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做飯很快,不一會就已經將熱騰騰的四菜一湯擺在了桌子上,當然,這也少不得年嫂的幫忙,她很是滿意的看著眼前的這道燉雞,她雖然不愛喝雞湯,但是這村里,肉是不常吃的,如果想要解饞,只能吃雞肉,新月吃了幾次,就喜歡上了這種味道很足的肉菜。
“還怕有人給你偷走了嗎?酒壇子埋得這樣深。”梁渭雙手是泥,捧著手里的酒壇子。
酒壇子肚大口緊,有五斤重,若非梁渭這樣的習武之人,雙手舉著定是不能的。
“正好可以吃飯了,這是高粱酒,嘗嘗。”姵兒拿來了酒具,新月有些迫不及待。
梁渭洗干凈手的功夫,就聞到了濃郁的酒香味,混合這飯菜的香味,梁渭也久違的感覺到餓意,而新月也擺好了碗筷,盛好了酒,拍了拍身邊的椅子“來,吃我們的最后一頓飯吧。”
新月一說這個,梁渭的眉心就緊緊的皺了起來“我看,你是真的不想回去了。”
“好啦,嘗嘗我的手藝行了吧,這道雞肉菜,是我到了李家村后學的,說是梁國常吃的風味,你嘗嘗。”說著,新月把筷子遞給梁渭。
梁渭接過了新月手里的筷子,夾起一塊雞肉,放在了自己的唇齒之間,新月手執淺口的酒盞,一邊小口喝著酒,一邊側目看著梁渭。
梁渭吃下以后,品嘗了好一會,才有些悵然的放下了筷子,四下看看手邊有新月為他盛好的酒,端了起來,一口喝光了盞中的酒,然后好像被辣的不清,大聲嘆了一句“好酒。”
“這自然是好酒”新月看得出來,他有了心事,想了想才問“怎么了?不好吃嗎?”
梁渭搖了搖頭,拿起酒勺,為自己給新月添酒,然后搖了搖頭“沒事,挺好吃的。”
新月沒有在追問,只是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雞肉,雞肉是又嫩又有滋味,很好吃啊。
“這是什么?”梁渭指了指另外三道菜,新月又打起了精神,介紹了起來“這是肉沫蒸蛋,若是有蝦就是金陵的風味,可惜啊,這里離河離海都很遠,沒有蝦,所以我用瘦肉炒了肉沫,加了黃醬,做了澆頭,倒成了大梁的風味,這是香菇炒青菜。至于這道,可是十足十的金陵風味,咸水鴨,可惜這鴨子不肥,還是熱的,若是冷了再吃,再有這么一壇子酒,都不夠我們下酒。”新月夾起了一塊鴨子,放在了梁渭的碟中,梁渭沒有拿筷子,而是用手捻了起來“恩,我在金陵吃過。”
新月看著梁渭,期待他能評價一番,可是他連著吃了兩塊,一句話都沒說,等再拿第三塊的時候,新月的筷子就砸在了他的手上“這不是有手,有手就不會拿筷子嗎?”
