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君側·等皇的女人

【072】爺還要出去嗎?

072爺還要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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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沒來得及拾起,就猛地聽到一道女子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八爺!”

商慕寒渾身一震,猛地回頭,就看到了盈盈站在門口的那人。

一襲杏色釵裙,一件淺色披風曳地,素手輕扶著門楣立在那里,小臉被風吹得通紅,風塵仆仆媲。

不是蘇月又是誰。

商慕寒瞳孔急劇一縮。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住。

他的動作也在這一刻定格。

他站著、傾著身子、扶著燭臺、在他的腳前邊,一頂銀面委地,在他的腳后邊,停著空空的輪椅。

那一刻,他是慌亂的。

從未有過的慌亂,也從未有過的狼狽,就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一動不動保持著姿勢,連呼吸都不敢呼吸。

她叫他什么?”“

八爺?!

深邃的鳳眸一瞇,一抹寒芒從眸底掠過,他輕輕翻轉著自己的腕,一枚銀針落入掌心,幽光一閃。

內力凝于手上,眸光驀地一斂,電光火石之間,女子疑惑的聲音又猛地響了起來,“八爺?是你嗎?”

商慕寒一震,恍惚間,只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什么叫是你嗎?

眼波微動,廣袖中的手慢慢收回,銀針匿于掌中,他沉眸,仔細凝過去.

女人已經邁過門檻走了進來,披風輕曳,腳步盈盈,徑直往他的面前走。

商慕寒瞳孔一縮,五指收攏,再次握了握手中銀針,女人卻在離他一步遠的地方突然停了下來,臉色微微一變,“是你!”

商慕寒一震,還沒在那兩個字中回神,女人卻是已經猛地轉過身往梳妝臺的方向走。

“四爺有事嗎?”

女人在銅鏡前坐下,背對著他,清冷地開口。

又是四爺?!

商慕寒只覺得一顆心從未有過的大起大落,也第一次發現,自己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微微抿了唇,他在輪椅上坐了下來,彎腰,將地上的銀面拾起,輕輕戴在臉上。

“四爺若有什么吩咐就盡管說,如若沒有,我要沐浴了。”

女人拾起桌案上的一柄木梳,輕輕梳理著自己的發尾。

依舊沒有回頭。

商慕寒發現,她背脊挺得筆直,而拿木梳的手竟在……微微顫抖。

突然,有什么東西劃過腦海,他渾身一僵,只覺得呼吸也驟沉了下去,他快速地轉動著輪椅往女人身邊疾走。

伸手,大力抓住她的腕。

女人一驚,痛呼:“你要做什么?”

他已經粗魯地將她的身子扳了過來,讓她面朝著自己,女人臉色蒼白,有些閃躲,“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聽得出,她故意繃直了聲線,卻依舊難掩聲音的顫抖。

商慕寒緊緊凝著她的眼,她的瞳,那漆黑如墨的深瞳,影影綽綽、婆娑朦朧。

“那么黑,屋里為何不掌燈?”

眸光一閃,他突然沉聲開口。

女人一震,顯然沒有想到他這么大的動作,就為了質問她這個問題,愣了愣,才沒好氣地駁了他一句,“我喜歡黑,不可以嗎?”

“可本王不喜歡!去,將燈掌起來!”商慕寒放開她的腕,沉聲命令。

見終于脫離了他的鉗制,蘇月雖心中甚是不悅,卻也沒有再說什么。

起身,就往桌案邊上走,一顆心卻是如同小鼓在搗。

因為眼睛看不見,她的嗅覺變得比以前更加靈敏,方才在門口,她便已聞見空氣中的那一抹松柏的清香氣息。

可能是她潛意識里認為商慕寒不會來她這里吧,所以,當她聞見這熟悉的氣息時,本能的,第一反應,是商慕炎。

沒有想到,竟是他!

幸虧在他的眼里,她跟商慕炎怎么樣,他都無所謂,不然,她當著自己丈夫的面,這樣喊另一個男人,還不知要惹出多少糾復呢?

只是,他來這里做什么?

