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鑒

第一百一十四章 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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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地,軒轅珷清了清喉嚨,一連喚了三聲丹玉。

這一回,丹玉沒有愣神。可軒轅珷的這故意的舉動,卻讓他心驚肉跳。

他……明知我是……

聽到軒轅珷不悅的聲音,丹玉這才回過了心神,手腳麻利地為軒轅珷倒了一盞茶湯來。

自那日在暗格里發現了那封殘信和殘信上關乎自己身世的皇族秘辛,丹玉的心就再也沒有一刻安寧。

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這一切未免太過荒謬離奇,可這一切看起來又不像是假的,世上不會有這般巧合的事。

“陛下,您可有什么要吩咐丹玉的?”

不知要做什么,丹玉卻也不敢再退回去。只好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又開口問了一次。

“陛下,您可有什么要吩咐丹玉的?”w5x.RG

“嘩啦……”

軒轅珷連頭都不抬一下,只是又翻過了手中的一頁公文。

這是那褚子甫上奏來的最后一頁公文,謝天謝地,他在午膳前總算能把這長篇大論的烏糟糟的幾頁紙徹底的放下了。

這個褚子甫,比之他的父親,真正是差太多了,很難想像他這樣一個庸才是如何年紀輕輕就成了吏部尚書。

朝廷如此局面,這吏治……軒轅珷突然有了些倦意,如今大玄竟是不知不覺中面臨了內憂外患的艱難。

他那所謂的父皇,深受大玄子民尊敬的天啟廣帝,還真是給他留了一個爛攤子。

就在軒轅珷眉頭緊皺,看著眼前這剩下的最后幾行天書似的公文時,先前一連問了軒轅珷兩聲的丹玉沒得到半點回應,他微微顫著身子,在那里躬了好一會兒,聽見了軒轅珷擱筆、收拾公文的聲響。這才又壯起了膽子,近了軒轅珷一步。

“陛下……您可有什么要吩咐丹玉的?”

丹玉皺了皺眉頭,他感到腰間一陣酸痛。天曉得,他方才在一邊到底是躬了多久。

“嗯……朕要去玄霜殿,你也一起來。”

像是為了故意報復方才丹玉的走神,軒轅珷也沒吩咐丹玉做什么,起身便朝著屋外玄霜殿的方向去了。

丹玉不等軒轅珷催促,照舊快了步子跟上來,可一路上,他走神的情況卻比在寢殿書房的伺候在側時要更多了。

有好幾回,丹玉總是走走就停了下來,要不就是該拐彎穿過另一條宮道時,他仍然愣愣地盯著地面的青石磚,一個人悶頭地向前走著。

“丹玉,你可是害病了?若是得了風寒沒精神,就去太醫署找王小良看看。”

不知為什么,軒轅珷今日的心情好的出奇。出于一分淡漠的血脈親情和一個玄君的仁心,他不但沒有追究丹玉的心不在焉,反而問起了丹玉的身子。

“奴才……奴才無事……”

陡然間被這樣一問,丹玉不但沒有感到安慰,心中反而更是惶恐。

“陛下他要這是做什么?”

“是在試探我嗎?”

“或許他已經知道……”

丹玉的心思愈發凌亂,他萬分緊張地跟在軒轅珷身后,繼續朝著玄霜殿走。

這回軒轅珷到底是起了疑慮,因為自從上回從玄霜殿回來后,丹玉整個人都變得怪怪的。

然而,他又怎么曉得,這都是因為那妖邪占著他身子時,將那件他準備瞞一輩子的事情泄露給了丹玉。

“近來……非然可還是照常每日都會去掩云殿看望康王?”

眼看著快到了玄霜殿前,軒轅珷仿佛想起來什么似的,突然問起了丹玉這件事。

又出了神的丹玉被軒轅珷這么一問,索性一股腦兒的將他看到的,聽到的統統都說給了軒轅珷聽。

“回陛下,皇后娘娘和康王每日相談甚歡,今日……今日,皇后娘娘還為康王整理了散掉的發冠。”

話音落地,丹玉才后知后覺地捂上了自己的嘴,因為他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么。

聽說他那父皇就是一個對人猜忌心極重的人,這過分到甚至刻薄冷漠的猜忌惡果,就連當年他的太子正妃和如今已是玄君的軒轅珷也未能幸免其中。

直到現在,也還有一兩傳言聲稱,軒轅珷并非是先皇天啟廣帝的親生骨血,而是那蘇毗伽若和先康王的孽生子。

那么……軒轅珷是否也有著和那人一樣的深重猜忌?