“我看你的手是不想要了。都是老虎吃飯的時候,獅子都不敢惹,你倒好,我是真的太慣著你了。”梁渭正在興頭上,被新月打斷,眼中的兇狠一閃而過,隨后他看到新月期待受到夸獎的眼神后,還是不情不愿的拿起了筷子,對新月說“我有不是專門寫文書的先生,你看我吃得這么香,就知道味道是極好的啊。”
“真的嗎?”新月問。
梁渭肯定的點了點頭“是。”
“那里多吃幾塊”新月夾了好幾塊,放在了梁渭的碟中。
新月很高興,這鹽水鴨她是第一次做給別人吃,一貫都是自己覺得好吃,得到別人的欣賞,她自然有些喜不自勝,自己嘗了一口,果然味道不錯呢。
二人吃過飯后,天也黑了下來,此時天也很冷了,二人坐在暖榻上喝酒,新月沒有趕梁渭走,梁渭自然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已經沉默了好一會了,酒倒是一杯杯的喝,加上溫暖的室內,二人都有些醉了。
新月自然是不容易喝醉的,梁渭看上去很有酒量的樣子,但實際喝起來,并不是有多能喝,這會已經快要坐不住了,新月伸手推他“我給你準備了房間,你要是喝酒了,你就回你屋里睡。”
梁渭搖頭,搖著搖著,好像有些暈,然后一歪,靠在了一邊的被子上,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道“太可惜了,這夜若是拿來睡覺,就太可惜了,天亮了,你就要走了。”
說著,梁渭伸長胳膊,拉住了新月的胳膊,新月任由他拉著,喝完了杯中的酒,這壇酒還有好多,好像可以喝好久。
“你不舍得我走?”新月問。
梁渭點頭,放在新月胳膊上的手,已經放在了新月的手上“恩,不舍得”
“你可以去金陵看我。”新月道。
“金陵?”梁渭說完,冷笑了一聲,然后搖頭“不去了,每次去,我都很疼。”
梁渭真的喝醉了,用左手撫了撫自己的胸口“我每次去都會受傷。”
“那上次呢?上次你可是好端端的回來了的。”新月的臉也紅了起來,想來酒勁也要發起來了“不對,你也受傷了,不過那次受傷,可不是在金陵,是,是在錦城,錦城是你活該,你忘了,誰死在錦城了?”
“哦,對,還有上一次,我把你帶回來了那次”兩個人開始雞同鴨講了,梁渭看著新月,然后絮絮的說道“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那么迫切想要把一個人,就這么據我所有,我從來沒有那種感覺,可是我又生怕,用力太過,將你捏碎了,可是你還敢給我跑,你居然跑了。”說著,梁渭抱住了新月。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新月從一開始的抗拒,到后來的抗拒不過,而不得已的接受,到現在已經任由梁渭抱她了,新月此時,也只覺得梁渭的懷抱很暖和。
“梁渭,我這輩子,沒有恨過任何人,就連害我至深的姑母,我也只是感念她對我的養育之恩,可是,我真的恨著你和容映,你們兩個人,害死了這世上,真心對我的人,。我本想把你們當做壞人遠離,可是你們不只是壞人,還是強盜,是綁匪。你們就這么交替枉顧的出現在我的生命里。可是就是因為你們這樣躲不掉的直接,所以,我才會被卷入一樁又樁的事情里,你們害我,又救我,又救我…”說道這里的新月,又回想起了梁渭,數次付出生命的救自己,然后哈哈一笑“你知道嗎?我明明知道,是你們害的我,可是我卻忍不住的被你們感動。”
“我感動了你?”梁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得認認真真的看著新月的眼睛,看她又沒有說謊。
只見新月的眼中,閃動著光亮,好似是淚花,又好似是別的什么,梁渭雙臂收緊,二人靠的很近。
氣氛開始升溫,梁渭低著頭,新月的臉頰就在咫尺,他有點后悔自己為什么沒有多喝一杯酒,這樣他就不會有這最后一分的理智了,他就這么久久的看著新月,就是不敢再往前一步。
新月渾然不覺,只覺得渾身溫暖,然后歪著頭,靠在了梁渭的肩膀上,問“你為什么不喜歡吃那道雞肉菜?”
“什么?”梁渭感覺肩上一沉,看著新月的側臉,心緒一點點的亂了起來。
“我說,你為什么不喜歡吃那道雞肉菜。”新月覺得很不舒服的動了動身子。
梁渭苦不堪言,只得收緊胳膊,然后說點別的事情“那道菜,是,是我父皇愛吃的口味。后來他病得很厲害,幾乎起不來床,太醫不讓他吃鹽味重的東西,但他每日都要吃兩塊燉雞,才可吃藥,我也常陪,陪著他吃一些。”
“你跟你父皇很親密嗎?”新月從梁渭的話中,聽到了深深地懷念之情。
梁渭點頭“恩,只要我在寒都,我每日都要陪他吃飯,宮中人少,他又不愛冷清。所以,所以我們雖然不怎么說話,但是我還是會陪著他坐一會,新月,你,你別動了行嗎?”
