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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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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之后,林葉從北野王府出來,他能感覺到有人暗中盯著他,可他沒有在意。

如果他推測沒錯的話,此時盯著他的人不會在云州城節外生枝。

因為云州城,已經有了一次節外生枝。

此時林葉的心情,只能用八個字來形容。

四個字是果他媽然。

另外四個字是無人可及。

前邊這四個字是給玉天子的,后邊這四個字,也是給玉天子的。

從來都不會只做一手準備的玉天子,這次,又讓林葉大開眼界。

也讓林葉又一次學到了,每一次領教,都是學到。

林葉覺得幸好自己在這個時期,還不是玉天子的對手,因為他還不夠格。

這不是貶低自己,這是事實,也真的是幸好如此。

如果玉天子將他視為對手的話,那這千回百轉又十面埋伏一樣的設計,他應付不來。

好在,誰還沒有計劃呢。

林葉此時最大的計劃,就是活到那個時候,既然這個復仇的人是他,他便從不怕死,他怕的是自己死的太早。

林葉回到武凌衛大營去接子奈,說好了一起吃午飯,結果一直拖到了晚上。

他到地方的時候,子奈正在陪著十色吃飯,十色勸了幾次,子奈只是堅持不吃。

她說與哥哥商量好了,要一起吃飯,所以不能先吃。

十色看到子奈,就想到了她和哥哥七欽鷹。

可是,她不如子奈的地方太多,她太刁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從沒有去想過別人怎么想。

從小到大,莫說不會等著哥哥一起吃飯,有了好吃的,也不會想著給哥哥留一些。

她總覺得這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根本就不需要去多想,如果哥哥不是什么都讓著她,那才不好呢。

這次也是她吵著要來,所以她后悔。

她剛才還在想著,若不是為了保護她,哥哥自己安然脫身應該沒有問題。

她的哥哥是部族第一勇士,從來就沒有遇到過能打贏他的人。

可是這次,哥哥動手顧忌太多。

她還想著,若不是哥哥分心保護她,可能哥哥非但不用受傷,還能冷靜的帶著隊伍殺出重圍吧。

最起碼,不該死這么多人。

她回頭看了一眼,受了傷的摩爾當還忠心耿耿的站在軍帳門口。

想到這,她就低下頭,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入碗中。

“子奈,咱們回家吧。”

就在這時候林葉回來,離著還遠就朝著子奈招手。

子奈立刻站起來:“好嘞。”

她跑了兩步,回頭看向十色:“十色姐姐,你別太難過,在我哥這里就不用怕,我哥一定會幫你的。”

十色嗯了一聲,看向林葉的時候,心情格外復雜。

林葉往回走,子奈就自然而然的拉了他的手。

“哥,我們能不能把十色姐姐帶回家?”

“不能。”

“哥,她是個女孩子,住在這軍營里,實在不方便。”

林葉:“不能。”

“呼”

子奈點頭:“知道了!”

林葉道:“想殺她們的人不會罷手,在軍營里沒人敢輕易出手,在家里,不只是她,連你也有危險。”

子奈:“我就是有些下次我不胡亂說話了。”

林葉道:“你說你的,我又不會隨便答應。”

子奈這沒心沒肺的,因為這句話還嘿嘿笑了起來。

林葉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子奈的懂事,如果她不懂事,她不是在這個時候和林葉商量,而是提前自作主張的和十色說,我讓我哥帶你回家。

“哥。”

“嗯?”

“十色姐姐她們是遇到了仇人嗎?可是不該啊,這里是大玉,她們是火勒人,這里應該沒有仇人。”

林葉道:“有些災禍,不是因為仇恨而發生。”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然后補充:“十之七八,都不是。”

“那是什么?”

“利益。”

林葉一邊走一邊說道:“見利起意做出傷人之事,甚至是殺人的事,遠比因仇恨而殺人傷人的要多,多許多。”

子奈點了點頭。

不管懂了還是不懂,哥說的就一定對。

子奈走了一段后,忽然問:“那,那些平白無故就欺負人的呢,就打人傷人的,是為什么?”

林葉:“窮者逞強斗狠,富者飛揚跋扈,還有的,大概就是變態,心里扭曲。”

子奈:“如何治?”

林葉:“重典。”

子奈:“可是這樣的事,太多了。”

林葉:“那就多用重典。”

兩個人說著話到了大營門口,跳蚤已經在等著了。

才走了沒多一會兒,忽然下起了雨,說來就來,雖然不大,可卻一下子就有了涼意。

跳蚤披上蓑衣,還點上了他的煙斗。

跳蚤說喜歡在雨天抽兩口,不是因為什么矯情的惆悵,而是因為他說雨天吐出去的煙,顯得多。

“小爺。”

跳蚤壓低聲音說:“暗里有人。”

林葉嗯了一聲:“不必管,走咱們的。”

跳蚤嗯了一聲,繼續若無其事的趕車。

他不是一個高手,要說打架的話,大福狗現在數千兄弟,他連前五百都排不進去。

可是他有自己獨特的本事,要說到輕功身法,放眼整個云州也沒有幾個及的上他。

黑暗中,高處,一個中年男人舉著傘站在那,俯瞰著下邊的馬車經過。

一直到馬車走遠,他都沒有任何舉動。

等到看不見那車了,他才轉身,身形恍惚了一下就消失不見。

他親自來看看,看過之后就覺得,林葉比預想中要好對付一些。

因為林葉有在乎的人。

那個小姑娘是林葉的妹妹,看起來感情極好,所以林葉有軟肋。

而且人和人不一樣,拓跋烈也有個妹妹,拓跋烈的妹妹也是他的軟肋。

可是拓跋烈強,所以就沒人敢輕而易舉的去觸碰他的軟肋。

不說十萬北野軍,只說拓跋烈那賦神境下第一人的實力,誰敢去輕易招惹?

