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輝玉臂寒

第189章:讀懂心事(6)

容旭坐在新月的身邊,二人一左一右的坐在廊下,手邊是一杯清茶,新月捧起,喝了一口,但是覺得茶味有點淡,抬頭看向王嬤嬤,才想起,容旭是喜歡喝淡茶的,新月失笑,容旭抬頭,見新月在笑“你笑什么?”

“我這乳母啊,就算是一把年紀了,依然是操我的心,還是覺得我們兩個人,在一起比較好。”新月放下淡茶,容旭搖搖頭,對王嬤嬤說“嬤嬤呀,你依然沒有看透我們二人。”

說著,容旭喝過一口茶后,看向了廊外的男男女女,此時的二人,還真的是很有淡然相對的感覺,以至于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兩個人也只當沒有看見。

“新月,你到底叫我來做什么?”容旭總算是問道的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的。

新月側目,嘆道“你還真的要一直窩在東都嗎?”

“祖父,也跟我說了這句話”容旭若有所失,伸手拿著自己腰間的絡子,在空中甩著。

“你呢,是怎么想的?”新月問。

“我…”新月這句話是真的問住了容旭,他一直在北軍聽用,但是北軍的守將這幾年頻繁的易主,因為祖父的影響力越來越小,那些換上來的主將,對他來說也是越來越陌生,他確實感覺到了一些吃力。

“王爺的親兵,現在全部交付在王將軍的手上,你就真的沒有想過,再把它奪回來嗎?”新月問。

“你以前從來不關心這些東西,什么東西在誰手里,你都不清楚。”容旭覺得在這里跟新月談論這些事情有些怪異,在他的記憶里,新月好像并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只是想跟你說,你只有自己強大了,才可以保護你想要保護的人。”新月也甩了兩下自己腰間的絡子,容旭若有所思,兩個人繼續喝茶。

過了沒一會兒,容旭的小廝過來叫他,新月抬頭看向了另一邊,果不其然,容旭不一會兒就站起來對新月說“晉王叫我過去。”

新月點頭“你現在確實要與他多交流了。”

容旭走了以后,新月的身邊,立刻就坐上了一個人,新月輕嘆一聲“太子殿下,您是真的不打算放過我啊。”

“你,去給本殿倒茶。”梁渭伸手指了王嬤嬤,王嬤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新月道“我的那個黑盒子里,有上好的頂紅,端半杯過來。”

“只要是你端的,我也會喝的。”梁渭一幅不以為然的樣子“不過,你怎么會有鶴頂紅呢?”

“我是這金陵城里的王公貴女,不是那禍國媚世的妖女,自然是沒有鶴頂紅的。可是你知道,王公貴女和妖女有什么相同嗎?”新月轉過頭去,終于拿正眼看了梁渭一眼。

“有什么相同?”梁渭問。

“我們逼急了,都會殺人。我們也有不同的地方,我有軟刀子,我太子殿下想見識見識的話,可以試一試。”

“你怎么總是惡狠狠的?剛才你還是沒有見識夠嗎?你不過孱弱之力,刀都拿不穩,你又能威脅到了誰呢?軟刀子?你覺得你的這點把戲,在我的面前真的管用嗎?”梁渭非常無情的戳穿了新月,他說的沒有錯,新月確實那他和容映,沒有任何辦法。

“那我也要試一試。”新月并沒有惱羞成怒,而是非常篤定的說。

“你還要怎么試?你勾一勾手指,在這場上的四個男人,都必會為你所用,要為你一解憂愁。”梁渭四下看了看,看向這里的男子,都是不錯的呢。

“那既然如此,我這么問一下太子殿下。我跟你說,如果你替我殺了晉王殿下,我就想你所想。然后對晉王殿下,江將軍說同樣的話,你說最后會是個什么局面?”新月本來不過是一句玩笑,在操弄梁渭和自嘲而已。

梁渭卻一把提起了彎刀“你此話當真?”