“你這里是什么東西?”新月伸手,摸了摸梁渭左邊的腰。
梁渭皺眉,然后想要放下自己抱著新月的胳膊,可是他卻感覺,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
“這個東西,隔得我疼,還是長方形的。”說著,新月從算是從梁渭的腰間,摸出了那個長方形的盒子,那是個黑色的錦盒,有兩指那么寬,巴掌那么長。
“哦,這是送給你的。”梁渭找到了理由,立刻松開了新月,接過了盒子,打開了盒子。
新月探頭一看“是項鏈呢。”
“恩”說著,梁渭把項鏈拿了出來。
此項鏈是用寶石珠子串制而成,脖頸處,足有一指那么寬,下延米粒一樣的寶石若干,鋪展開來,好似一個倒放的荷花。寶石中有紅有藍,在珍珠的底色下,顯得格外的璀璨,梁渭伸手,新月配合的低下了頭,他笨手笨腳的給她戴上,然后滿意的笑道“真好看。”
“你怎么想起送我這個?”新月雖然沒有鏡子,看不見,但她很喜歡,不住的用手去摸。
梁渭想了想,才開口道“你怕別人看到你脖頸的傷口,一直都在穿著帶領子的衣服,有時候,還是忍不住的去拉扯領子。我,我不想你,你這么擔心,你只要戴上這個,就沒人能看到你的傷口了。”說著,梁渭伸手去摸新月的脖頸,隔著珠珞,梁渭還是摸到了新月的皮膚“都怪我,都怪我,這如同白雪一樣的肌膚,就…”
新月聽梁渭有些哽咽,他是不會哭的,新月也不信,但他的眼中,有淚光,新月皺眉,然后,湊了上去。
兩個人的唇只有一指的距離,新月的呼吸直直的撲在梁渭的臉頰上,只聽新月低聲道“我只給你,這一次的機會。所以,你現在,要把握嗎?”
屋中很熱,新月抬眸看著梁渭,她有些顫抖,但是眼中精煉。
但更不可置信的是梁渭,他就好像被封印了一樣,一動不敢動,隨后不可置信的問新月“你,你是…”
新月不說話,因為心中羞怯,又因為身體的不適,只伸出胳膊,捂住了梁渭的嘴,梁渭好似得到了允許一樣…
第二日,天蒙蒙亮,新月穿戴一新的站在鏡子前面,看著自己脖頸上的珠珞,然后回頭看了一眼,還在熟睡了梁渭,嘆了一口氣,有些懊惱,更多的是羞怯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這酒,真的是危險的東西呢。”
說完,新月整理好了自己的披風,推門走了出去。
年嫂正在門口帶著,新月看見她,面上一紅,對年嫂說“他若是不記得了,那就別告訴他。”
年嫂淡笑“他怎么可能忘記。姑娘這就要走了?”
“恩,顯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顯從門外進來,門外系著兩匹馬。
“他來了嗎?”新月問。
顯點點頭“天不亮,晉…大聖太子就來了。”
“走吧”新月回頭,看了一眼還在睡覺的梁渭,然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騎馬向前,村口就在眼前,而新月遠遠地就看見了容映,他騎在馬上,馬蹄不穩,只因為騎馬的人心中不安,但是那人在看到新月起,就催馬而來。
時隔兩年半,容映總算是又見到了新月,新月沒有變,依然是眉目淡淡的看著他,但是她的眼神,依然是那么的波動他的心弦,容映試探的叫了一聲“新月。”
新月眨了眨眼睛,片刻道“殿下,若我跟你回去,你就少了一個鼓動江家,調動兵馬,其實是為了扶植你自己力量的理由,所以您還希望我回去嗎?”
“你…”容映沒想到新月會這么想她,但是又想起自己對新月做的這些事情,然后也就不再解釋,而是深吸了一口氣,對新月說“你放心,這是最后一次。”
“但愿吧”說著,新月雙腿一加,催動自己的馬匹向前,走了沒兩步,新月回頭,對前來送她的顯和年嫂道“你們回去吧,保重身體,后會不知是什么時候了。”
“姑娘”年嫂還想上前,但是容映的侍衛就在新月的身側。
“年嫂,我會好好地。”說著,新月轉身,騎馬向前,隨后眼淚也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