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咳咳……這地方還真有夠亂,卷宗有這么多,這是要查到什么時候?”
皇宮藏書閣內,謝瑾利用職務之便,輕輕松松地就進來了,還順便帶來了許赫。
他們二人,要查的是靈奉寺的年史,奈何,積年累月的書簡卷宗實在是過去繁雜,有些更是遭到了蟲蟻的啃噬,大體內容尚全,只是獨獨缺了關鍵的年月。
翻找不停,二人東扯西看,不多時,那些隨手被丟下的卷宗已漸漸積聚,很快沒了他們多半身。
“阿赫,你有看到有關靈奉寺的卷宗嗎?”
“無。”
謝瑾灰頭土臉地從一堆卷宗中費力地邁出幾步,來到了同樣是被困住的許赫面前,他看他找尋了許久,本以為會有收獲,但結果還是令人失望。
“不應該啊……你我已經去過靈奉寺翻找不見,宮中不見得連只言片語都沒有,好歹這靈奉寺也是自開國便有,又是護國寶剎……”
謝瑾嘟囔著,頭上的冠帶頭巾也歪了下來,他干脆向后一仰,整個人躺在了一堆卷宗上。
“有人來了……”
似是注意到了什么,許赫刻意壓低了聲音。可謝瑾完全不在意,他是太常寺丞,進來找些禮樂祭典的卷宗是合情合理,便是軒轅珷來了,也只能對地面上的臟亂皺一皺眉頭。
然而,凡是也總有例外。
比如,這門外的來人,不是旁人,正是謝太傅。
這邊謝瑾還一臉享受的表情舒服地躺在一堆卷宗上,頭下,還特地多尋來幾方卷宗枕著,好不愜意。
“阿瑾……”
許赫低聲喚了一句,又向謝太傅行了禮,抬頭,便看見謝太傅那時常擺弄著美髯的手放在唇邊示意他莫再出聲。
好吧,家事,他是插不上手的。
“謝瑾!!!”
玉郎閑夢倚瑯環,老父暴怒行如雷。
聲方止,謝瑾睜大雙眼的同時,正好對上了自家老父逼近而來兩條橫眉,外加一雙憤怒的雙眼。
“父親……”謝瑾規規矩矩地從卷宗中起身,恭恭敬敬地也行了禮,直到這時,他才想起來一件事。
宮中的藏書內閣,據說是因為鬧鬼,故而從先帝繼位時便一直找不到合適的人來看管,所以,身為太傅,自家老父,便責無旁貸地,一直身兼兩職地負責打理藏書內閣,自然,這打理中囊括了將書籍卷宗歸類的活計。
雖說弄亂卷宗,也有許赫的參與,但眼下,自家老爹肯定是固執地認為這都是他一人干的!
“你個兔崽子!反了天了!你說說你從小到大,上樹捉鳥,下湖摸魚,什么都敢,倒也還算聽話!今天……今天你居然把這里翻了個底朝天,臭小子,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橫吹胡子,只見謝太傅手里抄著一卷卷宗便開始追打謝瑾。
許赫,看著都已行了冠禮的謝瑾還和只猴子似的在屋內慌張竄逃著,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這老子收拾兒子,可不分年紀,怕是謝瑾到了九十九,謝太傅也一樣能利落地追著他滿院子跑。
不知怎地,許赫看著只比謝太傅腿腳快了一步,卻還少不了挨一兩下卷宗的謝瑾,他心里,有些隱隱的羨慕。
“呼呼呼……臭小子,兔崽子!你……你……再跑,叫你你再跑!”
許久,不知道謝太傅兩父子在這藏書內閣是追逐了多久,兜了幾個圈子,只知道兩人都氣喘吁吁停下來的時候,謝太傅依然還不依不饒地拿著手里的卷宗,敲打了幾下謝瑾的后背。
“立刻!馬上!收拾好!然后出去!再也不許進來!”一臉氣憤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謝太傅將手里的卷宗好生放在了一旁的案上,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又背著手拂袖而去。
“哎呀……這老頭子……”嘟嘟囔囔著,謝瑾扶正了頭巾,理平了衣袍,沒再多半句話,便開始整理起地上散亂的卷宗。
許赫搖了搖頭,卻是暗暗笑了笑,也開始一同幫手整理。
散亂須臾,歸正磨時。
謝瑾與許赫,二人原是一大早便來了藏書內閣,翻找,打鬧,歸整,如此下來,日頭已然西沉,宮門都已到了下鑰的時候。
不過,這點倒是無妨,反正,今日他們二人都要在這宮中值宿。
“呼呼……總算是大功告成,嗯?這里還有一卷……”
謝瑾狼狽一身,灰撲撲地同許赫收拾好了藏書內閣,就在他拍打了幾下衣服,準備離開時,許赫卻是拉住了他的衣服。
“這好像是剛才老頭子拿來揍我的那卷吧?無妨,阿赫,你隨意找個邊角塞進去就是,反正這些陳年卷宗,左右也是沒人看的……”
不等謝瑾的話說完,許赫默默地將手里的卷宗轉動了半圈,顯露出的黑色紙封上,分明用了金墨在那上頭寫了二字,靈奉。
“太好了,那我們先去你值宿的地方……”
心知手中卷宗或是藏了久遠的秘辛,所以才不知被深藏在何處,要謝太傅這般大費周折掩人耳目地給他找來。
說著,謝瑾同許赫便將這卷宗好生收在了袍袖中,二人更是一前一后地小心翼翼地離開了這平常本就沒什么人光顧的藏書內閣。
“啊啊啊!”二人這邊前腳剛走,后腳藏書內閣上落著的寒鴉便驚飛遠走,迅疾而逝,卻是低空掠過了那二人。又更是仿佛不經意似的,刮蹭過那其中一人。
“嘶……這藏書內閣怪不得平日里沒見人來呢,烏鴉都這般囂張!”
