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軍列陣

第三百三十五章 馬屁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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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夜。

天子坐在書桌后邊,隨手拿起來一本書翻開看了看,這些書冊都是寧未末的。

每一本書都可以看出是認真讀過的,因為每一頁上都有些寧未末寫下的感悟。

內侍上前,將香粉點了,押上蓋子,那煙氣筆直一條的飄了起來。

“圣人。”

古秀今從外邊進來,俯身說道:“人帶來了。”

玉天子點了點頭,古秀今隨即回身:“圣人叫進。”

門外,一個身穿囚服的人進門,一進來就跪倒在地。

“罪臣寧未末,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歲。”

“起來吧你。”

天子瞥了他一眼,問:“覺得心里憋屈嗎?”

寧未末回答:“臣就是來干這個的,不覺得憋屈,陛下把這么大的事交給臣,臣只怕是不能干好,哪里顧得上憋屈不憋屈。”

天子笑道:“你知道,當初朕為何選了你?”

寧未末回答:“陛下有識人之明,慧眼如炬,知臣忠誠,所以選了臣。”

天子道:“此其一,還有其二,你能猜到是何緣故嗎?”

寧未末道:“臣愚鈍,臣不知。”

天子道:“選你來云州,一是因為你忠誠,朕有些事只能交給你,別人誰來辦都不如你,二是因為你馬屁拍的好,剛才那兩句說的,朕就很滿意。”

寧未末也笑了。

天子指了指對面,寧未末欠著身子坐下來。

“朕剛才看了你做的讀摘和感悟。”

天子道:“天下讀書人千萬,會讀書,真讀書的人卻不多。”

寧未末道:“臣謝陛下夸獎,陛下看的準,臣也就受之無愧了。”

天子哈哈大笑。

他笑著說道:“云州的事,朕當時很是頭疼,想著誰能把這爛攤子撿起來,還能把這死局盤活了,想來想去,也就你了。”

他起身,換了個座位,在寧未末身前坐下。

“古秀今,去換茶來,寧大人是江南人,不喜北邊的花茶。”

古秀今連忙要去換茶,寧未末起身道:“不必不必,臣在云州這陣子也喝慣了這花茶,初喝起來,味苦還無回甘,喝的久了,也能品出些滋味。”

天子笑道:“你是真讀書,也是真喝茶。”

他問:“過陣子,讓你去孤竹你可愿意?”

寧未末像是一怔,沉思片刻后,搖頭:“臣其實是不想去,但陛下讓臣去,臣就去。”

天子問:“為何不想去?去孤竹做個封疆大吏不好嗎?天高皇帝遠,朕都管不著你誰還能管著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不自在?”

寧未末道:“回陛下,臣去了孤竹做封疆大吏自然好,也能為陛下把新拓的地方好好治理一下,可是若真去了,臣怕是很難再見陛下,再難當面聆聽陛下教誨......”

天子:“戲過了。”

寧未末:“那臣收一收。”

天子笑道:“你心里美的不像話吧,巴不得現在就去。”

寧未末:“臣倒是還能忍一忍,正好也到了貓冬的時候,忍一冬也無妨。”

天子又大笑起來。

這滿朝文武,能把天子逗的開懷大笑的人不多,古秀今是一個,寧未末是一個。

天子喝了口茶,問:“孤竹那個地方,一邊靠海,一邊靠山,說不上多富裕,朕一直放到今天才想打下來,也是因為油水沒那么大,朕若讓你去了,你覺得怎么辦才能讓朕覺得發兵不虧?”

寧未末回答:“天下之大,非地圖上所畫諸國,但天下之大是固定之大,不會再增一分,陛下的疆域圖就不一樣,還能增。”他說:“傳聞從孤竹出海向東北,過海后有數國并存,人丁興旺,富庶繁華。”

他說:“以大玉之大,卻無一處造船塢,建水師,能及的上孤竹。”

“哈哈哈哈。”

天子大笑。

他起身道:“滿朝文武,要說心眼多,沒人能比你多。”

寧未末笑道:“陛下以前的話,臣覺得都是金科玉律,無可反駁,但陛下今天這話,臣可要反駁了。”

天子問:“反駁何處?”

寧未末道:“要說心眼多,臣看那林葉的心眼,比臣一點都不少,他可是才十六歲,再過兩年,臣的心眼也沒他多。”

天子笑著點了點頭:“他心眼確實不少,好在朕覺得,他那些心眼都用在了對的地方。”

天子走到一側,墻壁上掛著一副巨型地圖。

古秀今連忙拿起燈燭,走到地圖旁邊為天子照亮。

天子的目光落在冬泊東疆。

“你看看。”

他的手指了指洗霞關。

“心眼少的人,會去那兒?!”

天子回到座位,他端起茶杯,又放下。

“朕本以為,天下間能猜朕心思猜準了的,一個是你,一個是小谷,還有半個是陸綱。”

天子輕嘆一聲。

“陸綱死的可惜了,他誤會了朕的意思,所以他只能算半個,是忠臣,不是良臣。”

天子道:“現在看來,林葉算一個,他帶著武凌衛那幾千人,一路坑蒙拐騙了兩萬各部族的騎兵到洗霞關,實打實是猜中了朕的心思。”

寧未末笑道:“陛下這四個字用的貼切。”

坑蒙拐騙。

寧未末繼續說道:“臣再補充一下,是坑蒙拐騙搶。”

天子問:“那你覺得,林葉若領兵攻孤竹,可保勝算嗎?”