新月皺了皺眉“我們不是在這里胡說八道嗎?我何德何能可以指使的動你們三個人?”

“你還真是無趣。”梁渭寡然的放下了手里的彎刀,他的彎刀是真的很沉,落地的時候發出了很響的聲音,梁渭把它握的牢牢的。

“有一次,我從洛陽回金陵的路上,一眼就認出了你,應該說是你的這把刀。我翻閱過書籍,你的祖父也有一把銀魚彎刀,明明有那么多雄偉的符號,可你們為什么偏偏用魚躍水面呢?”新月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看這把刀。

“你好奇?”梁渭將自己的刀換了只手拿著,這樣好讓新月看得清楚一些。

新月點頭。

梁渭正要開口解釋,但是畫風一轉“你做我的女人,你做我的女人我就跟你解釋。”梁渭把刀舉起來“在我們梁國,你的刀,如果被女人抓住,也就是說,你的命也被這個女人抓住了。在這個世界上,能抓住我的刀的人不多,至于女人嘛,你是第一個。你也救了我,所以,我愿意娶你做我的女人。”

“那我讓你休了你的發妻,娶我做正妃。”梁渭聽后,雖然皺著眉,但是很痛快的答應道“沒問題。”

“我聽說你有一個兒子。”

“今年已經五歲了。”梁渭道。

“我不想讓別人的兒子,在我的孩子前面。”新月道。

“不,你會想要一個在你的孩子前面的人的。在我們梁國,送進宗室的孩子,是不需要母親的。因為沒有一個母親,可以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兒子受過的那些苦。”梁渭眼神間有些恍惚,他似乎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但是還是壓制住了自己的心情,伸手從一邊的盤子里,拿起了一塊酥餅,剛剛咬了一口,問新月“是何物?”

“這個是花生酥,是你們梁國的點心呀。”新月皺眉,如果是因為梁國不產大米,所以說沒有吃過年糕,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這個花生酥,用梁國產的花生做,味道才更好,更正宗。

“我小的時候,我一哭,我娘就會給我這個吃。”梁渭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可是卻接連吃了好幾塊,最后噎的直咳嗽。

新月本來對他態度很是淡然,甚至還帶了戲弄他的意思,可是現下怎么也看不下去,把自己的茶杯遞了過去“漱一漱口吧。”

梁渭接過了茶杯,手卻趁機摸了一把新月的手,新月立刻松開了杯子,杯子早已經被他抓穩,他笑著把茶杯里的水一飲而盡。

“你,你真是個登徒子。”說著,新月站了起來,準備離開。

“你要是走了,我明日就派人去抓你。你奈何不了我,我卻有的是辦法對付你。”梁渭自然是沒有跟她說夠話,新月知道他一定會說到做到的,于是轉身,又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答應你的事,我也會做到。別的你可以不相信,但是對你說真話,做我能做到的事。這兩件事,是真的。”梁渭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那么有一件事情你一定可以為我做。”新月本來不打算理他,可是一聽他這么說,又打起了別的主意。

“什么?”梁渭看著新月眼里的偷笑,不難看出他的想什么。

“你不準,讓我做你的女人。”

“可以”梁渭聽她鏗鏘有聲的說完,雙手疊放在腦后,滿口的答應。

“真的?”新月不可置信的問。

梁渭點頭“你既然不愿意,我們梁國男子,跟你們大聖的男子不同,女人說不愿意,那是一定不會強求的。”

“此話當真?”新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梁渭看著已經難掩笑意的新月,雖然還想多看一會兒,但是還是開口說道“記得之前我曾經求娶過,你和大聖的公主容玨,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會強求你。只是,她作為一國的公主,應該不會拒絕,也不能拒絕吧。”

“玨兒才十四歲,你怎么可以打她的主意?而且她身為帝后唯一的孩子,陛下和皇后是絕不允許她遠嫁的。”新月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握緊拳頭,低聲的吼道。

“你可能不記得,當年公主出生的時候,陛下發了一張明旨,說公主作為帝后的掌珠,要封給她一大塊封地,讓她做鎮國公主。你說我如果,奉上一大塊土地,再誠心誠意的求娶,同意公主長住金陵,你說,會有個什么結果?”