先半天不吭聲,跟她玩神秘,現在又讓她點燈,還語氣不善。

心中狠狠將男人罵了一通,她來到桌案邊,伸手取火折子,卻發現平素一直放火折子的地方什么也沒有,她心中一震,稍稍斂了斂心神,她又不動聲色地來到桌案的另一邊,這樣,她就可以背對著男人的方向,將男人的視線擋住。

伸手,摸索,終于摸到了火折子,她微微松了一口氣。

將火折子吹著,準備將燭臺點亮。

可是,還沒有靠近燭臺,她驀地感覺到隱隱有股熱氣淺淺地噴在手背的肌膚上。

她呼吸一滯,猛然意識到什么。

可,已然太遲。

車輪滾滾,響在身后。

蘇月將火折子捻滅,垂下眼簾,彎起了唇角。

“你眼睛看不見了?”

男人在她身后停了下來,聲音略沉。

蘇月唇角的笑容愈發放大開來,她轉過身,面朝著他的方向,“四爺何必明知故問。”

屋里本就有燈,這個男人卻還讓她點,不是嗎?

商慕寒眸光微閃,“是因為狐毒的原因嗎?”

“四爺覺得呢?”

蘇月璀然一笑。

那眉目彎彎、淺笑嫣然,卻又絞著濃濃苦澀的模樣竟是說不出的風情味道,商慕寒微微失神,“為何不說?”

“說什么?”蘇月挑眉,佯裝不懂。

“說你眼睛看不見了。”

“跟誰說?”蘇月依舊是笑著,“四爺嗎?”

男人未響。

良久的沉默以后,才道:“至少可以讓太醫來看一下。”

“然后呢?”

然后繼續拿一些治標不治本的藥物抑制,是嗎?然后繼續在黑暗里漫無邊際地等候,是嗎?

如果講了有用,如果太醫有用,她何苦在這里死撐?

只有崖狐膽,現在只有崖狐膽可以救她。

可是,出去找尋的人又沒有找到,而有這個東西的人又不愿給她。

既然橫豎都是沒用,她又為何要講?

講與誰聽?誰人幫她?

她之所以不愿讓人知道她瞎了,說到底不過是不想讓關心她的人擔心,讓漠視她的人不屑,不讓自己最后的一點自尊也喪失掉而已。

可是,既然他發現了,也好,至少,她不用再掩飾得那般辛苦;

而且有些話也可以攤開了來講。

“然后呢?”她又重復了一遍,“如果太醫治不好,四爺會救嗎?”

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直白的問他,雖然,其實已經問得很隱晦,但是,她知道,他懂。

又是半天沒有聽到男人的聲音。

屋里一下子靜了下來。

她微微一笑,剛想開口,男人卻是又出了聲,“如若太醫都治不好的,本王又如何能救?不過,你放心,父皇不是已經派人去尋解藥去了嗎?”

男人聲音清淡,聽不出任何心中意味,但是,字面意思卻很明顯。

他幫不了!

看吧!

這就是這個男人的答案!

蘇月唇邊笑容擴大,心中竟無一絲失落之感,因為,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是嗎?

從不抱希望,所以也就不會失望。

“四爺所言極是,我也正是跟四爺一樣認為,所以,才沒有告訴任何人,而是在這里等,目前,我唯一的出路,也只能等不是嗎?”

男人沒有吭聲。

蘇月眼睛看不到,不知道此刻男人是何種神情,但是,她卻能感覺到男人的目光盤旋在她的身上。

“你好好休息,眼睛看不見,就不要到處亂跑,本王派人去打聽一下那些人尋找解藥的情況!”

“如此,多謝四爺!”蘇月垂眸頷首,嘴角苦澀點點。

車輪聲響起。

“四爺慢走!”

蘇月依舊保持著頷首的姿勢,眼梢未抬。

車輪聲似乎微微一頓,只片刻,又響了起來,漸行漸遠。

蘇月聽得那聲音出了房門,出了院門,直至消失不見,她才腳下一軟,跌坐在軟椅上。

書房,一豆燭火

商慕寒坐在桌案邊,一手執白,一手執黑,自己跟自己下著棋。

張安立在邊上一聲不吭,就靜靜地看著男人的側臉。

每夜,這個男人都會來書房下一盤棋,雷打不動,除非外出不在。

他一直不明白,這個男人到底是有多愛下棋,自己跟自己下竟也能下得如此津津有味?