寧未末仔細思考了許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臣,拿不準。”

拿不準,就是對林葉的能力沒有那么信任,不篤定。

換句話說,就是他不認為林葉領兵能順利滅掉孤竹,哪怕孤竹傾盡國力湊出來的那幾十萬兵,也敵不過大玉五萬精銳。

天子笑了笑道:“在你的身份,以臣子之心來說這件事,你信不過他是對的。”

寧未末問:“陛下為何覺得那少年能行?”

天子沒回答,而是反問:“你其實是想問,為何朕要重用他?大玉如今能征善戰的將軍有那么多,為何要啟用他這樣一個毫無經驗的少年。”

寧未末俯身:“臣不敢揣測圣意。”

“屁。”

天子白了他一眼:“朕剛說過,閑著沒事總揣測朕心思的人,一個你,一個小谷。”

古秀今連忙道:“臣和寧大人不一樣,臣是專門干這個的,寧大人那才是閑......”

天子:“就你話多。”

古秀今連忙俯身,嘴角卻帶著笑。

天子道:“不光你好奇,許多人都好奇,朕明明沒有多了解林葉,為何要重用林葉。”

“有人說,朕是要利用林葉牽制拓跋,那可真是低估了拓跋,也低估了朕。”

天子道:“朕重用他,是因為他是劉疾弓唯一的親人了。”

寧未末好奇的問道:“陛下,臣聽聞,劉疾弓遺孀收養了不少孩子,如果這么算的話,不只是林葉一個與大將軍劉疾弓是親人。”

天子道:“朕說過,他是養子的事了么?”

寧未末眼睛睜大:“他不是養子?難道他是......”

天子道:“你別胡亂揣測,那是對劉夫人的不尊重。”

他端起茶杯聞了聞,看他那樣子不僅僅是喜歡茶香,還喜歡熱氣撲在臉上的那種感覺。

天子道:“你只要知道,林葉與劉疾弓之間,不僅僅是養子的關系,他算是劉疾弓還在人間的最親近的人了。”

“因為這一點,朕提攜他,重用他,也算是告慰劉疾弓的在天之靈。”

天子說到這,回頭看了一眼古秀今:“接下來的話,不許你告訴那個家伙。”

古秀今連忙道:“臣不敢亂說話。”

天子對寧未末道:“朕重用林葉還有一個緣故,是上陽宮小真人辛言缺喜歡他,在朕面前說過無數次,覺得林葉是可造之材。”

天子說到這,寧未末心里就不得不冒出來,那個他更為好奇的問題。

但他不敢問。

他很想知道,那位小真人辛言缺,到底是用了什么妖術,竟然能讓陛下對他如此喜愛。

年紀輕輕啊,已是上陽宮第二號人物,將來做上陽宮掌教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很多人都說,是因為辛言缺實在太像陛下的那個弟弟,先帝最小的孩子。

可是寧未末敏銳的覺得,這事沒那么簡單。

可他就是不敢問啊。

寧未末甚至想過,如果誰敢當面問陛下這事,他愿意拿東西換,拿家產換也不是不行。

畢竟他也沒什么家產。

寧未末這個人,低調的不像話,日常吃喝不會鋪張浪費,連衣服都不會多做一身。

他也極少有交際之事,別人請他喝酒他就去,他從不會請別人喝酒。

所以他每個月的俸祿都用不掉,一部分買書,一部分都用在聚養堂。

聚養堂是他從做官第一年開始辦的一件善事,到現在這么多年過去,始終沒有斷過。

他拿出自己俸祿的一部分,收養孤兒和老弱。

有人說他的是做戲,是為了讓天子夸他,可一件善事一做就是這么多年,別說不可能是演的,就算是演的又怎么了?

“不說他了。”

天子道:“你回去之后,好好的做個條陳出來,朕要仔細知道你對孤竹那邊的想法。”

聽到這話,寧未末連忙起身:“臣遵旨,臣回去之后,還得請古公公送些筆墨過去。”

天子看了看他那一身囚服:“還沒穿夠?還想回牢里去?”

寧未末道:“臣還是繼續穿著吧,不穿不好收場。”

天子嗯了一聲。

寧未末來云州干的事,不就是在這個合適的機會穿上囚服嗎?

因為這看起來不起眼的事,天子查辦了他。

只給大將軍安排物資補給,不給林將軍安排物資補給,是不是結黨營私?

陛下怒了,當然要查。

這就是寧未末的主要差事,他來云州什么都不干,像是來做客的一樣,只是因為他就在等著這時候,他只把這一件事干好就可以了。

就算林葉不去洗霞關也無妨啊,還有洪武定那三萬邊軍呢,寧未末也沒給那邊送補給。

天子當然不會真的把他怎么樣,因為不可能查得出寧未末與拓跋烈結黨營私來。

但是很多人都會查得出,查不出那就直接往頭上按。

不久之后,寧未末就會降職處置,從正二品降到正四品。

旨意都已經準備好了。

貶寧未末為正四品東北農牧經略,這官職都是為他獨創的。

就算聽了這官職,誰能想到陛下準備讓他去孤竹那邊做封疆大吏?

寧未末告退離開,走了之后沒多久,古秀今就提醒天子。

“圣人,她來了。”

天子的肩膀似乎微微一顫,然后轉身:“朕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