冷不防地一下刮痛,謝瑾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脖頸,手再度拿下來時,已是有斑斑點點的半涸血跡留存于他的指縫之間。
而那只始作俑者,早已不知去向。
這事,二人全然不再多想,只當是平日里走路不小心,被枝杈劃破。他們二人,只顧著手里的卷宗,連忙走開。
他們不知,那只爪上同樣帶了血的寒鴉并沒有飛出多遠,甚至,都沒有飛出宮外。
日墜晝隱,夜色初現。
如同寒鴉羽毛一樣深邃沉寂,暗岑岑地,方才寒鴉已飛入了宮中那處不見天日的所在,此刻,又乖巧地停落在了一截“枯枝”上,細看,那其實,是一個人的手指。
“嗯……好孩子,真聽話……”枯枝一般的指節輕輕撫過了寒鴉的頭,接著,枯枝延伸出的幾乎同一只骷髏沒什么分別,只剩了一層蒼白皮膚的手掌夾起了一塊血淋淋的東西,喂進了寒鴉的嘴里。
豆大的燭火下,那寒鴉的兩只眼,就像兩顆紅寶石一樣映著這微光。
溫馴異常,寒鴉一邊享受著美食,一邊蹭著飼主那竹節枯枝似的食指,不見一點兇殘。如果不是血色的眸子和喙上的猩紅。它的飼主,也幾乎要忘了這寒鴉親血的本性。
“唔……小乖乖,你還帶回了點東西呀……”沙啞如石的聲音再度開口,順便用著一根枯黃發絲從寒鴉的爪上抹下來了一絲血跡。
沾染了不多血跡的發絲,隨即便被他丟入了燈燭中。遇火即燃,捻而化灰。
“去……”隨著聲音驅使,一只黑蠶,從他的衣袖下,只余了筋骨皮的肢中緩緩爬出,蠕動著,來到了那一小撮發灰前。
黑蠶一觸及到發灰,便像極了普通的蠶遇上了桑葉一般,大口大口地貪婪吞食。隨著它的進食,黑蠶的身上也漸漸顯出一道藍色的印記。隨著黑蠶的蠕動,藍色的印記也隨之而動,就好像,它也是個活物。
“哎呀……他真是不聽話呢,平日里常常打擾我的清修,今天還偷拿了東西出去。小乖乖,你說,要怎么罰罰他呢?”
黑蠶蠕動著,再度遁入了他的皮肉之間。而那枯槁的手指,又開始撫弄起了寒鴉的頭,指尖輕輕掠過了那對血色的眸子,這是他最中意寒鴉的所在。
“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那年輕氣盛的帝者,還需要他……罷了,早一點晚一點,怎樣,他都是逃不出的……哈哈哈……”
沙啞的嗓音笑將起來,愈發襯得周遭陰森森的。
他伸直了手掌,寒鴉也會意地撲棱著翅膀,落在了上頭,乖乖地被他挪移到了肩頭。他整個人也隨之轉了身下輪椅的方向,向著一處暗角行進。
隨著因陳舊而吱呀作響輪椅車輻的碾轉,本就屬于黑夜的人,再次隱遁進了那不見一絲光明的角落,無聲無息。
另一邊,因為值宿而留宿宮中的謝瑾和許赫二人,正好借著這沒外人打擾的機會,在屋子里好好查閱那不為人知的秘辛。
玄卷金封,火漆禁印。
二人還沒打開這卷宗細看,便似乎已知道這其中的內容該是有多不能被人知曉,不然,也不至如此,被封了兩道印記在上頭后,還要隱秘地收藏起來。
許是顧忌著卷宗上頭的兩道封記,許赫只盯著謝瑾,看他將它拿在手里,卻是碰都不肯碰。
出乎意料地,謝瑾也是猶豫不決,不知為何,他總有那么一種感覺,一旦打開禁忌的卷宗,便會有些不好的事情發生。
“你……你先看,還是……算了,怕這兩道封記做什么?!又不是封不回來!”
按耐不住對卷宗內容的好奇,以及他知道這卷宗中必有他們二人要查探的事情,謝瑾索性兩手加了適當的力道,一并破除了兩道封記的同時,還將整個卷宗都展了開來。
在屋內如豆的揺紅燈影的映照下,那不過臂長的卷宗上,近半的篇幅被一尊半身的無面佛像所占據,余下的,是一灘和佛像墨色混雜的濁紅。
或者說,這卷宗,原本就是書者用鮮血混著墨所寫下。
從那刺眼的濁紅中,謝瑾同許赫依稀辨認出了幾個扭曲的潦草字跡。認得,卻也不認得。
是梵文,二人之中,沒有一人精通此道。
與此同時,許赫沒有在當值看守的皇帝寢殿內,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從天而降,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看見了他,拂塵一揚,氣勁沖破宮門,他徑直地直接步進了還未熄了燈火的書房。
一路上無法壓制的怒火,讓素日好脾氣的他,也沒辦法心平氣和地面對眼前這悠然自得地在案前飲茶的軒轅珷。
“軒轅珷!廢話少說,琲兒身上所中蠱毒的解藥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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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
(翻滾.jpg)最近在實習,時間無多,大概……可能……放心不是棄坑d(ŐдŐ๑)只是可能以后要不定時更新了(撓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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