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軍列陣

第三百九十九章 他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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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里,林葉側頭看著窗外,喊殺聲還在耳邊,他卻對這毫無反應。

大內侍衛副統領顏夕憐坐在林葉對面,林葉不說話,他也安靜的陪著。

大概在半個時辰之前,林葉派人到陽梓行宮,請天子安排人到武凌衛這邊接幾個人。

顏夕憐覺得,這些人在武凌衛里押著就好了,畢竟現在陛下要重用的就是武凌衛。

不,陛下要重用的不是武凌衛,是他面前這個年輕男人。

顏夕憐學過一些看相之術,他此時看林葉的側臉,怎么看都顯得過于冷峻。

這樣的面相,不過分陰柔,也不格外陽剛,大概是個狠毒涼薄之人吧。

看面相,有棱有角又冷柔如水。

“陛下說,如果大將軍想知道些什么,可以問我。”

顏夕憐忽然說了一句。

天子知道林葉好奇的是什么,所以才會特意交代一聲。

林葉把視線從窗外收回來,看向顏夕憐問:“禁軍和大內侍衛用的,那是什么?”

“符器。”

顏夕憐的回答很直接。

他說:“在十幾年前,上陽宮就與御凌衛暗部的人一起在研造這個東西了。”

林葉:“具體?”

顏夕憐道:“很早之前,鎮撫使陸大人就覺得,做爆竹的火藥可以利用起來,但不管怎么試驗,威力都不夠。”

林葉想了想后說道:“所以配合上陽宮的符文法陣增加威力。”

顏夕憐點頭:“是......這還是掌教真人親自提出來的事。”

民間所用的炮藥,就算是把能用的分量做到可操作的極致,也不會對武岳境的高手造成威脅。

林葉道:“或許可以試試改變成分。”

顏夕憐道:“御凌衛十幾年都沒有停過,但確實做不到。”

林葉嗯了一聲。

他雖然通藥術,懂毒術,可對于這方面確實不擅長。

上陽宮以符文法陣將這東西的威力提升起來,應該是現下能找到的最合理的辦法。

但,這東西縱然有用了,可是注定了數量不會特別多。

每一道符文法陣都不是隨隨便便一個上陽宮弟子就能畫出來的,消耗內心不說,更耗費心神。

因為那符文法陣,要在特殊的箭頭上。

準確的來說,這東西,其實火藥反而是輔助作用。

那些箭頭都是特制的,其中大概存儲了修行者的內勁,以符文法陣封住。

火藥炸開的時候,與內勁相輔相成。

怪不得沒辦法裝備全軍,因為這東西的造價,根本沒法估量。

顏夕憐問:“大將軍還想知道別的嗎?”

林葉搖頭:“沒了。”

顏夕憐嗯了一聲,也不再說話。

馬車在一座宅子門口停下來,這里已有不少武凌衛守著,才下車,顏夕憐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那是來自大街上的血,隊伍走過的時候,靴底發出的聲音都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林葉下車的時候,武凌衛的人全都俯身行禮,顏夕憐看的出來,此時此刻的林葉,似乎還要超過當初令人聞風喪膽的陸綱。

進了門,大院里跪著十幾個人,男男女女都有。

吏部侍郎曹云根見到林葉進門,臉色立刻就變了,本就格外難看,見到林葉的那一刻,他臉色鐵青里還瞬間冒出來慘白。

武凌衛將軍焦天寶上前,俯身對林葉說道:“曹大人家眷安好。”

林葉點了點頭,他看向曹云根,曹云根連忙上前:“多謝大將軍派兵護佑我家眷,不然......”

“不然?”

林葉道:“不然就和許多大人家里一樣造了賊亂,死就是滿門?”

曹云根張了張嘴。

林葉道:“他們真可憐,死在賊亂之中,就算陛下仁慈有厚重撫恤,可人死了就是死了。”

曹云根低下頭:“是,大將軍說的是。”

林葉看著他,不再說話,只是那么眼神平靜的看著。

曹云根幾次抬頭想與林葉對視,可幾次都是很快就再次把頭低下來。

林葉等了一會兒,曹云根不說話,林葉就轉身往外走。

一邊走,他一邊把手舉起來,也就是在他舉起手的同時,焦天寶他們也準備拔刀了。

“我愿意!”

曹云根忽然間跪下來:“罪臣曹云根,愿意指證拓跋賊謀逆行徑,罪臣都愿意。”

林葉看向顏夕憐,顏夕憐點了點頭,招了招手,有大內侍衛上前將曹云根綁了起來。

他走到曹云根面前,俯身在曹云根耳邊說道:“曹大人安心,既然你愿意選擇活,那就沒人再能讓你死。”

曹云根低著頭說道:“請顏大人轉告陛下,罪臣......”

顏夕憐拍了拍他肩膀:“陛下知道曹大人心意。”

說完后擺手:“帶回去吧。”

他走到林葉身邊:“大將軍是不是早就知道,陛下帶誰來孤竹,未必是好事。”

林葉道:“不知道。”

顏夕憐一怔。

不知道?

武凌衛下手這么狠,下手這么準,你說不知道?