天下萬萬人,除了有數的那幾個賦神境的大高手,拓跋烈想殺誰就能殺誰。

這就是底氣。

甚至有人說,就算是賦神境的強者來了,想殺拓跋烈也不可能那么簡單。

最起碼,拓跋烈會用他的刀,讓賦神境的強者也明白,刀是可以傷神的,或許,還可弒神。

到家之后,林葉讓跳蚤住下,跳蚤本來還拒絕,可林葉不準他走。

現在云州城里看似沒有什么大事發生,可實際上,比起整個云州江湖攻打鬼市的時候還要復雜。

“我去做飯。”

子奈一進門就跑去洗手,卻見廚房里,老陳那微微駝背的身影,已經在忙活著。

子奈沖進廚房:“爺爺,我來我來,我哥說今天飯菜得我來做。”

老陳回頭笑了笑,臉上的皺紋都顯得那么慈祥。

老陳說,丫頭啊,我知道,我就是把該洗的菜給你洗好,該切的菜給你切好,都給你備上,等你回來就能直接動手了。

子奈問:“爺爺,你知道為什么我哥非要讓我做這頓飯?”

老陳說:“我是偶爾糊涂,但我又不傻,我看見了你哥交代你買了那么多元寶紙錢。”

子奈眼睛微微一紅。

老陳連忙抬起手,在子奈的頭頂輕輕的拍著:“不哭不哭,這是大事。”

子奈一哭,老人就顯得有些手忙腳亂起來。

老陳怕自己的手掌太粗糙,不敢直接給子奈把眼淚抹一抹,他在身上翻找,翻出來他總備著的那條干干凈凈的手帕。

這條手帕,他最起碼一天洗一次,就是專門給子奈用的。

至于林葉,那個稍稍有些潔癖的臭小子,老陳倒是不怎么在乎。

或許老人心中都是這差不多的想法,那就是小姑娘就得用干干凈凈的,至于小伙子不干不凈吃了沒病。

“你來做,我在旁邊看著,你不會的就問我,咱們這頓飯,一定要做好。”

老陳說:“做菜的時候,嘴里嘟囔著,就說今天是大日子,回來吃飯吧,有大事跟你們說。”

老陳還說:“別嫌麻煩,我知道這都是老百姓們的說法,不一定作準,可是”

子奈使勁兒點頭:“我會!”

她挽起袖口。

一邊準備做菜一邊自言自語的說話,老陳就彎著腰在后邊看著她,哪怕她只是磕碰了一下碗筷,老陳都會下意識的伸手,唯恐是子奈會摔著。

“好久”

子奈手上的動作僵硬了一下。

很快她又動了起來,她說:“好久沒有叫過爹娘了,在街上的時候還總是會叫你們,在心里朝著你們喊我怕。”

“后來,有我哥了,有爺爺了真的很久沒叫過你們了,不是我忘了,是我不怕了。”

“呼嗯,子奈長大了,不怕了。”

她翻炒著菜:“我哥讓我買了酒,這酒本該是我來敬的,可我哥說,我還小呢,不能喝酒,說我本來就笨,喝酒又傷腦子。”

子奈說到這,忍不住笑了笑。

一笑起來,眼淚就更容易流到嘴里去了,可是今天這眼淚的味道,好像沒有那么苦澀。

“我哥說,他來。”

子奈說:“其實我知道,你們都看得見,我在心里都好久沒喊你們了,爹,娘你們也踏實了許多吧。”

老陳回頭看向院子里的林葉,林葉坐在臺階上看著天空。

跳蚤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他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么事,但他能猜個大概。

父母之仇,這種事,只要臻天還在,大地尚存,就一定要報。

“小爺。”

跳蚤把煙斗遞給林葉。

林葉搖頭:“不用。”

跳蚤自己點上,抬頭看一眼,雨在面前是一片珠簾。

他們坐在臺階上,頭頂是屋檐,雨落下的時候,每一滴雨里好像都有一個被人思念的人。

你仔細看,仔細看,有時候就會在雨若珠簾里看到朝思暮想的容顏。

飯菜做好了,擺在正堂。

林葉拉著子奈走到門口。

“子奈,跪下。”

林葉說。

子奈就跪下。

林葉說:“磕頭。”

子奈就磕頭。

林葉把杯子里的酒灑在地上,然后也跪了下來。

“都放心,有我在。”

林葉朝著雨幕中說話,然后他對子奈說:“子奈,你想說什么,就說幾句什么。”

子奈抬起頭看向門外的雨幕。

“都放心,有我哥在。”

然后磕頭,再磕頭。

額頭都磕紅了,老陳看著心疼,林葉也心疼。

不阻止。

她想磕多少,就磕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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