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鸞鑒

第五十六章 行刺

玄湛樨

“皇上……皇上饒命!禮兒他還只是個孩子!”

夏正德顫抖著身子,這時候才發現他想說也發不出來聲音了,他和張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皇長孫夏景禮被宮人轉交給了一位內侍,再由內侍抱進了這議政殿內。

夏景禮出生在夏正德和張婉從玄國被放回來的第二年,也是玄梁開始交戰的第二年。

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也算是玄梁交戰的禍因。

聽著那格外響亮的哭聲,夏正韜記得他上回見到這孩子還是在他的抓周禮上。

他記得很清楚那孩子的抓周禮差點被這孩子的小叔叔,先皇最為疼愛的幼子給毀了……

哭聲近了,不知是不是看到了自家爹娘,又或是哭累了的緣故,被內侍抱到了夏正韜面前,他反而不哭了。

“二弟,朕如果沒有記錯,禮兒如今可是兩歲了?”

穿了一身繡衣朱袍的夏景禮被內侍放在了夏正韜面前的地上,肉乎乎的一團全然還不懂得什么禮數,直接毫無顧忌地坐在了那里,兩只眼睛轉來轉去,看著御座上自己的大伯夏正韜。

而這邊夏正德聽到夏正韜的問話,連連應聲,心里卻是七上八下,他死恐怕已是必然,可他家禮兒總歸是無辜的。

他和張婉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坐在那里東看西看的小人兒,生怕下一刻,夏正韜會直接抬起一腳將那孩子送去往生。

“嗯……”

議政殿內鴉雀無聲,誰也不知道夏正韜究竟在想什么,只見他不停地打量著夏景禮,還不時在點著頭。

再者說這夏正韜,他將目光一直放在這夏景禮的身上仔細打量著,距離上一次抓周禮,他大概也有一年多的時間沒見過這孩子了。

比起當初在抓周禮上見過的模樣,到現在……

他看起來更圓了,說是兩歲,看起來和三、四歲的孩子也差不了多少,依舊一副當年在宮人懷里的倦懶模樣。

少年之時便被自己的好父皇封為太子,隨后又被送去軍中歷練,除了他自己,他見到的都是壯年的梁兵。

常年不在金陵的梁宮中生活,自家那些異母皇弟年幼時的模樣他是記不清的,而在軍中他每日都要忙于練兵,顯少有機會外出,更是極少看見百姓家的小孩子。

像夏景禮這樣兩、三歲的孩子,他如今看見,其實心中覺得頗有些新奇。

不過,要是這孩子的爹娘不是他厭惡的夏正德夫婦兩人就好了。

夏正韜皺了皺眉,突而嘴角上揚,同時十分罕見地露出了作為一個長輩該有的慈愛眼神。

他將那坐在地上睜著大眼睛茫然不知形勢的肉團子抱到了膝頭。

這一舉動,震驚了眾位大臣,更是讓夏正德和張婉兩個將心提到了喉嚨。

“禮兒乖,叫朕一聲‘皇伯父’聽聽。”

稚子懵然,饒是這大梁新君一邊晃著膝蓋顛逗著他,他也是半個字都沒說出來,只咬著自己的衣袖,半晌,有口水滴滴答答地濕了這夏景禮身上的朱繡錦袍。

直到這時,他也才突然咧開嘴,對著御座上的夏正韜笑出了聲。

而夏正韜也笑了,就好像是一位慈父。

眾位大臣看得呆了,他們甚至從未想到夏正韜居然會有如此溫柔慈愛的一面。

“臨賀王夏正德、臨賀王妃張婉,朕命你們帶著臨賀王世子夏景禮即日離開金陵,為先皇守陵。”

可謂是天下之奇事,在夏正韜登基那日,沒有下令斬殺這場玄梁大戰的始作俑者──夏正德和張婉,甚至算不上施以懲戒,只是呵斥了幾句,便將這一家三口趕去駐守皇陵了。

不同于往日的行事作風,更多了幾分慈悲心善,夏正韜不僅沒讓文武百官覺得他這新君是婦人之仁,反而個個皆稱他是圣明之君。

究竟是什么讓他起了如此的變化,夏正韜說不清楚,他也不想去細究,至于玄梁交戰與漢國之事,甚至都被他這初登帝位的新君也暫時拋在了一邊。

而他下朝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后宮的璇璣殿看望朱邪靈璇。

“啪!”

細膩精致的白瓷茶盞突然落地,在寂靜的殿內發出了令人驚顫的聲響。

夏正韜也聽到了,這讓他不由得擔心起殿中的朱邪靈璇,她的眼睛還沒好,可是宮人照料不周嗎?

身隨念動,夏正韜腳下生風,神色焦急地跑入殿內想要一看究竟,不料,這邊剛剛踏入璇璣正殿的內室,他便感到身后傳來了一陣凌厲的殺氣!

“嗖!”

險之又險的一瞬,夏正韜彎腰側身躲過了自身后刺來的冷鋒,劍尖穿透過屏風,掠過了他頭上那還沒來得及卸下的冕旒。

是何人膽敢在此行兇?!

說時遲那時快,夏正韜也如法炮制將那冕旒直接扔在了地上,聲東擊西之際,抽出了身上配劍,揚手反劈了過去。

“咣啷!”

阻隔在中間的屏風被夏正韜從頂一劍劈開成兩半,殿內對他出手之人也在此時不遮不掩地顯露了身形。

她就立在那里,一手握著長劍,另一手還緊緊握著系掛在梁上的軟鞭。

“果然不愧是北疆大祭司,即便是雙目失明,也是功夫了得!”

似乎對朱邪靈璇方才刺殺他的舉動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夏正韜愈發笑得愉悅。

盡管他和她已經認識了這么長時間,她被他帶回梁國也已有三個多月,朱邪靈璇沒有半點要和他平心靜氣相談的意愿。

可是他啊……他想讓她做他的梁后。

“呵……你這梁國新君未免也太過大意,留我這北疆祭司在身邊,按你們中原人的說法,是養虎為患!”

松了梁上方才用以借力躲閃的軟鞭,重新放回了腰間,朱邪靈璇將手中的利劍舉高了些,憑借著方才她聽得一清二楚的夏正韜的方位,揚手猛刺了過去。

“鏗!鏘!”

不知是不是因為常年在北疆使用的都是彎刀,又或是雙目不便,朱邪靈璇用劍用得很不順手,一到地面,身形全然沒了往日的靈巧。

毫不意外地,這一擊,又被夏正韜輕輕松松地躲了過去。

不過,所幸她的眼睛還沒有完全恢復,在那細絹的遮擋之下,看不見夏正韜在擋開了她的劍后,還挽了一個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