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委屈,更多的是自責,若非上次他對成婚一事推諉,小姑娘也不會這么棄他不顧。
可她為了妹妹挺身而出,他也無法指責。
婉如一直不吭聲,向子珩靜靜陪著。
清音還要忙于酒樓事務,無法寸步不離守著,這情況向子珩如何能放心離去,執意留下看守。
這姑娘看似柔弱,可性子堅韌有主意。
喜歡一人時,敢于面對自己內心;在他有婚約不適合托付時,再痛苦她亦抽身離去,待他恢復自由身,她大膽追尋。
她喜歡他,可以全心托付不顧貧困下嫁,可當親人有難,她又義無反顧放下個人私情。
深情又清醒,溫柔又決絕,柔情萬丈是她,拿得起放得下亦是她,看著婉約柔順的姑娘,卻是任何人無法掌控。
向子珩一步也不敢離開,生怕她又有動作。
到了晚上,賓客散盡,酒樓安靜下來。
夜已深,向子珩守在房門外,看著亮著燭光的門窗。
“婉如,不是我不想娶你,我做夢都想與你長相廝守。”
“其實除了那日所說之言,還有另外一原因,只是不便于你言說。”
想到父親的死,向子珩深吸口氣,“這件事牽扯甚大,弄不好還會有身家性命,我是不想你趟到我家這趟渾水里來。”
隔著房門,婉如靜靜聽著,這樣子像回到了向家他與她表明心意那晚。
“婉如,你再給我些時間。”
說完向子珩不再開口,靠在門板上,望著漆黑樓層,黑暗深不見底,一如他當下人生。
這晚房里房外兩人一夜無眠。
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清音將此事告知了言歡,讓她把婉如接到凌府。
“你這小妮子真是膽大,不聲不響干大事兒,你要嚇死我們嗎?”
言歡在屋里走來走去,嘴里絮絮叨叨。
婉如坐在軟榻上一言不發,呆呆抓著手中瓜子摩挲。
“和親和親!真煩人!”言歡插著腰,一屁股坐回軟榻,“實在不行讓我去,非吃窮他們不可!”
皇后萬萬沒想到,這幾日整理的出嫁禮單最后卻是為自己半個女兒備的,自得知消息后再沒心思弄這些。
另一人正好相反,孟鳶樂此不疲,那一份份紅的耀目的禮單看在她眼中異常喜悅,有種親手將仇人送上血路的興奮。
“母后這幾日心緒低迷,無心張羅和親事宜,妾身得多幫襯。”
太子夫婦在鳳鸞宮請過安后,孟鳶朝丈夫道。
“嗯,辛苦你了。”
“應該的。”
瞧太子沒有異議,看來他對和親之事也認了,如今皇后太子都無力護那女人,此番宋琳瑤在劫難逃,孟鳶心情雀躍。
目送太子離開后,孟鳶又回到殿中置辦出嫁之事。
從鳳鸞宮出來,太子直奔御書房,皇帝正于赤都會見,就聽到太子請求面圣。
“父皇,兒臣有事稟報。”
皇帝神色淡淡,“若非重要之事且先放置,朕與小汗王正商榷和親之事。”
“父皇,兒臣正是為此事而來。”
“哦?你說。”
太子參拜一禮,“父皇,宋琳瑤不能前去和親。”
這話一出皇上臉色頓時沉下,赤都眉頭一跳,側目睨向蕭宸。
皇帝很快恢復神色,壓著心頭不快冷聲道:“那你倒說說,為何她不能和親。”
“回父皇”蕭宸神色堅定,“因為宋琳瑤,是兒臣的女人。”
“什么?”
皇帝皺起眉,胸中火焰燒到嗓子眼兒。
迎著冷冽圣顏,蕭宸不躲不避,“是,父皇,兒臣早寵幸過琳瑤,她不能和親。”
皇帝面如冰川,攥著龍椅的手不斷加重力道。
“我說太子殿下,您怎總與小王作對呢?”
赤都似笑非笑看著蕭宸,“先是教司坊一事,眼下又是和親,小王沒曾見罪過您吧?”
“與這無關。”蕭宸道,“我與琳瑤相識相交在前,是小汗王誤看上的我的人。”
“太子這話說得奇怪,既是殿下的人,為何她人不在東宮?”
赤都對蕭宸所言十分懷疑,猜測他是故意給他添堵。
“我朝宮規,身懷武藝女子不得入宮為妃,琳瑤自小習武,她情況無法入東宮。”
“哦?那為何她又成了殿下的人呢?”
赤都不依不饒,說這話時語氣掩不住的嘲弄。
這話意思分明是,想讓蕭宸承認自己無視禮制規矩。
蕭宸也不惱,面色坦然,“心儀之人,情難自持。”
赤都似乎很滿意這答復,“這我就明白了。”
給對手扣上罪名,赤都笑得譏誚,但并沒有就此罷休。
“既然沒有名分,日后也無法正名,那便不能徹底算東宮的人。”
對手的女人?赤都更得意了,有機會反擊對手的他朝皇帝拜一禮。
“陛下,我北戎民風開放,不似中原嚴謹,女子出嫁是否完璧之身并不重要,小王不在意,懇請皇上賜婚。”
“你不在意!”蕭宸眉眼清冷,“你不在意本宮在意,大梁儲君的女人豈能委身其他男人!”
眼見氣氛劍拔弩張,皇帝開口制止雙方。
看向蕭宸,問道:“既如此,為何宋琳瑤不曾道明真相?”
“回父皇,琳瑤是為兒臣清名考慮,不想兒臣被父皇斥責無視宮規,這才有口難言。”
說著跪下身,“一切都是兒臣惹出的事,父皇怪罪兒臣即可。”
皇帝盯著下方人不語。
太子還保持著跪姿,赤都掃過御座上皇帝愈發青黑的臉,垂下眸,嘴角勾起一抹譏笑。
殿內靜的一點聲音沒有,詭異得似海上風暴來臨前的沉悶。
宮人悄悄窺了眼天子神色,當即嚇得低下頭,心砰砰跳著,替儲君捏著汗。
時間一點點過去,人們屏息靜氣,等著皇帝決斷。
“若是如此,那她確實不便和親。”
良久,皇帝終于開口,聲音沒有一點溫度。
“陛下”
赤都收起笑意,還想說話卻聽皇上接著道:“我朝重名節,既侍奉過儲君便不能再改嫁他人。”
天子話說得清楚,再瞧那冷沉的臉,赤都不好再多言。
“左右冊封宋琳瑤為和親郡主旨意還未下達。”
只做是個小插曲,皇帝繼續道:“還照先前擬定,嘉儀公主和親。”
縱是不快,可身在異國他鄉赤都再傲氣亦不能放肆,咬著牙,拜禮稱是。
赤都走后,皇帝壓抑了半晌的怒氣排山倒海而來。(愛腐竹ifzz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