所謂對弈、對弈,不是有了對手,博弈才有意思嗎?

所以,那夜,他見男人心情不錯,便開口說道,爺,如若不嫌棄,爺可以教教屬下,以后,屬下陪爺下棋。

男人就笑了,男人問他,人生如棋,你知道怎樣的對弈最有趣?

他搖頭。

男人說,第一,旗鼓相當。

你想,如果雙方實力懸殊太大,一個棋藝精湛,一個一塌糊涂,兩人對弈,就好像一個大人和一個孩童,贏者贏得不費吹灰之力,輸者也輸得理所當然,那便無趣了。只有對手強大,才能讓你變得更強。

第二種,便是自己跟自己對手。

其實,人,最大的對手是自己,最大的敵人也是自己,往往,很多天下無敵的強者,最終都是輸在自己手上。

你想,左手是你,右手也是你,知己知彼,亦友亦敵,你知道自己的下一步是什么,你又得想辦法在下下一步去化解,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當時,他似懂非懂,只是點頭。

如今,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張安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驟然,一陣寒風吹來,桌案上燭火搖曳,差點熄滅,他一怔,連忙伸手將燭火攏住。

起風了,窗沒有關。

張安看了看男人。

男人依舊專注在面前的棋上,眉心微攏,不停地摩挲著手中的一粒白子,似是不知該落不該落。

待風勢小了點,張安轉身來到窗邊,準備將窗門關上,男人卻是驟然出了聲,“開著吧,吹吹冷風也不錯!”

寒冬臘月吹冷風?

張安一怔,便作了罷。

直覺告訴他,今夜這個男人心里有事,而且似乎有些……煩躁、不寧。

是什么呢?他不知道。

又是不知過了多久,張安看了看墻角的更漏,“爺,今夜風那么大,爺還要出去嗎?”

其實問完,他就意識到自己為了一個多此一舉的問題。

每月十五,他都要出去見那個人,雨霧霜雪都未能阻止過他,起點風算什么。

果然,男人眼梢輕抬,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的棋子擲于子甕中,噼里啪啦一陣脆響。

“當然!”雙手撐著桌面,他起身站起,“去取了本王的大氅來!”

“是!”張安頷首,將他身后的輪椅推到屏風后面,悄聲開門出了書房。

冬日的夜本就沒有月光,因為變天,更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寒風呼呼,一人頂風前行,衣袂翩躚。

竹林深處,一抹纖瘦的身影盈盈而立,披風被風鼓起,糾纏著發絲一起飛揚。

竹影婆娑、竹葉沙沙,有細碎的腳步聲響自后面。

身影一怔,回過頭,見到來人,輕呼一聲,“你來了!”

細聲軟語難掩心中欣喜,黑暗中只能看到一雙清亮的水眸,波光瀲滟。

“嗯!”來人邊闊步上前,邊解了身上大氅,裹住纖瘦身姿,“冷嗎?”

“不冷!”

一陣疾風吹來,竹葉嘩啦啦一陣大響,將兩人的細語淹沒……

望月小筑

蘇月不知道自己這是第幾次醒來,也不知現在是什么時辰,聽外面寂寂一片,翻了個身,又想讓自己睡過去。

因為不知天明天暗,她不知何時該起床,所以每日都是睡到自然醒,然后,聽外面的動靜,感覺是白日她才起床。

外面聲息全無,看來,還是在夜里。

她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了,除了眼睛看不見,她夜里還感覺到了自己雙腳的痙.攣,她想,或許明天,或許后天,她可能就不能走路了。

可是狐膽還是沒有找到。

心中郁結,她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起身坐起,坐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屋里似乎有人。

“誰?”她一驚。

許久才聽到男人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本王!”

商慕寒?!

蘇月一震,他怎么在這里?現在是什么時辰?

剛想開口詢問,男人卻是先她出了聲,“聽說過血玲瓏嗎?”

蘇月身子瞬間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