家的敏聰,李氏會教育孩子,是全金陵有名的,所以也不用擔心。但是她還是不放心,還有自己的哥嫂,要怎么度過這漫長漆黑的夜晚。
有風吹動,新月把白天的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先是江家,江家現在有了喪事,太后也是,兩個人的婚事,會推遲個三年左右,就算是現在有圣旨,除了喪期,再等上一年,所以這件事不是現在用擔心的事情。
再來就是侯府的事情,也是需要兩年甚至更久的時間,如此,也是現在不用擔心的事情。
但是一切都是積少成多,若是有片刻的松懈,也只會讓裂縫形成,最后越拖越大。
新月換了個姿勢,想到了今日容映的事情,自己這么對他,他也沒有如以往一樣,跟來,或者是突然從南窗下跳出來。
想著,新月看了一眼不遠的南窗,此時關的嚴嚴實實,不用擔心有誰突然進來。
如此,或許真的自己所想的那樣,把自己放過去。當然,這也是個有疑問的地方。
解決了這三件事,自己就能永遠在這個地方生活了,或許等到容映即位后,自己在金陵城不那么顯眼的時候。可以去東都,或者更遠的地方生活,離金陵越遠越好。
打定了主意,新月給自己定下了個五年解決這些事情的時間。畢竟自己在夢里,也只活到了那個時候,就被毒死了。以后會發生的事情,她也不在有預知的能力。
究竟能不能活過去,新月捏緊了自己手里的被子,想起白日里安慰徐新泰和敏慧的話,人也只能靠自己了。
于是,想好所有事的新月,困意上頭,在天剛翻起魚肚白的時候,沉沉的睡去了。
夢里,新月感覺到有一只手一直在摸自己的頭發,但是他的手一點也不溫柔,要把自己的頭發弄亂,卻又有序的順起來,最后弄了個亂七八糟。
她有些窩火,可是太累了,也沒辦法打開他的手,可是后來,這個摸她頭發的人,好似找到了門道,新月感覺到了一陣安心,隨即陷入了更深的睡眠。
顰兒打著哈欠,輕手輕腳的推門進來,卻聽到一陣細微的關門聲,顰兒下意識的回頭,卻見只有自己一個人進來,難道是自己還沒睡醒,有些不清醒。
于是,顰兒就繼續往新月內屋走去,一股風吹來,顰兒打了個冷顫,再看南窗沒關嚴,有一條縫不住的灌冷風進來。
而躺在床上的新月,則是蜷縮著,但依然在沉睡著。想著,顰兒輕手輕腳的把南窗關上了,為新月掖好被角,又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而南窗下的容映,揉著剛才因為翻窗翻得的太急,而失去平衡,摔下去時先著地的胳膊,腳也好像崴了一下,有些一瘸一拐的往北邊走去,這里是新月的院子中,安全最薄弱的地方,容映每一次來,都想著為她調整好這個缺點,但是每次想著,如果擋住了,自己進來,就很困難了,于是他這次,依然是選擇忽視。
他本來擔心,接連遭遇了一些事情的新月,會徹夜難眠,等他到來的時候,新月卻已經睡著了。但想著來都來了,進來看一看,誰知一坐就坐到了現在。
容映騎馬上了官道,一路上全都是挑擔向著城里去的,做生意的人。他徹夜未眠,冷風吹來,倒是還挺不錯。離開城門還有些時間,他也放緩了馬的速度,信步而行。
“哎,哎呦。”容映抬頭,看著一直走在他前面的那位,挑著很沉擔子的老婆婆,突然像是失去力氣似的,摔倒在了地上,從她的籃子里,滾落下來的,是許多的番薯,好像是要到城里的市集賣掉。
容映騎著馬正準備經過,而老婆婆痛苦的聲音,卻讓他停下了馬。
官道上,依然有一匹通身烏黑的良駒,那是廉王爺送給容映的禮物。
而馬上坐著的人,不再是一襲黑衣,通身貴氣的公子,而那公子成了牽馬的人,而那匹高頭大馬上,坐著一個嚇壞了的老婆婆,馬鞍上還一邊系著一籃子番薯。
老婆婆緊緊的抓著馬鞍的邊,從來沒有坐過這么高的她,聲音都有些顫抖“公,公子啊,請,請您放下老,老身吧。”
“您的腳崴了,得趕緊去看大夫。”容映牽著馬,依然是那副霧氣蒙蒙,完全看不清楚全貌的樣子。
“老身,回去用熱,熱水敷一敷就好了,這,這馬,老身活了六十多年都沒有坐過,從,從這上面掉下去,不是要的摔,摔死啊。”
容映看了一眼不停發抖的老婦,于是開口道“我們可以說些話,你就能不那么緊張了。”
“老,老身不知道說什么。”老婦覺得自己的這把老骨頭,都要被自己抖散了。
“本…我今年二十五歲”容映看了老婦一眼,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對別人說起自己的事情。
“那,那您一定娶妻了吧。”老婦問。
容映的聲音淡淡的,道“娶了,最近又要娶兩個。”
“看來,您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啊,像,像我們農家,都是只娶一個婆娘,守著過日子的。”老婦好像有點緩解緊張了。
“恩,我可能會娶很多個”說道這里,容映的眼神更深了。
老婦笑了“您只要養得起,讓這些夫人們不打架,好好養大孩子,娶多少個都可以呢。”
容映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尖,沒有開口。
老婦繼續說道“您如果有很多妾室的話,一定要娶一位賢德的妻子呢。”
“她可一點都不賢德,一上來就與我說,要做我唯一的皇…婆娘。”說道這兩個字的時候,容映第一次笑了起來,老婦從旁看著,他的笑容,就好似陽光終于照透了厚厚的霧氣,溫和的落在了人的身上。
此時天公也作美,太陽也總算是完全的出現在了人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