“你會有這么好的心,給公主一大塊封地?”

“這封地,要是你們大聖的封地,我自然要打下來,可以送給這位鎮國公主。所以呢?你覺得對于一個國家的帝王來講,是幾百城池重,還是一個公主重?”梁渭等了半天,依然沒有等到自己的茶,他看著自己手邊,那杯容旭喝過,已經涼透了的茶,伸手一揮,將茶杯連著茶托,一并摔在了地上。

“這世上最艱難的事情,怕也只有一死了。”新月很是淡然,但是她抓緊自己衣袖的手,還是出賣了她。

“不對的,金陵城的王公貴女。這個世界上最艱難的事,是求死不能。容映那個窩囊廢或許對你沒有任何的辦法,可是我不一樣。我得到的不多,所以我要的也不多。你,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一定是我的。而且我會讓你這口氣喘的很久,要一直喘到我對你失去興趣為止。我千里迢迢來這里一趟,就是為了跟你說這句話。如今這句話說完了,你呀,準備準備,如今的梁國,是一年中,最溫暖的一段日子,以后就說不定了。”說完,梁渭站了起來,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塵,有些輕松的想要往前走。

新月開口叫住了他“你站住!”

“你沒有任何的籌碼,所以我是不會答應你的條件的。你敢死,我會讓你在意的人死在你的前頭。”梁渭以為新月要威脅他,他也早已經看透了,新月的威脅,沒有任何的用。

“你以為你得到了我,一是給了容映一個下馬威,而是抓了一個容映的把柄在手里。可是你現在還沒有看明白嗎?我們在這里說了這么長一會兒話,他依然無動于衷。這是一個愛著我的男人會做的事。你應該見識過,真正愛我的男人,在你試圖對我有半分企圖的時候,付出了自己的性命。”新月也站了起來,這是她最后的籌碼了,可是她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一點用都沒有。

“呵…”果然,梁渭笑了,他抬頭看了容映一眼,二人四目相對,梁渭搖了搖頭,心里想“就這個眼神,怎么也裝不出來呀!”

梁渭轉過臉去對新月說“我還真是替容昭感到可憐。他都已經戰死了,依然沒有得到你的一絲憐意,可是容映,什么都沒有替你做過,可是你卻一直在指望著他,能夠保護你,甚至給你,你最想要的自由。你一直在希望他放過你,可是,你仔細想一想,他抓住過你嗎?或許我看不懂他,可是看透一個你,對于我來說,還是綽綽有余的。新月,天上的明月,你呀,好像也沒有那么高高在上,不可觸碰了。”說著,梁渭抬步走出了廊下,有陽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低頭看著手掌之間的花生酥,這個味道,一直在他的舌尖心間流動,他感覺到一陣心酸,可是這個酸意,是身后那個女子帶給他的。

最后他復雜的看了一眼容映,容映皺眉,都說最先察覺到殺意和敵意的,是那些天生就是捕殺者的人,因為他們太熟悉這種在自己身上,就流露出來的情緒。

容映看了一眼新月,那一眼很深,深到把她包括進自己眼中的霧氣。

新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種被人察覺,讀懂心事的感覺,真的是糟透。

而且她很想否認,梁渭最后說的那些話。她什么時候要求容映那些,她只是不想要卷進這些復雜的東西。

可是她確實有些有恃無恐了,容映對自己的威脅,她可以一點都不在意,可是梁渭的威脅,卻想要第一時間告訴容映,這種第一反應的依賴感,還是讓她感覺到一些懼怕的,她曾經告誡過自己,除了自己以外,誰都不要依賴,如今,她只能用指甲,深深的掐著自己的皮肉,試圖讓自己清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