陛下帶著這么多文武官員來孤竹,可不都是讓他們來做見證的,有的還是來做罪證的。

林葉道:“叛賊所殺,皆忠義之士,是治世之臣,他們以身殉國,陛下也很心疼。”

顏夕憐又看了看林葉那張側臉,這個家伙,真的是個才十七歲的少年?

顏夕憐沉默片刻后說道:“如果大將軍沒有其他事,那我就先回去復命了。”

林葉點頭:“有勞顏大人了。”

顏夕憐離開之后,林葉回頭看了一眼這院子,沒有血,很好。

他走出院門,大街上經過的禁軍士兵們都在側頭看著他,他們的眼神里充滿了仇恨。

這仇恨不是對武凌衛的,也不可能是對林葉的。

因為他們剛剛都知道了,叛賊早有預謀,闖進了不少官員住處,見人就殺。

他們的仇恨,是對叛賊的。

林葉看著禁軍士兵們眼神里的仇恨,還是心如止水。

他上車,龐大海問:“大將軍,現在要出城去嗎?”

林葉搖頭:“不急,再轉轉,天黑后出城。”

龐大海道:“城外還在激戰,孤竹虎賁營那邊大概會損失慘重,大將軍若早些去,他們心里可能會更有些底氣。”

林葉道:“虎賁營死傷越多,他們也會越恨。”

龐大海心說自己果然是個笨蛋,大將軍的話,他很少能馬上聽明白的。

馬車出去有二里遠,他忽然間明白了。

大將軍是希望孤竹虎賁營死傷多一些,他立刻想回頭問問,可猶豫了一會兒,放棄了這個念頭。

他只是隱隱約約的覺得,自從來了孤竹之后,大將軍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樣了。

半個時辰后,陽梓行宮。

天子站在窗口看著外邊陰沉沉的天空,像是發呆似的已經看了有一會兒。

萬貴妃披了一件貂絨氅,緩步走到天子身邊。

“他什么都想到了。”

天子說。

看著天空說。

萬貴妃握住天子的手,也看向天空。

她說:“他什么都能想到,什么都能做到,陛下不該不高興。”

天子沒有回答這句話。

一個雨點落下來,正好掉在窗臺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冬雨,也不知道是什么兆頭。

天子低夏天看著這滴摔碎了的雨,聲音很輕的說道:“是不是早了些?”

萬貴妃握緊了天子的手。

她說:“不早,只是沒想到會那么快。”

天子嗯了一聲。

雨水變得密集起來,很快就形成了雨幕,看這個人間就變得模糊起來。

天子盯著大雨很久后,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朕當初,是不是太偏激了些?”

萬貴妃搖頭道:“陛下只是做了最正確的事,除了陛下,沒有人知道二十年前有多兇險。”

她也看向雨幕。

陛下和她說過,當年拓跋烈率軍進歌陵城的時候,其實就已動了反心。

那場大亂,忠于天子的軍隊和叛軍殺的幾乎兩敗俱滅。

而在那個關鍵時刻進歌陵的拓跋烈手握重兵,天子以拓跋烈賭大玉的未來,拓跋烈想以手中數萬精銳賭自己的未來。

如果那天,拓跋烈不是看到了帶著隊伍死戰不退的劉疾弓,他心中的那根草,也許就偏向了另外一邊。

當時那些準備謀逆的人都覺得,拓跋烈是在天子與他們之間搖擺。

可他們太低估拓跋烈了。

只有天子看的清楚,拓跋烈是在奪位不奪位之間搖擺。

是在進城的那一刻,拓跋烈與劉疾弓對視的時候,劉疾弓那雙眼睛,讓拓跋烈覺得有些害怕。

“朕就看著吧。”

良久之后,天子伸手攬住了萬貴妃的肩膀。

他說:“到了這個時候,朕只想看看了。”

萬貴妃把頭側靠在天子肩膀上,她聲音很輕的說道:“陛下想看什么,我就陪著陛下一起看,陛下不想看的時候,我就和陛下一起轉身扭頭。”

天子笑起來。

天空依然陰郁,可天子笑起來的時候,仿佛天氣晴朗陽光明媚。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城外的孤竹虎賁營,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叛軍來勢洶洶,而且準備充分,虎賁營的人本來就沒準備好拼命,現在卻被夾在了戰場上,前后都不能動。

他們身后是那兩支玉軍,一個夔字營一個雀字營,這兩軍加起來近三萬人,想迅速吃掉幾乎不可能。

因為這兩支玉軍太善戰,三萬人,正面打孤竹人十萬都不一定能戰敗。

如果不是有城墻上的武凌衛壓著,也許此時虎賁營早就已經被擊潰了。

“銳意和斗志。”

柬欲讓自言自語了一聲。

他現在看明白了,孤竹軍隊和大玉軍隊的區別,從來都不是什么武器裝備,甚至可以不去計較兵法戰陣。

是一往無前的斗志,是舍我其誰的銳意。

虎賁營從一開始就在害怕,而那兩支被困住的玉軍,卻始終不認為自己會輸。

“派人去請大將軍。”

柬欲讓看了看天色。

午后才過,他的隊伍士氣已經快要崩了。

因為虎賁營的士兵們都在想著......他們這是在為誰拼命,最起碼不是為了自己。

為玉人而拼命?

值得嗎?

柬欲讓看向手下人:“告訴大將軍,若再不來,虎賁營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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