況且……

丹玉突然想起了久前齊王軒轅理在軒轅珷面前的那一番“添油加醋”的說辭。

這些天,軒轅珷又是總問起皇后和康王相處得如何……

想到這里,丹玉緊張地咽了咽,他喉嚨現下干澀得很。

“看來今日非然在玄霜殿中,走吧……”

無視了一路上向他行禮的宮人、女官們,軒轅珷徑自走進了內殿。

穿過了仍舊擺放著上回來時他與“自己”對弈用過的棋盤的回廊,他來到了一處安靜的院落。

在這處院落里,春有緋桃,夏有菡萏,秋有紅葉,冬有寒梅。只因為他知道褚非然是極其喜歡緋桃的,卻又覺得一年中剩下的那些節歲沒了緋桃,這院子里不免要有些落寞,所以他早先就派了人將院中植滿了一年四季的應景花木。

他也同樣知道,近來一直與他生分起來的褚非然,除了去看望康王,便是在此處待得最久了。

“皇后娘娘,您要是想要一條彩絳,只管吩咐雙城就好,何必要自己做呢?”

“哈……只是覺得無趣罷了,雙城,你看,這個顏色的珠子可好?”

院中勝雪帶著幽香,羅浮滿園迷離人眼。軒轅珷和丹玉走進來時,褚非然和雙城正坐在廊下編著幾條彩絳。

這種裝飾了珠子的彩絳,是玄國人在過生辰時才會佩戴在身上的一種裝飾,大多數都是由家中的女眷編了才會佩戴上。

軒轅珷記得,他上次佩戴著這種彩絳,已經是十多年前得事了。

褚非然和褚相的生辰都不是在這時節,那她現在又是在為誰而編?

軒轅珷很快就想到了答案。

“是啊……算算日子,琲兒也到了該行成人禮的時候了……”

大概是看得有些煩躁,軒轅珷同時也感覺有些口干舌燥,便喚了一旁的丹玉讓他倒茶來。

“丹玉,朕有些口渴,倒茶來。”

“丹玉!朕已經吩咐了三遍了,你倒的茶水呢?”

卻不殺了我……

哈……也是,一個內侍,怎么能威脅得了他……

軒轅珷批看過了一行,似乎丹玉讓他等得有些久了。于是,軒轅珷不免又吩咐了一次。

可他手的朱筆還沒有停下,因為他要抓緊功夫快些在午膳前把褚子甫這些龍飛鳳舞又長篇大論的奏文批復完。

暫時屏退了腦中這混沌成一團迷霧,這一團迷霧,這些天阻塞了他七竅,幾乎要讓他丟了三魂,不見了七魄。丹玉一如往常,恭敬地垂下來了身子,問著軒轅珷。

然而,軒轅珷卻不應他。

軒轅珷皺了皺眉頭,翻過了一頁公文,雖然他面露慍色,卻還是忍耐著一股子火氣,提高了自己的聲音,又向丹玉吩咐了一遍。

“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咳咳嗯……丹玉,丹玉,丹玉!”

接過了茶湯,入喉卻可以說是冰冷。原來丹玉已是愣神許久,茶爐的火候也一時看顧不到,這茶盞中的茶湯,只勉勉強強剩了一點殘余的溫熱。

軒轅珷只抿了幾口,便將茶盞放在了一旁,他又繼續批復起了案上剩著的大半的公文。

“丹玉,倒茶來。”

鄴城皇宮內的寢殿書房里,軒轅珷正批看著如今正替父代任左相的褚子甫上奏給他的公文。

然而,一邊的丹玉不知怎地就愣了神,軒轅珷這一聲、兩聲的吩咐于他就像一陣風似的掠過了他的耳朵,卻沒進去他的心里。

丹玉似乎是在想什么都想得入了神,只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像木雕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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